“就是啊,留一个神经病在医院里自由出入,那对于医院的治安该是多大的威胁啊!”
两个护士一左一右地勾住了老大爷的手,像是护驾的女将士,好生地士气。
“神经病在哪儿呢?”大爷今天穿上了保安制服,拿着警棍的他,一脸的神气。
“这是怎么了,”栗子忽然停下来不走了,扭过头对我说:“看他们这是要找什么人啊?”
“哎呀,你管他们找什么呢,这不关我们的事儿,快走快走。”我催促她可是越催她她越不打算走。“窦泌,”她拉起我的手就往楼梯上拽:“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吧。”天哪,凑个毛啊,我就是那个热闹,人人都来凑,那我还不给他们你一个我一个地给凑没了,可是,这些我怎么好跟栗子启齿呢?我拽起她胳膊往反方向死命地拽:“不啦,栗子,这热闹咱不凑,还是走吧,走吧,走。”“不及,咱去看看,看一眼,再走也不迟。”她兴奋地把要泪奔的我向上拽,悲剧在这个时候就惨烈地发生了。“你们看,”一个眼尖的护士认出了我:“那个不就是咱们刚才碰上的神经病吗?”“真的是呀,”随即有人响应道:“曹爷爷,就是她!”
天啦,暴露啦,我霎时间变作敞篷车里的跳蚤,无处藏身。
老大爷把鼻梁上的老花镜向上推了推,看了我半响。
“呵呵,大爷,这还真是赶巧了,人生无处不相逢啊。”
我轻轻地拍了一下巴掌,跟他打哈哈。
他这时候算是认出我了,伸着一根皮包骨地指头颤巍巍地指向我:“你……,你……,是你这个坏丫头,好啊,闹腾了我这个糟老头子还不够,你还想闹腾医院啊你!”
“误会啊,您听我给您解释,我其实是不想上医院看你的,不对,我上医院不是来看你的,是看病的,也不对,我其实没病是我朋友病了,然后我遇上了我另一个脑子比较有病的朋友,之后病就缠上我了,不是,我是说他就缠上我了,之后再之后就有了那么点儿口角,所以他走了,所以我生气地发了一通脾气,所以一切都是误会啊,您懂了吗?”
我无厘头地呱噪了一大堆,老大爷稀里糊涂地听了个大概,张嘴就应了句:“不懂。”
“简单点儿说吧,”我俗套地打了个比方:“那就是我来医院纯粹是意外,您就当我是个意外,把我流了吧。”
我拉着瞪大眼睛愣在原地的栗子就往下冲,可是还没走几步,身后涨红了脸的老大爷就挂不住老脸地咆哮:“女流氓,龌龊,太龌龊啦,保安!”
“轰出去,把她给我轰出去!”
大爷像个指挥官一样的发号施令,霎时间楼上就冲下来三两个穿制服拿警棍的壮汉,齐刷刷地像我奔来。
“妈呀!”
“窦泌,小心台阶!”
我吓得往后退,等听到栗子的惊呼,已经来不及了,我一脚踩空,一个跟头就向后栽去。天踉跄着跌到了地下,就在我要完全人仰马翻的时候,结实的一双大手扶住了我。
寸草!我一扭头就看到他可恶地笑着,望着我仓皇逃窜的狼狈样儿,他还不忘适时地取笑一句:“你非要这么笨么。”
“撒手,我不要你管。”
我镇定地推开他,转身就想继续跑。
“窦泌,”栗子又叫了一句:“小心墙!”
“啊?”我纳闷儿地向上看了站在楼梯上的她一眼,一转头还没来的及收回视线,就一头撞墙上了。
“蜜豆!”寸草跑过来扶起我:“你怎样啊?”
“我……”没来得说些什么,我眼前忽然像是掉进了深潭似的一黑,紧跟着头猝不及防地一懵,我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夜,黑黑的,没有高昂的星。万籁俱灰,令人心慌的死寂,像悲风,高高地举起了死去的太阳,流淌了满天的殷红。碎雨轻轻地打着指尖,瑟瑟地抖动了令人倍感愕然的胆怯。六月的天,没了木槿的绚烂,只留一抹单调的黑,镂刻着鲜活不再的青春。愁云密布了,飕飕地,那是失落的心,在天边漂泊。
——摘自窦泌的心情随笔《寂》醒来的时候,又是在医院,我再一次闻到了针水味儿,也再一次地盖到了弥漫着针水味儿的白白的被子,只是此刻,我的脸色也跟这被子差不多吧。
“醒啦。”栗子责备地望着我,我知道,她一直担心我,就像我也一直担心着她一样,我很抱歉让她忧心这么件乌龙的闹剧,真的是抱歉极了。
“栗子……我……”
“那神经病,说得是你吧。”
她狐疑地望着我,我难以启齿,只好轻轻地点头。
“干嘛不早说,不管你刚才在楼上发生了什么,只要你跟我说了,我就不会拉着你往上跑了。”
“栗子,对不起,我……”
“嘘,”她堵住我的嘴:“不许这么说,朋友间不说对不起,也不应该有秘密,知道吗?”
“嗯。”我傻不啦几地重重地点点头。
“傻样儿。”
她伸手轻轻地碰了碰我额前的伤口,又瑟瑟地缩了一下:“疼吗?”
我皱着眉头,可怜巴巴地告诉她:“有点儿。”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几块儿冰敷一下。”
“栗子,”我拉住她,恳求的语气有些撒娇:“你不要太关心我了,我会越来越离不开你的。”
“放心啦,”她笑,拍拍我搭在她手上的手说:“离不开就离不开好了,反正我也在这儿,我会照顾你的。”
“天哪,”我口没遮拦地说:“你要是个男人,我一定嫁给你。”
栗子忽然间不笑了,有些在意地呵斥我:“窦泌,莫瞎讲。”
我扑哧一下子笑出声来:“别那么小气嘛,我跟你开玩笑的。”
我轻轻地把脑袋靠在她肩上,没脸脸皮地告诉她:“其实我是想说,有你真好。”
“蜜豆你做什么?”寸草提着一袋子的药膏和冰袋儿走进来,忿忿地把栗子从床边拽起来:“给我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