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瞅见好事,就要舍得干!
——老村长的话
秤砣小压千斤
太阳下山了。晚霞悠悠地消散着,天色渐渐地模糊了。冀中平原上的村庄,还燃烧着明明灭灭的火,晚风送来远方稀稀落落的枪声。
刚被鬼子“扫荡”过的小刘村,显得格外凄凉。村里的房屋倒塌了,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被烧焦的屋梁树林,发出刺鼻的煳味。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的土白布衫被撕破了几大块,干瘦干瘦的脸蛋上,蹭了不少灰土。他是受群众的委托,从地道里钻出来,再一次探听一下村里的情况的。
他刚爬出地面,从半明的暮色里,隐约地瞅见从村南走来一队扛抢的人,他心里不禁一惊。噢,日本兵和二鬼子又进村做啥?鬼东西,你们把村子糟践得还不够吗?他想钻进地道告诉民兵,做好应对的准备。可是,那队人马走进街里,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得在一处断墙后面隐蔽起来。他心里有点懊悔,你怎么不是民兵呢,身上掖个手榴弹,这会儿扔出去,也能炸他个稀里哗啦呀!
队伍走近了,他慢慢地看清楚了,他们穿的是灰军衣,胳膊上有“八路”的臂章,大约有二十多人。他们背的是“汉阳造”,也有“三八”大盖枪。看他们大汗淋漓、宽衣松带的样子,准是在哪儿和鬼子干了一仗,刚从战场上撤下来。他心里不那么惊慌了。可他们要做什么呢?他从断壁后面闪出来,远远地尾随着部队。
这支队伍走了前街,又转后街,四下寻找,不见一个人影。带队的杨排长心里发紧了:难道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被鬼子杀得一个不剩啦?他正想撤出村口,一转身,发现队伍后面跟着个小男孩,便走过去问道:“孩子,你们这儿,谁是村长啊?”
小男孩望着陌生的排长,眨了眨小眼睛说:“叔叔,我就是村长呀!”
杨排长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说:“你这么小,能当村长?”
小男孩挺了挺胸脯,踮起脚尖,拔了拔个儿,满脸不高兴的神色:“秤砣小,压千斤,谁说人小不能当村长?”
杨排长看那男孩的脸上现出一股倔劲,心里感到好笑,又不便扫他的兴,一本正经地说:“天就要黑啦,你给咱们找个避风雨的地方吧!”
小男孩点了点头,领着战士们来到村东头。水塘边有一所小学,三间瓦屋被烧毁了两间,另一间也烧秃了半个屋顶。杨排长领着大伙儿拾掇起来,有的清扫碎砖烂瓦,有的搬来谷草,散铺在地上,暂时有个歇脚的地方啦。
他低头哭了起来
同志们正忙着安营扎寨,那自称“村长”的男孩又来了。他一手挎了个篮子,一手拎了个瓦罐,奶声奶气地学着大人的腔调说:“同志们辛苦了,喝点水,吃点饽饽吧!”
杨排长和战士们真有点发愣了。说实话,谁也没把他当村长,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走的。这一眨眼的工夫,他从哪儿弄来这些吃喝?虽说饽饽是凉的,可满罐子的水却是冒着热气的开水呀!对这样一个小孩子,大伙儿不由得对他添了几分敬意,到底是老根据地的老百姓,大人和小孩,对咱八路军都是那么亲热哩。
一个小战士笑嘻嘻地说:“小村长,你这饽饽、开水是咋变出来的?”
小村长撇了撇嘴:“我不告诉你。等会儿咱们的人来了,你就知道啦。”
小战士上前和小村长拉了拉手,差点把他抱起来:“你不告诉我,我也猜得到——你们这儿有地道……嘻嘻嘻……”
杨排长在清理校舍的时候,发现一块木头牌子,虽然被烟熏火燎,但模模糊糊地还能看出字迹:“刘村抗日小学”。这使他想起来,他曾经到过这个村子,为部队找过粮食。那憨厚的老刘头,不,那“支前模范”老村长,有一副滚烫的心肠,宁可群众饿肚子,也要筹集五谷杂粮让战士们吃饱。还有一回,咱们四团奔袭县城时,打死一百多鬼子兵,俘虏一个连的伪军,炸飞了敌人的火药库,老村长亲自带着担架队,帮助咱们收容伤员,运送战利品。他还用一条扁担,缴了一个逃跑伪军的枪哩!杨排长吃着饽饽,仰起头来问道:“小同志,你叫啥名字呀?”
