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惨嚎，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其声划破黎明，和亮起的晨光一同拧紧了城市的发条。
“有没有点公德心，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
“妈的，这才不到五点半。”
“下个月换房子，这破地方真不是人呆的。”
“哪个衰鬼。”
“艹，我的棍呢，我的棍呢，把人叫醒了又没影了。”
拥挤狭小又破败的城中村B栋附近，无数住客的怨念犹如实质，可却半点没有影响到三单元十楼一间出租屋内的始作俑者。
只见那是个只穿着短裤，胡子拉碴，一头长发如风中杂草的消瘦青年。
此时青年正以头抢地，俯身不起，像是和地面黏在了一起，呢喃哆哆嗦嗦，又轻又细：
“我的钱……钱啊，好几天的饭钱……”
“我的心好痛啊！”
一旁的小床上，尚未锁屏的手机散发着幽幽冷光，‘无法提现’四个字一闪一闪是如此刺眼的嘲讽，以至于青年都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青年叫做高赛，没钱没房没女友，标准的三无青年。
由于个性极为内向，毕业即失业，在蹲了几年后便被父母赶出家门自力更生，如今暂时找了份普通电工的工作，窝在这个城市最底层的角落艰难度日。
而让他现在如此伤心的原因，不过是昨夜寂寞，看着直播间屏幕后美丽动人的网红主播动了男人的‘侧影之心’。
万万没想到色字头上一把刀、
本想小小意思一下冲个二十块，好刷几天最便宜礼物露露脸，一个手滑多打了个零，偏偏还开了某宝的指纹支付。
再一个手快，两百大洋就如此被交代了，事后找客服得知无法退还的他又动起了小聪明：
‘既然不让退，那我就打赏给自己，好歹能拿回来一部分。’
不过现实很快又一次打了他的脸，告诉他人有多蠢多天真。
‘余额不足五百，无法提现。’
找客服：“不好意思呢，尊敬的客户，这是我们公司的规定，详情在您最初签订的条规里写明了的哦(￣▽￣)／。”
(#｀皿′)不就是不给退嘛，这年头软件那么多，谁有空看那又臭又长的条款，专坑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血汗钱。
“我的小钱钱，你们死得好惨啊——”
叮咚……叮咚……
高赛还在沉湎悲伤不可自拔，除了房东就再也没有人按响过的门铃声却让他不得不爬起来。
只得一边咕囔着：‘还没到交房租的时候吧’‘工资还没发，我也没钱啊’‘该不是要涨租了吧’。
一边打开门来。
印入眼帘的，果然是房东老韩那张富态的面孔。
“小高啊，还没吃早餐吧。”
“……”
不同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现实中面对外人的高赛并不善于开口讲些他觉得不重要的东西。
他知道这样不好也改不了这个毛病，他也想过，如果自己不是如此变扭的性格，也不会混到这个地步。
房东老韩仍旧笑着，也不尴尬。
两人相识几个月，他也算摸清了眼前年轻人的脾性，是个绝不会伤人的‘好人’。
这样的年轻人容易吃亏，不过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只要每月房租交清就可以了，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
“这是你的吧，都放在门卫室一个礼拜了，这不他们昨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提的，不过昨晚上找你你又不在。”
房东老韩擦了擦一把虚汗，让出了身后一个半人高的纸箱，四角的磕碰痕迹一看就是哪个暴力分拣员干的好事。
“……这应该不是我的快递。”
虽然双十一刚刚过去，但是作为一只兜里没钱的单身汪，他清空购物车的方式也只能是删除而非买单，所以他十分确定这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快递。
“哎呀，会不会是你家人给你寄的，你问问看。时间这么长快递公司也没上门，应该不会有错的。”
“小高啊，你看我拿上来也不容易，要真不是你的，你等下自己还回去吧。”
“就这样，我要去眯一会儿。”
“刚才不知道哪个有病的把所有人都吵醒了，你记得这个月的房租准时交啊。”
