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狭窄的空间里,孙萌和季逸面对面地站着。
孙萌站在右侧,季逸站在左侧。
整个电梯只有他俩的呼吸声,以及电梯运行的电流声。
孙萌低着头,盯着电梯里的监控发呆。
在孙萌发呆的这一会儿,电梯已经到三楼,慢慢停了下来。
电梯门缓缓地被打开,外面站着一一男一女。
男人长长的胳膊,搂着女人的肩膀,凑近女人的耳朵似乎在说什么搞笑的事。
看到电梯里有人,男人连忙把头扭回去,稍稍收敛了一些。
孙萌感到很奇怪哎,怎么今天自己和季逸上个楼遇到的都是小情侣?
孙萌特意往门口那儿,不动声色的移了移。
这对小情侣进来之后,男人率先按亮了数字八。
然后,便搂着自己的女朋友,靠在最里面。
季逸单手插着兜,倚在侧面的扶手,视线落在对面脸色微红的孙萌身上,眼中覆盖了一层笑意。
电梯里的四人,各怀心思。
五楼到达,孙萌率先逃出了狭窄的电梯。
新鲜的空气灌入孙萌鼻内,缓解了脸上的闷热尴尬。
孙萌向左一转,最后站在了一扇白色指纹密码门的前面。
季逸单手插着兜,挑了挑眉毛,就跟在孙萌的身后。
孙萌把食指放在了指纹锁上,门被打开了。
房间里的感应灯,自动亮起。
顿时,整个房间被温暖的光芒充斥。
两人进了房间,孙萌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示意季逸可以坐在那儿休息一会。
“我上楼给你拿卷子,水果是洗好的你随便吃。”
季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嗯了一声。
孙萌不再耽搁,直接上了二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直接就从书包里,拿出了那十二套被她叠的整整齐齐的白卷子。
刚要转身下楼,像是想到了什么,而后她又转了回来拉开最外侧的抽屉。
从里面翻出了一个文件袋,孙萌把十二套卷子放在里面封好口。
书桌上,红色瓶身的可口可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没怎么犹豫,就带着那瓶昨天买的可乐下楼。
她拿着卷子下去的时候,季逸还站在原地,昏黄的灯光打在季逸身上。
此刻,独属于季逸桀骜的气质,被他完全收敛隐藏起来。
他单手插着兜,随意的站着。
肩膀一高一低,一幅很自然的模样。
听到楼上的声音,季逸的视线落在了孙萌的身上。
孙萌踩着光滑的楼梯,在安静的房间内发出“哒哒哒”的脚步声,她走过去把卷子递到他面前。
淡然一笑,露出一抹微笑:“一共十二套,都在这里了。还有……”
说着,孙萌伸出另一只手,一瓶可乐出现在季逸眼前。
然后,便传来孙萌好听的声音:“这个,请你喝。”
季逸低下头,视线从孙萌精致的小脸上,逐渐转移到那半透明的文件袋上。
鼓鼓的,看起来很厚。
而后,又落到孙萌手中的可乐上。
最后,转了一圈又回到孙萌的小脸上。
季逸挑了挑眉,修长的手从口袋里滑出来,一手接过文件袋,一手接过神仙水。
不等他开口调侃孙萌,门外就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门铃声。
俩人听到声音,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处。
孙萌疑惑了一下,按理说,这个时间的这个点,应该是没有人来的。
季逸则面无表情,一想到今早他在公园里看到的画面,他漆黑的眼睛就滑过了一抹危险的情绪。
孙萌走到门口处,而季逸则是转身坐在沙发上,单手撑头,另一只手拿着可口可乐,手指在上面漫不经心地摩裟着。
他修长的双腿交叠,整个人露出一副慵懒的模样,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双眼睛里暗含汹涌!
孙萌先是从大门的猫眼里,看了一眼,然后,一打开门,就被抱了一个满怀。
同时,传来了热情的女声:“啊啊啊!小萌,我终于见到你了!”
沙发上的那人,听到门口没有出现意料中粗哑的男性声带,反而是清脆的女生声音。
那原先准备好的敌意又立刻被他收了回去,恢复了原来慵懒的神态。
孙萌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晃了晃身体,她不确定的喊了一声:“正阳?”
杜正阳微微与孙萌拉开距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然后,露出一抹笑容:“是我是我,杜正阳。”
杜正阳,是孙萌十岁以前的好友。
如今,俩人也有六七年没见面了,对彼此的记忆,仅存于十岁之前。
若不是那双眼睛,旁边的一颗象征性的泪痣,孙萌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姑娘是小时候一起玩到大的杜正阳。
孙萌见到自己小时候的好友,是忍不住兴奋。
她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正阳,你怎么来我家了?”