“我叫刘小英。”小男孩腼腆地答道。
“你是儿童团员吧?”
“是。”
“我跟你打听一个人。你们村里,有个刘村长吗?”
小男孩低下了头,许久没有说话。
杨排长又问了一句:“你不认得?”
“他……他是我爹呀!”小男孩几乎是用哭声说的。
杨排长迫不及待地问道:“他在哪儿?”
“他牺牲啦,牺牲啦!”小英说罢,一头栽在杨排长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壮烈的牺牲
小英的哭诉声,就像万箭穿心一般,使杨排长异常难过。噢,可敬的老村长,你果真被害了!这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是多么巨大的不幸啊!他抚摸着小英的脑袋,替他拭去脸上的泪水,低沉地问:“孩子,你爹是怎么死的?”
小英领着排长和战士们,来到村后的一个空场子,这儿有一座旧戏台,空场的周围,长着几排冲天的杨树。台前的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多具尸体,有老人、妇女,也有刚吃奶的娃娃。戏台一旁一根木桩上,用粗铁丝绑着一个年近五十的庄稼人,他的大半个身子,已被烈火烧煳了。他那不屈的头颅上,有被刀砍的伤痕,脸上血肉模糊,两只眼睛圆睁着,向仇敌射出愤怒的目光。老粗的木桩也被烧得焦黑,地上是一堆柴草的灰烬。小英流着泪说:“他就是我爹呀!”
杨排长泪如泉涌,战士们也哭了。
小英钻进地道,让民兵、乡亲们走出来。大伙儿陆续来到戏台前的空场上,见老村长和亲人们真的遇了难,一个个泣不成声。
原来,这天后晌,村里得到情报,一队鬼子兵就要来“扫荡”。老村长立刻通知群众,下地道去隐蔽。没想到,鬼子进村时,还有十几个人来不及钻地道,被鬼子赶到空场上来。有三户人家的地洞,被汉奸们发现,又有十个人被赶到这里来。鬼子架着两挺机枪,叫大伙儿交出八路军的伤员,人们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空气像凝固了一样,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一个麻脸汉奸像条恶狗一样,在人群里乱钻,认出了老村长,把他从人群里揪出来。鬼子逼他说出隐蔽伤员的地点,他高声地斥骂敌人。鬼子中队长下令,把老村长绑在木桩上,地下堆了厚厚一层柴草,汉奸点起了火。乡亲们拥上前去,想把老村长从烈火中抢出来。鬼子的机关枪响了,人们四处逃散,大都被枪杀在血泊之中。
在淡淡的月光下,杨排长和战士们帮着乡亲们收殓,掩埋了死难者的遗体。坟场就在村旁的杨树林里。小英和他娘扑在老村长的坟上,久久地伤心地恸哭着。杨树叶在黑夜中沙沙作响,好像也在奏着民族的哀乐。
杨排长和他的战友们默默地低下头,泪水止不住地淌着。他想,自己经历的战斗何止百次,又见过多少战友牺牲,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难受。是老村长和二十几位乡亲,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二十多个伤员的生存。乡亲们的这种恩情,真比白洋淀还要深啊!
请求参军
乡亲们陆续回家了。杨排长问小英:“小英,我们的伤员在哪儿呀?”
小英答道:“叔叔,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他们走到村北头,来到老村长家。房子的屋顶都被烧塌,不像个家了。杨排长万万没有想到,住宅的后墙是面夹墙,挪开立柜,推开活动墙,就能走下十级台阶,进入曲折的长长的地道,地道两侧,有一些“小厢房”,伤员就住在里头。这儿有平展的土炕,半明的油灯,也有可口的饭菜,简单的药品。伤员的生活和用药,都是由小英娘、小英姐姐和一些妇救会员侍候的。
伤员们听说老村长和二十多个乡亲,为保护他们献出了自己的生命,都难过得放声大哭起来:“乡亲们,是我们连累了你们,怎么对得起你们哪!”
