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狼牙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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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面试的地点位于广州市荔湾区陈家祠附近康王路上的一幢写字楼里,对于年纪轻轻,面容姣好,又有着名校背景的简小叫来说,“经理助理”这个职位应该不会很困难,困难的是如何克制她那个尖酸刻薄的怪脾气,管住她那张随时爆出经典损句的嘴巴。

侦探所有个很靓的名字:“月光”侦探社。

这是一家开张不久的私人侦探社,老板叫郝青松,三十多岁,高大敦实,肤色古铜,有张方正英挺的面孔,说话声音朗朗中耳。

除了老板外,侦探社里还有两名探员。女的叫叶继香,二十七岁,是名很秀致,很懂得生活的女人。她有张妆容精致的面孔,红色长发间挑染着白、蓝、绿三色细缕,身穿一身D&G紫色泡泡袖上衣,搭配月季刺绣篷篷裙,这是一身很少女怀旧情怀的着装搭配,所以看在简小叫眼里,这个叫叶继香的女人应该属于那种矫情造作,死命抓住青春尾巴不肯放手的女人。

侦探社里还有一名阳光帅哥韩庆,年纪比简小叫大上两三岁,白皙皮肤、浓眉朗目、挺鼻薄唇,身材颀长匀称,身材五官无一不完美,笑起来两颊隐现两个酒窝,十分的阳光。

简小叫走进“月光侦探社”面试时,老板郝青松正在里间办公室里打电话,镶着毛玻璃的门半开着,隐约可以看见他那宽厚的背影。帅哥韩庆缩在外间的办公桌后面玩PSP。叶继香则坐在电脑前打着字,只见她两只洁白的手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着,右手的手背上还竖着一枚一元钱的钢镚,那枚钢镚在她四指的指关节之间灵动地翻来滚去,就像一个小精灵在她手背上快乐地跳着舞,而且始终不会从她手背上掉落下来。

听见有人走进侦探社,叶继香停止打字,抬眼看着简小叫。简小叫轻声问道:“请问郝经理在吗?”

“在,”叶继香问她:“请问你有什么事?”

“我是来应聘工作的。”

“哦,你就是那个姓简的小姐吧?来得这么快,”叶继香对自己桌前的一张凳子动动尖削的下巴,“请坐,我们老板正在谈生意,现在没空,他委托我来面试你。”

简小叫把连夜打好的简历递给她,在她对面坐下,当两个同样美丽,同样时尚的女人坐在一个空间里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打量对方,希望在对方身上找到不如自己的地方而寻求一种心理自娱。简小叫和叶继香都在直视对方,都从对方眼里感受到一种揶揄和讽谑。简小叫心中冷嘲叶继香虽然一身名牌,却穿得那么不协调而缺乏格调,就象日本作家岳本野蔷薇笔下《下妻物语》里的那个主人翁桃子,是个带着点隐秘幻想,特立独行的怪胎;而叶继香却在脑海里热讽简小叫虽然一身顶级奢侈,却都是过时货,有种落魄贵族的末日情调。

彼此用眼神贬低了对方一番后,叶继香的右手微微一抖,那枚在她手背上滚动的一元钢镚忽地高高跳起,在空中滑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又稳稳地落在她的左手手背上,继续象小精灵般稳稳地在她手背上跳舞。

叶继香问:“你多大?”

简小叫答:“我的简历上不是写着吗?”(后面一句“你自己没长眼睛啊!”她使劲忍住没说出来。)

“我要你亲口回答。”

“二十三岁。”

“有工作经验吗?”

“没有。”

“为什么到我们这里来应聘?”

“这个……是朋友介绍我来的。”简小叫在心里告诫自己:“这女人说那么多废话是存心的,可是我要忍,心平啊气就和,千万啊别冒火!”

“说白了就是走后门来的是不是?”叶继香毫不客气地揶揄道:“那你对侦探工作感兴趣吗?”

“说实话不感兴趣,郝经理不是说招聘助理吗?助理不会去干侦探工作的吧。”

叶继香眯了眯眼睛,“那你会武功吗?”

“会的。”

“在哪里工作过?”

“都说没工作过,还问这个问题,你是不是脑子里少根筋?”说这句话时简小叫的嗓门开始高起来了。

叶继香勃然大怒,坐在办公桌后面埋头玩游戏的韩庆这才抬起眼皮,用赞赏的眼神多看了简小叫几眼。

叶继香用盖过简小叫的音调泼吼道:“鬼丫头怎么这么说话?你当这里是肯德基吃炸鸡薯条,牙齿雪亮舌头犀利就能解决问题的吗?你是来面试,就给我乖乖回答问题,不想回答,马上给我出去,我们这里请不起你这种人。”

简小叫咬了咬嘴唇,“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请你原谅。”

叶继香按捺住自己的怒火,又问:“你的武功是从哪里学的?”