杜正阳一边进屋一边向孙萌解释道:“我爸妈去旅游了,本来我是不想来的,但想起你还在莱州,我就想来看看你。咱俩都这么多年没见了,你现在怎么样?你说你,当年悄无声息的就……唉,搞得我……”
杜正阳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喝可乐的季逸,那剩下的半句话被她生生的咽下去。
季逸拿着可乐罐,随意的坐在沙发上,慵懒的气息收敛了一些,多出来一些生人勿近的高冷。
因为,季逸是坐在沙发上是斜着身子的,所以,在杜正阳的视线里,她只能看到季逸的二分之一的侧脸。
流畅的线条,完美的五官,不过最吸引她的就是季逸那头浓密的黑色头发。
杜正阳的眼中,顿时滑过一抹桃心,但为了不出洋相,还是很快消失不见。
她指着沙发上的季逸,扭头朝旁边的孙萌,不可思议的问:“这是你……朋友……还是……同学?”
孙萌没听出来她说的朋友,意思是男朋友,所以边走边回答。
“都有。对了,你要喝点什么?家里有酸奶,橙汁,纯牛奶,凉白开,王老吉,啤儿茶爽。”
杜正阳反应过来,朝她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这次来,就是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那什么……”杜正阳朝孙萌的位置,小跑过去。
又瞄了一眼沙发上气质高冷的季逸,压低声音,抛出了三个问题:“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学习怎么样?话说,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孙萌微微蹙眉,朝着脸色有点怪异的杜正阳,看了一眼。
“季逸,小学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
“那你俩多长时间了?他应该是学生吧,怎么这么帅和大明星似的。这么晚了,你还带他回家,难道……你不怕他对你做什么事……”
“噗嗤”一声,还没等杜正阳说完话呢,旁边的季逸,忽然嗤笑一声。
他没抬眼皮,直接将手中的可乐罐转了半圈,用手指轻轻摩擦瓶身,冷笑道:“我们俩有什么事,关你屁事?!”
杜正阳脸色微微一变,孙萌却是抿了抿唇,没说话。
杜正阳不屑的切了一声,朝孙萌小声抱怨:“小萌,虽说你爸妈不在家,但你家条件也不算差吧?你为什么非得找个这样没礼貌的男生来你家,作为好朋友,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万一他要是对你图谋不轨……”
“滚蛋!”不等杜正阳说完,一道语气冰冷的女声便打断了她。
“什么?!你让我滚?”杜正阳不敢置信的看着孙萌,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
孙萌看了她一眼,眼中是少有的冷漠。
“我难道是在和狗说话?!”
“呵!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才是狗呢!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父母都不要你了,旅游都不爱带你,你呢,不过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寇曼!”
杜正阳冷哼一声,那张刚刚还算好看的小脸上,立刻浮现嘲讽和不屑。
孙萌听到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两手微微收紧。
那双好看的眼睛中,渐渐散发着一种冷淡气息。
杜正阳双手环抱,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再对下面的人命令:“孙萌,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当自己还是曾经的大小姐?我呸!”
她对孙萌又是一阵冷嘲热讽。
她今天来,就是为了看看孙萌如今已经不复存在的辉煌生活。
小时候她俩在一起玩的时候,一起学钢琴。
明明她长得也很好看,但那些老师都会毫不吝啬的夸赞孙萌,而自己从来没得到其他人的赞美。
如今,孙萌的父母出去旅游都不带她一起去,显然是一点儿都不重视她。
而且今天来的时候,听她们小区的街坊邻居提起孙萌的语气,明显就是没把她当什么三好学生看。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报仇,她当然不会错过!
她来这里见孙萌,就是为了小时候的一雪前耻,让孙萌也尝尝曾经她尝过的滋味。
杜正阳讽刺的冷哼一声,全身上下都带着浓浓的不屑。
看到孙萌有些微怔,她的心底似乎到达了某个爽点!
她刚要转身,像一只胜利的孔雀潇洒离开,便感到身后一阵寒风吹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冷酷到极点的声音:“给你两个选择,让你父母亲自来带你离开,或者给我女朋友道歉。”
这道冷酷无情的声音,令“胜利者’杜正阳的心尖,忽然颤了一颤。
杜正阳的心里十分忌惮季逸这样的有正义感的人,不过,她从小被家里人捧着长大,高傲的心态早就占据了她的理智。
只见杜正阳不屑地切了一声:“我说的有错吗?!她就是一个父母不疼的垃圾……你……”
不等她说完,杜正阳突然感到自己脖子上一凉。
等到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时候,所有的骄傲和不屑的话语,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脸上的讽刺和高傲的表情,也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替换掉。
因为害怕,她的眼睛几乎睁到了最大,两只手的手指也不自觉的抖起来,整个人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势。
死亡的气息,仿佛就在眼前,而且在一点点的靠近她。
抵在杜正阳脖子上的,是季逸的一只手,眼看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仿佛只要轻轻用力,杜正阳当场就会窒息。
“看来你不打算道歉了,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废了你!”