第二天一早,杨排长派出几个战士加强了警戒,又对小英娘说他们要帮助乡亲们修补屋子。小英娘说:“敢情好。大伙儿早把粮食、衣服坚壁在地道里,只要把房子修好,生活就不困难啦。”
小英囫囵地吃了几口饭,说:“叔叔,我带你们去修房子,我知道哪儿的房子烧得最邪乎。走吧!”
小英娘把眼一瞪,用食指点着小英的脑瓜说:“你不好好吃饭,又逞能!你怎不照照镜子,你的乳毛还没干哩!”
小英抹了抹嘴,并不理会娘说了什么,说:“俺爹讲过,瞅见好事,就要舍得干!”说完,领着战士们修房子去了。
小村长派完活回来,见杨排长和几名战士正帮他家修房子,说:“大伯病得厉害,两个叔伯哥哥又参军去了,还有几家孤寡人家,也要人帮忙修房子。”杨排长对两个战士说:“小村长说得有理,你们去吧!”
杨排长拿起铁锹和小英娘一起挖起土来。不一会儿,小英回来了,也和他们一起干活。小英这孩子,人虽小,但不论挖土、搬砖、和泥,样样都有两下子。他爬到山墙上、房顶上,就像个小猴儿一样,比大人灵活得多。杨排长看在眼里,心里格外喜欢他。只是小英没命地干活,小脸儿总是绷得紧紧的。他还在想他爹,为爹的去世伤心吧?听他娘说,他是老村长最疼爱的“老疙瘩”。如今,他失去了自己的爹,心里怎能不痛苦呢?
休息的时候,杨排长找出纸笔,正给区指挥部写信,突然,胳膊被两只小手猛地拽住,使他自制的钢笔尖差点把信纸戳个窟窿。他吃了一惊,转身一看,拽他的是小英。小英两眼泪汪汪的,小鼻子一上一下地掀着。不等他问话,小英苦苦哀求道:“叔叔,你答应我一件事!”
杨排长有点诧异:“啥事呀?”
小英脱口说道:“我要参加咱队伍。”
“你为啥要参加队伍呢?”
“我要打鬼子,为我爹报仇!”
杨排长嘿嘿地笑了:“你才几岁啊!”
“十一岁。”
“你的个子太矮,人还没有枪高哩!”
“咱们队伍里,也有小八路呀!”
“可他们都比你大……”
不等杨排长说完,小英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两肩一耸一耸地抽搐着,眼泪像两条小河,哗哗地往下淌。小英娘刚从地道里上来,看到这情景,惊叫着问道:“小英子,你是咋回事,疯啦?”
杨排长忙向她解释,小英要参军,决心还挺大。
小英娘把脸一沉,说:“参军?你扔下娘,想飞啦?”
小英噘着嘴,嘴上能挂个油瓶,两只小眼睛斜盯着娘说:“娘,你不让我报仇?”
“报仇、报仇,”小英娘眼眶湿润了,她拭去泪水,喃喃地说,“英伢,你还小。你不上学啦?你是孩子们选的团长,你……不管你的儿童团啦?”
屋子里静下来,小英不再抽泣了。两条粗眉挤在一起,像是在想什么。一只苍蝇飞到他的额上,他也没撵一下。
情况万分火急
杨排长卷了支旱烟,吧嗒吧嗒地吸起来。他先问小英,会不会唱新编小调:“一九四三年,胜利在眼前。一年打败希特勒,两年打败日本鬼”。接着又说:“唱归唱,目前还是最艰苦的时期。这次日寇的‘大扫荡’,搞什么‘穿梭’‘拉锯’‘铁壁合围’,梦想吃掉咱冀中的八路军主力。咱们只能‘化整为零’,以班排为单位进行活动。眼看麦子熟了,鬼子、伪军要出来抢粮,可咱们和区指挥部失掉了联系。”说到这里,杨排长搂着小英说:“小英,你去把民兵队长叫来,我请他送一封信。”
小英转过脸来,问:“给谁送?”
“给肖营长、宋区长呀!”杨排长的脸上掠过一片愁云,忧郁地说,“情况不明,咱们就会挨打哩!”
小英腾地站了起来,脸上闪着兴奋的红光:“叔叔,把信给我,我去送!”
