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山孩子与豆味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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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悠悠寸草,李代桃僵的欺瞒(1)

“阿妈,你不知道,我刚刚碰到个外来人,他好烦,一个劲儿地嚷嚷着要去……”我搭着话茬儿走了进去,才发现阿妈呆呆傻傻地坐在了地上那张破烂不堪的蒲团上,摇着拨浪鼓,痴痴地看着发白的墙壁,嘿嘿地笑“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好玩儿,好玩儿。”

我悲哀地看着痴傻的她,轻唤道:“阿妈,你又糊涂了。”

“嘘!”阿妈伸手指着她映在墙壁上的影子,歪着脑袋说:“它对我笑呢,呵呵!嘿嘿嘿!”

“阿妈……”我轻轻拥住她:“我好累。”

“玉皇大帝!”她忽然猛地推开我。

“阿妈,是我呀。”我跌坐在地上看着她,她浑浑噩噩地晃了两下头,把手高高一挥,扬声问:“你哪个哟!”

“你女儿,我是你女儿,窦泌,窦泌啊!”我撕心裂肺地跟糊涂地她介绍着我自己,这一字一顿,就像是扇在脸上的大大的巴掌,一记比一记狠。

“你是窦泌?那我是谁?”她不明了的质问我,糊涂地忘了自己。

“你是我妈,我妈呀?”

“我是你妈,那我妈又是谁啊?”

“妈,醒过来,醒过来好不好!”

“哦,舍利子,王母跟着如来佛跑了!”

“阿妈!”

“胡说八道,危言耸听!”

“妈!”

“执法犯法,502,执法犯法!”

谁是谁的女儿,谁是谁的妈,有人说不清,有人道不明。我记得的,她忘记,我想忘记的,她记不起。这是一场讽刺的闹剧,满屋子都是糊涂的质问,清醒的崩溃,同样讽刺的,还有宁愿能够糊涂的,清醒的泪。

如是风刮过地,笔尖描起了八卦。

我轻轻地,撒一瓢淡淡的墨香,留一对黑白的轮廓,分割昼夜。

梵文指向了天竺,叨叨地絮语,在浅吟中,萦回了生死的漪糜。

桀骜,便无谓形式的桎梏,请容我执笔,蘸一抹黄金,在纸上书写岁月。

文字圈成了亘古的玉玦,墨迹干巴巴地把时间凝固。

蚕丝吐尽了,我不知,这最后的束缚,竟是青春无悔的放逐。

——摘自窦泌的心情随笔《可圈,可点》

卯时,山风微凉。我抱着一堆狗尾巴草,坐到了十里渠顶上凹凸的沟槽中。风里头混着股牛血的腥气,我顺手捏了把地上的泥土,湿的。还记得阿爸在的时候,这里一直都是干的,不但泥是干的,就连风也是干的。我呆呆地看着枯藤上的秋千架,它依旧还是那么结实,但一到梅雨时节,那两股粗粗的麻绳儿,就会像朽木一般散发出潮湿而腐朽的气息,令人不得亲近。

我听着秋千在花架上摇摆,吱呀吱呀地响。架上空无一人,空荡荡地摇摆显得轻盈,我恍惚间觉得,这一前一后的萦回,几乎都要把沉重给刮散了。

“阿爸,我来看你了。”我把狗尾巴草平整地放到了那微微耸起的土堆前。风轻冷地,吹去了些尘土,我这才发现这坟前的野草长的又比去年高了许多。我轻轻地拔开了这一寸寸无名的野草,用袖子轻轻擦拭野草堆中那片薄而破败地,无名的木牌,仿佛看到了阿爸老而苍白的笑脸。

“唉!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啊!”身后传来了略带调侃的叹息声,我珊珊地向后望去,发现竺寸草已经不动声色地站到了我身后,不合时宜地吟诗作赋起来。

“蜜豆,看见了寸金哥哥,怎么也不问声好呢?”他开始故弄玄虚地忽悠我,竟拿我当起了傻子。

“问,我怎么好意思不问呢?”我不买账,起身作了个揖:“竺寸草,带我问你哥好啊。”

“看准了,我是寸金,不是寸草。”他继续装疯卖傻地忽悠:“你可别乱认亲戚。”

“有意思吗?”我猫着步子坐到了悬在半空里的秋千架上,耳边一顿吱呀地乱响,“我讨厌别人把我当傻子,尤其是自以为聪明地傻子拿我当傻子。”

我低低地朝着他嘀咕这一段稍稍有些绕脑子的话,企图绕晕他。

“行啊,蜜豆,看来是我一直低看了你呀,我很好奇,你说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你怎么就能看清谁是谁呢?”他表示颇感兴趣地问:“说说吧,我等着听。”

“这还用得着说么,村里头就你一个人叫我蜜豆,不过这也不是重点,我要说的重点是:”我轻笑,“竺寸金话很少,不像你这么能放屁。”

“嘿嘿!”他讳莫如深地笑笑:“看来你还是很了解我阿哥的嘛。”

“我不也很了解你吗?”我学着他装傻充愣。

“你确定这种了解真的一样吗?”他开门见山,“你知道,我阿哥一直很关心你,你知道的。”

“是么,”我冷着脸,很直白地说:“你要我怎么能相信,他的关心不是另有所图呢?”

“你怎么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呢?”他愤愤不平地抱怨,“我知道,阿哥的养母和你家有过节,可是阿哥是不知情的呀,他八岁那年才来的十里坡,过继给秋波婶儿的时候,你阿爸已经死了,你怎么能把这笔帐算到我阿哥的头上呢?”

“可他也确实是窦秋波的养子,不是吗?”

“可那也只是养子啊,没有血缘关系的关系,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急了,也开始绕着口令吵吵,我有些气,开始单刀直入地反驳他:“即便是养子,那也是窦秋波家的养子,这是任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蜜豆啊,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他说,“是他,是他让我来看看你的,他知道每年的陪玛节,你都会来十里渠,这只有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是真的挂心你才会求我过来,就怕你想不开会出事儿,你懂不懂?”

“想不开?”我冷笑,“你放心,在没弄死窦秋波那死女人之前,我是不会想不开的。”

“蜜豆”他唤我,眼里浮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在暗淡的月光下,却显得格外清透,“你变了,你知道这些年你变了多少吗?你不爱出门不爱说话甚至连笑是怎么个样你都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