危险到极致的声音,再次从杜正阳的耳边传来,并夹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杀气。
杜正阳的两行清泪,从那双恐惧的眼睛里争相涌出,她甚至都不敢呼吸,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说时迟那时快,季逸直接蒙上了杜正阳的眼睛,将她带到了卫生间,然后告诉她:“你要是不道歉,我就割破你的手腕,让你血液流尽。”
然后嘛,嘿嘿嘿,季逸没有真拿小刀去割破她的手腕,而是用一个牙签抹了一下她的手腕,然后在一旁拧开水龙头,模仿血液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杜正阳这才明白,季逸没有跟她开玩笑,说要废了她,就是废了她,不拖拉更不废话!
杜正阳嚎啕大哭,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引起周围邻居的注意。
但很可惜,孙萌家的隔音真的很不错。
一丝一毫的声音都不会从里面传出去,杜正阳大声喊着:“救命!”
季逸看到杜正阳一副誓死不道歉的硬骨头模样,嘴角微微上扬成一种好看的样子:“还不道歉?你是我见过最有骨气的姑娘,行吧,让你爸妈来领人吧,你这样的女生放在社会上早晚会惹出大祸!”
杜正阳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声音,一下变软了。
现在已经颤抖的像个小马达了,她不敢不说,因为害怕,说出来的话都是颤巍巍的动静:“对……对不……对不起。”
可算是听到杜正阳道歉了,季逸这才领着孙萌走进来。
“声音这么小,你他妈没吃饭?!大点儿声,别给我说,直接给我女朋友说!快点儿的,麻溜儿的……”
季逸微微眯着眼,对杜正阳大声吼道,说完还不忘用牙签再次抹了一下杜正阳的手腕。
“啊!”
她再也经受不住害怕,尖叫了起来,她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就像一头饿了极的猛兽盯上她,马上就要把她撕烂似的。
“对不起!孙萌!对不起!”杜正阳被蒙着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
同时,她的眼泪也再次从两侧汹涌滑落。
此刻,季逸复杂心疼的视线,落在了孙萌的身上。
孙萌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不知道何时已经升起一层朦胧的雾气。
季逸不知道的是,这个雾气的出现,是因为他。
孙萌的指尖泛着不同寻常的白,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那白的没有一丝血丝的指尖,在微微战栗着。
即使她已经习惯了,但被人当面说出来,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无情的刨开她的内心深处那被她埋葬的事实!
她平复好心情,轻轻握住了季逸持牙签的那只手腕,往外用力。
那根牙签随着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慢慢远离被划出两道红印的手腕。
杜正阳感受到那把即将要她性命的尖锐物在慢慢的远离她,她身体一歪,就扯开了蒙着自己眼睛的布条。
当她看清自己的手腕没有出血时,立马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疯子!季逸真是疯子!
居然想到用这种方式来逼迫自己对孙萌道歉,这对杜正阳来说是一个奇耻大辱!
杜正阳一秒也不想呆在这个极致危险的房间。
刚刚那种死亡的气息,仿佛还在笼罩她。
杜正阳吞了吞口水,狼狈而逃。
牙签被孙萌的另一只小手从季逸的手中抽出来,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季逸危险凉薄的黑色瞳孔,此刻已经被温柔和心疼的情绪代替。
他望着已经恢复平静的孙萌,第一次感到那种颓败的无力。
这种感觉,真他妈的不爽!
或许,每个人都有或深或浅的伤疤,而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尽量不去碰那道狰狞的疤痕。
然后,慢慢为她打造另一片新天地。
“季逸。”孙萌轻轻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孙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她抬眼望着他,神色认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冒险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用生命去冒险的。不要一时冲动,为了那种人,而毁了你原本美好的一生。答应我,永远不要拿自己的未来做赌注,好吗?”
孙萌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认真和严肃。
季逸手里仿佛还残留着孙萌指尖的温度。
他漆黑的眼睛,深邃的盯着孙萌。
手上用力,微微握紧。
良久之后,他才说了一声:“好”
但此时的季逸,心里却是想着:但如果那个人是你,我甘愿坠入地狱!
听到这话,孙萌淡淡的笑了笑。
她心思转的快,很快又说到了晚饭上:“那晚饭你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