杨排长担心,大路小路都有鬼子、汉奸,有些村庄已被封锁、包围,老村长已经牺牲,这宝贝疙瘩再有个三长两短,那怎么行?他犹豫着拿不定主意。小英娘说:“排长,你就让小英去吧,他人小,路熟,还跑得快。”
小英见娘举荐他,更来了劲,向杨排长敬了个礼:“我认得宋区长,我保证送到!”
杨排长同意了。他把一张纸条交给小英,问小英放在哪里。小英不是头一趟出马,把信折了,卷成一个纸卷,往草帽缝里一塞。杨排长一把拽住他:“不行,这很容易查出来!”他把信卷小,让小英娘缝在小英的裤带里,小英快活地说:“对,这儿好,保险!”
小英找来镰刀、箩筐,脸上、身上抹了些泥和驴粪,扮作割草的孩子。要上路时,杨排长对他嘱咐道:“放机灵点,找不到人,就回来!”小英“嗯”了一声就走了。
小英走后,人们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傍晚的时候,杨排长心急如焚,拿了匣子枪,走到村口张望。等了一顿饭的工夫,南边麦田里钻出一个小男孩,飞一样地向他跑来。噢,那草帽、箩筐、红肚兜,不就是小英子吗?
杨排长迎上去,当面一瞧,可把他吓了一跳。小英的脸上、胳膊和腿上,划了好多道血痕,土布衫裤被撕成了烂布条。杨排长捧着他的双肩,问道:“孩子,你咋的啦?”
小英气喘吁吁地说,他在葫芦岔碰到几个伪军,他怕被捉住误了事,不听他们的吆喝,跑了起来。三个伪军开起枪来,他从葫芦岔上跳下来,滚到沟底,身上就被划破了,他钻进大林子,才跑回来的。杨排长担心地说:“小英子,你……好险哪!”
小英一边擦汗,一边说:“叔叔,别……别说这些了!有情况!”
杨排长拉着他的手,闪到一旁的柳棵子地,说:“小英子,莫慌,喘口气,慢慢说。”
小英定了定神说:“我在陈庄见到了宋区长、肖营长,他们看了你的信,要我给你带信儿:这两天,敌人要到咱们这一带抢粮,他要咱队伍帮助村里抢收小麦。情况紧急,万分火急!”
吃罢晚饭,杨排长让小英领着儿童团员们轮流秘密站岗放哨;民兵们帮助各家准备好收割的工具、藏粮的地窖。他领着战士们,在村西南挖了散兵壕,筑了掩体;又在大路上挖了几个陷阱,埋了一些地雷,巧妙地伪装起来。全村像开了锅一样,紧张地进行着备战工作。
捆住一条恶狗
夜,静悄悄。月牙儿,挂在柳梢上。
“喔喔喔……”鸡叫了三遍。战士们、民兵们和乡亲们一起出动,突击抢收小麦了。小英这里喊,那里叫,跑东家,走西家,把小嗓门都叫哑了。一位老大爷走过来捂着他的嘴说:“孩子,你穷嚷嚷做啥,不怕让坏蛋听见?”小英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不再瞎叫唤了。
人们在广阔的田野上摆开了割麦的战场,你追我赶,镰刀飞舞,除了吃点干粮,谁也不肯歇一歇。到了第二天晌午,五百多亩小麦都收割、打轧得差不多了。
天空里没有一片浮云,炽热的太阳烤晒着大地,人们渴得嗓子眼儿直冒烟。
小英和黑蛋等五六个团员回村里去抬水给大伙儿喝。他们走到地头上,碰到一个头戴大沿草帽、身穿白布衫、一脸麻子的中年汉子在地里东张西望。他见孩子们走过来,笑嘻嘻地问道:“小兄弟,你们村儿全开镰啦?”
团员们斜着眼睛,打量着这个貌似农民又不像农民的人,心里有点发疑。小英有意挑逗说:“就是这片地,你看看嘛!”
那汉子看了看撂倒的麦子地,指着一块半黄半青的麦棵地说:“咦,这一块地咋不割呀?”
团员们暗中好笑:“尽说二杆子话!半熟的麦子,割了喂牲口呀?”