临走还不忘记房租，总算让高赛确定了这应该不是房东跟他开的玩笑。
“不过这到底什么情况？谁来告诉我啊。”
用手碰了碰箱子，感受到了那不轻的分量，加上门卫室和这里的距离。
高赛抬头望天，此时的天际还有些发暗。
一个月后……
高赛拆开了包裹。
“哼哼，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快递公司是假的，邮寄地址也是假的，有本事里面的东西也是假的。”
高赛这个气啊。
这一个月来想尽了办法，带着这么大个箱子跑上跑下多少趟，愣是没能把这个快递给退回去，这么久也没人来找回。
眼看着老放房里占地方不是回事，他决定拆开来看看。
撕拉。
胶带被撕开，露出了一条黑色的缝隙。
“这是怎么回事？”
和普通的拆快递不一样，那道缝隙仿若被放出牢笼的猛兽，一下子便划伤了高赛的手掌。
撕拉、撕拉、撕拉之声不绝于耳。
高赛恐惧地大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整个世界都被这不断蔓延的黑色缝隙彻底撕裂。
……
撕拉、撕拉、撕拉……
纸片如雪一样，漫天飞舞。
落在地上的碎片上，满是一个个张狂肆意的潦草文字。
一个满眼血丝的男人伏在书桌上，还欲再撕，才发觉刚刚写完的草稿已经一张不剩了。
“唉——”
“不行啊，这个电工的故事不行啊。”
“我高赛怎么可以用这种作品参加白玉笔奖？”
……
作家高赛创作失败，玩家还需努力。
“这什么破游戏？”
“刚上手就失败，这样会劝退玩家的，你知道吗？”
最起码自己是被它给劝退了。
高赛摘下游戏眼镜，将手持款地狱EX虚拟先锋放下，揉起了眼角，这新出的全息游戏太伤神了。
虽然是还未发布的最新全息测试游戏，不过这年头游戏种类这么多，有什么必要浪费在一款没完成的新游戏上呢？
刚刚他都已经很认真的扮演电工高赛的角色了，可是他的游戏角色作家高赛太不给面子，直接撕书，导致了游戏失败。
反正也是买游戏机随机附赠的试玩游戏，又没花他一分钱，不玩也没损失。
“试验下另外一款赠品吧。”
看了下说明书：
书写人生特别款游戏手环，完成游戏内容可充值使用时间，初始内含一分钟时间试用，按启动键即可一键开启‘舔有所得’，可在现实中使用。
“说的跟真的一样……”
高赛有点无语，怎么看都像是在开玩笑。
‘舔有所得’这个技能他知道，就是刚才那款游戏之中的技能，技能效果和名字一样，只要你为对方付出了就肯定会有对应的回报。
不过要说能影响到现实，那就太可笑了。
“让我看看，这款手环倒是挺精致。”
一共五个按键，按照说明书所记载的内容来看，其中三个按键是普通手环的功能键，另外两个则是‘舔有所得’的开启和停止按钮。
手环中间除了正常的虚拟屏幕投射口之外，最下方还有一个倒数计时的数字屏幕，现在不多不少正好一分钟。
高赛也没有太当真，随便按了下开启键，接着通过这款手环投射虚拟影像上起了网。
进入直播间。
高赛随便挑了个首页的漂亮女主播点了进去，反正也是打发时间，他倒要看看这一分钟舔会不会有所得。
进去后才发现直播间似乎正在举办活动，女主播要在现场打赏粉丝之中挑选一个人进行线下约会。
这种事，说是随机挑选，最后还不是价高者得？
道理大家都懂，所以一时间直播间里礼物是刷的飞起，粉丝排行榜一秒一个样。
“还真是巧了。”
高赛笑着随手打赏了十块钱，反正也是凑个热闹。
一分钟时间很短，直到结束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我真是的，在瞎期待什么呢。”
“算了，就当收藏品放着吧。”
用也用过了，高赛决定将这块游戏手环束之高阁。
叮咚——
刚刚关闭直播间，手上原先一直带着的另一款普通手环却响起了提示音。
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有陌生人要加他：
“你好，我是刚才的主播陌陌，我选中你作为幸运粉丝，加我详聊。”
现在已经是2050年，个人网上账号都是绑定的，不论什么网站都通用同一个账号，可直接查找到相应人。
这个发信息加好友的陌生人，显示的头像正是刚才那个直播间的女主播。
“……”
“假的吧——”
高赛有些不敢置信，随之立刻将刚刚随手放在一边的手环说明书拿了起来。
此时封皮上一行大体说明是如此刺眼：
用心玩游戏，你会发现现实真的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