简小叫:“家传的呗。”

叶继香:“你什么学校毕业的?”

简小叫:“上海交大。”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结了,叶继香和韩庆都用很惊诧地目光打量着简小叫,就连里间正在打电话的郝青松也停止说话,回过头用深邃的眼神向简小叫看了一眼,方正而坚毅的下巴微微抖动了一下。

“上海交大?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把你的毕业证书给我看看。”

简小叫把毕业证书递给叶继香,叶继香抓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在无法找出这张是假证书的证据后,她只好承认,眼前这个丫头怪不得口气这么傲,原来还是名校毕业的。

韩庆紧张地看着简小叫,感到自己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最大威胁逼近了,身为同事,彼此之间明争暗斗是平常事,如今这个新来的应聘者身后竟然还背着名校的光环,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在这女孩面前矮了那么好几寸。

叶继香将信将疑地看着简小叫说:“我对你这证书有点怀疑,我可是要到网上去查的哟。”

“去查呗,你们干侦探的是不是对任何事都抱怀疑态度啊?这样活着可真累喔。”

叶继香恼火地跺跺脚跟说:“小丫头说话不要那么尖酸好不好?有高学历未必就等于有真智慧,现在我向你提个问题:一个人走在西瓜田里,他如果不想偷西瓜,那他肯定是个傻瓜;但是他偷西瓜吃了,他还是一个傻瓜。你说为什么?”

简小叫眨着眼睛发愣,“……”

“怎么?回答不出来么?”

“你这个问题太自相矛盾了,不偷西瓜是傻瓜,偷西瓜吃又是傻瓜,说来说去他都是傻瓜,没有为什么。”

“错,如果这个人偷了西瓜不自己吃而是拿去卖钱,他就是聪明人,这是个很简单的情商问题。就是因为他自己吃了,所以他才傻。你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可见你的脑筋是一根筋,连个弯都不会转。”

简小叫大翻白眼道:“你这是强盗逻辑,我不服。”

“那好,我再问一个问题:我有个朋友开了个网购小店,专门卖一种捉弄人的药粉给求购者,这种药粉吃了以后马上会让你拼命抓挠皮肤,高声尖叫,手舞足蹈,你说这是一种什么药粉?”

“兴奋剂。”

“错。”

“迷幻剂。”

“错。”

“春药。”

“错。”

“不知道。”

“还是错。”

简小叫怒拍着桌沿,尖声嚷嚷起来:“你看你这不是存心刁难我是什么?那你说那是什么药粉?”

叶继香:“是一种恶搞的‘发痒粉’,吃了浑身发痒。我前面不是已经提示你了吗?吃了这个药粉会拼命抓挠皮肤,这是个很简单的智商问题,你又没答出来,照我看你的智商连五十分都没到。”

简小叫坚决认定自己见到的面试官都是超级变态,其中就数这个叶继香最变态。她是一个一直以自我为中心的女孩,从不知道: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孩子刚刚踏进职场时,就要步步为营,寸寸小心,一定要低调这个道理。所以她今天第一步踏进这个侦探社里,就同时把两个同事给得罪了,叶继香一眼就看出她身上最起码有三件顶级名牌,那副奢侈派头比自己犹过之而无不及,心里那个泛酸啊,都能开家山西老醋厂了;而韩庆则是震撼于她那名校背景,现代社会受过高等教育并不稀奇,可是如果出身名校,则说明其才智基数肯定要比别人要高出一点。

所以当叶继香脆生生地爆出一句“我觉得你无论是情商还是智商都是一般般,只怕并不适合我们这里的工作。”的时候,韩庆连连颌首表示认同。

简小叫暴凸着眼珠,就差一口气就要向对面那个可恶的女人饱以老拳了,可是她一想晚上会沦落到露宿街头的惨境,只好咬着牙吞下这口气,她使劲捏着自己的声音讨饶道:“求求你了大姐,能不能给次机会。”

“大姐?”叶继香瞪大眼睛直吸冷气,“你看我有那么老吗?”

“对我来说你当然已经属于老妖婆级别了!”简小叫使劲忍着没把这句话说出口,而是说道:“对不起,我又说错了,你看上去比我年轻多了,您老就是青春无敌美少女。”

韩庆扑哧一声笑趴在桌上。

叶继香心里骂咒一声:“死妮子,还敢牙尖舌利调戏我,看我怎么整死你。”她的眉毛一斜,眼里闪着邪光说:“你说你会武功,这样吧,我再看看你的身手。”

“试试身手?”简小叫转头看看狭小的办公室,“你说在这里?好像太小了点吧,转个身都有困难。”

“在我看来高深的武学不在乎场地大小,而在于身法是否利落,你说是不是?”叶继香左手手腕忽地一抖,那枚正在手背上跳舞的一元钢镚倏然斜射而出,在空中飞旋着,滑着圆润的弧线,不疾不徐地飘射向简小叫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