小英心里嘀咕起来:“敌情这么紧张,他跑到咱们村来干啥?”只听那汉子说:“怨不得你们割得这么快,这么多八路在帮忙呀!子弟兵就是好哇!”说着,他那贼眼就往麦田里瞅,像是在了解穿军衣的人数。小英冲过去,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问道:“你是哪个村的?”
那汉子沉着地答:“莲花村呀,我是到王格庄串亲戚的。”
黑蛋一闪身,把粗黑的手伸到汉子的胸前,粗声地问:“你的路条呢?”
中年汉子笑着说道:“路条吗?有,有!”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路条,放在黑蛋的手里,“你仔细瞧瞧,看是不是假的?哈哈……”
王格庄是小英的姥姥家,他多次去过那里。趁这家伙高兴的时候,小英向他严厉地问道:“你说,王格庄的村长是谁?农救会主任是谁?”
那汉子有点慌了:“村长姓王,农救会主任嘛……”
团员们一起嚷嚷起来:“快说呀!不说可不能放你走!”说着,黑蛋一个冲刺,把汉子的手牢牢拽住,小英绕到后面,把那汉子紧紧抱住。没想到,那汉子力大过人,身子猛一挣扎,把黑蛋、小英摔倒在地。别的团员跑过来逮他,他举起长腿一扫,几个人都跌了个嘴啃地,汉子趁机撒腿就跑。
孩子们一个个气得肺都要炸了,他们从地上爬起来,没命地追了过去:“捉汉奸呀,捉汉奸呀!”
一些放哨的团员也闻声追赶过来。追在最前面的是小英。他不知哪里来的牛劲,那汉奸奔向高坡,他也追到高坡,那汉奸钻进树林,他也撵到树林。当小英拽住汉奸的布衫时,可恶的汉奸掏出了手枪。说时迟那时快,小英一闪身,子弹打中他的左胳膊,人一晃,跌倒在林子里。
机灵的黑蛋也赶了上来,他是村里孩子中有名的“飞弹手”。他趁汉奸没跑多远,用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狠狠地击中了他的后脑瓜。汉奸的脑袋一震,脚被树杈一绊,身子趔趄了几下,仰头倒在地下,手枪摔出去好远。黑蛋先把枪捡起来,其他团员跑过来,像捆死狗一样,用绳子把汉奸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胜利带来了欢乐
杨排长跑来一看,见小英受伤了,心里很难过,他立刻叫来卫生员,给小英把伤口包扎好,用担架抬回村里去了。杨排长又审问那汉奸:“干啥来的?不说实话,当下崩了你!”
汉奸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八路长官,饶命!我是来探听军情的。鬼子正在田大营抢粮,说要向这里开过来。我说的句句是实话……饶命呀!”
“砰砰!啪啪!”西南方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杨排长让民兵把汉奸押走。他和民兵队长奔回地里,四处向群众说:“乡亲们!敌人就要来抢粮了。没运完的麦子,快往地道里运,余下的麦子,由民兵来收割!”
英勇的“八路”健儿们,在杨排长的指挥下,向村西丛林中跑步前进,进入了预定的埋伏地点。敌人的先行部队中,一些人踩响了地雷;一辆满载的抢粮大车,掉进了陷阱里。恼羞成怒的日寇小队长举着指挥刀吆喝着队伍,朝村里冲过来。战士们看着耀武扬威的鬼子兵,心中燃起了一股怒火,把复仇的子弹射出去,把手榴弹使劲地扔出去。鬼子兵一看中了埋伏,且战且退,扔下许多死尸和四五车抢来的麦子。战士们爬出战壕,枪上装了刺刀,像猛虎一样扑了过去,不少敌人中弹倒地,仓皇地滚回城里去了。
护麦战斗胜利结束了,全村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杨排长马上想到小英,他带了从鬼子那里缴获的牛奶糖和几个水果罐头,来到地道里看望小英。子弹穿过小英的肩膀,没有损伤筋骨,他克制着难忍的疼痛,微笑着对杨排长说:“叔叔,你……你们的仗……打得真棒啊!”
杨排长坐在炕头上,紧握着小英的手,两眼闪着兴奋的光:“小英呀,这一仗,也有你的功劳。你这个小村长,当得不错啊!”
小英摇了摇头,笑着说:“叔叔,你……说错了。我不是……小村长,我是儿童团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