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着那树林深处的灰色宫殿,原来那里是禁宫,如此说来,方才那老宫女果然是居心叵测,想将他们引入禁宫之中,随后任意加害吗?
两人跟着苏沉欢走,那少年走在最末尾,方才靠近那宫殿,他有一种窒息般的紧迫感,就像暗处有一双绵长的眼睛在盯着他一样,即便看不见那目光,他也能感觉到,那是一种极其专注的,像是在看你又不像是在看你的目光,让他每一根神经都是绷紧了的,可是一旦远离了,那种感觉也随之消失了,他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否错觉,那刹那,他的眸中竟然闪过一抹奇异的湛蓝色。
那种如同深海般湛蓝湛蓝、却又像天空一样纯净的蓝色。
到了大殿外,苏沉欢顿住了脚,后面的两人便跟着停下,苏沉欢别有深意的看了施醉卿一眼,那样子有点古怪,“施醉卿,看在你也不容易的份上,我决定不跟你计较了。”
这没由来的一句话将施醉卿也愣了一下,“少侯爷这话,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知道。”,苏沉欢丢下这句话就入席了,留下施醉卿不明所以。
什么叫她不容易?难道苏沉欢现在才有种好男儿不该和太监计较的觉悟吗?
施醉卿刚在寂璟敖身边坐下,那一头就有太监高喊皇帝和贵妃驾到。
太极国皇帝这些年将精力扑在政务上,殚精竭虑,又有当年歌后的事为打击,很是显老,而他身边搀着他的皇贵妃花意浓虽入宫多年,却因保养得当,容颜身段胜似少女,只那妆容及其沉红色的宫装将她衬的雍容华贵,端庄国色。
花意浓暗暗看了入席的花士衡一眼,花士衡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儿。
随后花士衡也不动声色的看了独孤慕身旁的少年一眼,那少年已重束了发冠,英姿绮丽,神色间看不出一丝的异常,只花士衡不知,那少年垂在膝盖上的手,却早已是捏出了薄薄冷汗来。
打从花士衡进入大殿拿着这种虎视眈眈的眼神儿看着他,他就知晓方才跟皇贵妃花意浓合谋算计的人是花士衡。
他倒是不怕花士衡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动手,如今他是大周国来使,而太极国与大周国又是要结盟的,别说花士衡想杀人灭口,就算不是花士衡出手,但凡他在太极国的国境内出了一丁点的问题,太极国也难逃责任。
可是如果是他莽撞无礼闯入了人家的禁宫,就算死了,那也是活该,因每个皇族,都有其不敢让外人知晓的秘密,可这些秘密,通常便是藏在禁宫里面。
禁宫,是每个国家心照不宣的禁地,别说死了一个皇长孙在里面,就算是太子进去死了,大周国同样得认栽。
而花士衡心里同样有衡量,若是能将这个偷听到他与皇贵妃合谋的人弄死在禁宫自然最好,弄不死,那便算了,反正他是确信,这皇长孙虽小,但在深宫里长大的人,总归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歌舞不断,群臣和来使的各色贺礼也逐一呈了上来,花家出席的便只有花士衡与花承析,花承析呈了一副罕见的墨宝,不算出彩也不算另类,花士衡便呈了一卷画轴。
施醉卿倒是没弄什么别出心裁的东西,听说这皇帝也是个快不行的,她怕弄出些惊世骇俗的把老皇帝吓死了,她会被太极国朝臣的唾沫星子淹死,便只中规中矩的送了几套精致的器皿。
只花士衡将他的画轴呈上时,却得了老皇帝几眼的青睐,因花士衡呈的那画,不是别的,正是太极国的山河地图。
据花士衡自己说,这是他特意命人考察太极国山川,再请能人绘制的,为目前太极国最周全最详仔的地图,老皇帝觉得新鲜,便颤颤巍巍的指着地图上一个地方,问:“这是何处?”
花士衡便仔仔细细的答来,期间老皇帝的神色很是古怪,底下众人都能感觉到老皇帝情绪的微妙变化,花士衡陡然心惊,慌忙跪地俯首请罪。
他揣测老皇帝的言行喜好,一向是顺着老皇帝的心意走,这才一步一步平步青云,可到底,君心难测,哪有他时时都能摸透的时候,就方才老皇帝指着那地方随意一问,他若是不答,便难免有敷衍活着乱篡江山地图图谋不轨的嫌疑,他若是答了,那嫌疑更大,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连老皇帝都不知道自己的王土上有这么个地方,他花士衡却清清楚楚,那代表什么?
说的轻点,那是在讽刺皇帝眼皮子短见识薄。
说的重点,那代表花士衡已经做好了随时将厉氏皇族取而代之的准备。
老皇帝看着和善的眸子透着冷光,皇贵妃便一旁说道:“皇上,今儿个是你大寿之日,普天同庆,天儿也越发的精神,连着皇上你这精神头儿也爽朗了不少,不如便趁此良机,与各位来使一同,到那十里荷花水域上泛舟赏荷,如此才算是别致呢……”
老皇帝精神不错,想着今儿个的确是个大好的日子,那十里荷花开的正是灿烂之际,不如同游一番,实在是太可惜了,老皇帝便应了,随后才哈哈笑着让花士衡起身,老皇帝看起来一脸无害,但就他这些年在位时的政绩,谁敢不敢说这老皇帝是个和善的。
皇贵妃这时一笑,上前搀扶起身的老皇帝,老皇帝推开了她,看向太子厉丹朱,“丹朱。”
厉丹朱捏着酒杯自斟自酌,似在出神,皇帝叫了一声,他也没应,在他下方隔得近一些的好友苏沉欢便提醒了他一声儿,厉丹朱这才回过神,上前搀扶着老皇帝往大殿外走去。
殿上众人也随后起身出了去,施醉卿面带笑意,那笑意是寂璟敖很熟悉的、看好戏的笑意,“今儿可热闹了……”
寂璟敖捏了捏她的掌心,“你这肚子里又在憋着什么坏?”
“我可没憋着坏。”,施醉卿表示自己很无辜,“你难道没觉得那厉丹朱不像皇帝,也不像皇贵妃,倒是跟另外一个人挺像的么?”
“嗯?”,寂璟敖也没仔细看过厉丹朱,倒是不知道他不像自己爹妈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