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院后院。
青衣少年站在溪水之中,清晨的溪水略微有些冰寒,白山水溪中走剑桩,出招干脆,出剑利落,递剑不疾不徐,连日苦练,此时已有颇为得心应手之感。
青狼先生悄然出现在榕树后,不禁心下暗暗赞许。
挑了挑秀眉头想了想,青狼从榕树后显出身形,双手负后,缓缓走向白山水,顺路拾起一旁散落在地的一根细长树枝。
白山水余光瞥见此景,手中却不疾不徐,将剑桩一个轮回走完,擦了擦额头细汗,这才收剑微施一礼。
“先生。”
青狼先生颇为赞许点点头,这才叹息一声道:“榕树院实则不是久居之处,市井之内,大隐隐于市,你之前做的便不错。”
白山水闻言脸上一肃,心中了然。
青狼先生见状,微微一怔,洒然一笑,不再多言。
轻拂衣袖间,手中一本青衣剑法口诀,徒然出现。
青狼将书册递与白山水,嘱咐他将口诀记牢,熟背十遍之后,温习体会,吩咐着晌午之后便正式教他剑招。
少年自无不可,面带喜色,接过青衣剑诀。
…
午后时分,
白山水手握长剑,剑尖微颤,斜指对面之人。
一剑刺出。
少年手中长剑,陡然间气势大盛,剑势凌厉果决。
这一剑去势不急不徐,但胜在刚猛稳健恰到好处,只激得风声嗤嗤而呼,对面青狼先生面色无表情,右肘稍抬,以一招青衣剑法之中一记寻常剑招,化龙,轻易化解。
旋即,她左指部位突然一个摆动,左足跨步前了四寸,青衣剑法反击之剑法“摆剑”,在她身法转势间便已然递出,在剑尖即将抵达白山水腹部十寸之外,又变招刺他左肩。
她每一招递出并不凌厉,却十分精准,便是给少年从青衣剑法之中思索拆解之招,好在青衣剑法前段口诀并不深奥,只在稍稍思忖之后白山水往往便想出了拆解之法,以剑抵剑。
当对剑之势渐渐复杂,青狼先生见青衣少年偶有难以拆解法门之时,她便以慢比之师徒间的喂招,一来一回更加耐心。
数十招后,白山水信心渐增,拆解快了许多。
青狼先生心中暗喜,每当他一剑使得不错,便点头嘉许。白山水看出她的表情含义,倘若青狼先生不点头,那便重使一招,青狼先生如认为他拆解不善,仍会第三次以同样招式进击,总要让他拆解无误方罢。
下午夕阳西下之时,第二遍再试,比之第一次时便已颇有进境,居然能偶尔顺势反击,拆解之时也快了些。然而白山水堪堪才将青衣剑决,其中四十剑法中的三十余剑招拆解完,心中不免急躁,失误也多了许多。
青狼先生见状,自知其因。
便放下手中已经斑驳的树枝,立时收招。不料白山水没半分临敌经验,手中长剑递出一道力道十足的剑招,来不及不向后退,这一步踏前,忙将长剑收回,正好要将身子凑到了青狼先生之上。
白山水吃了一惊,“啊,先生小心!”
然而青狼先生没料的此境,本能反应想要一抬抓住他的臂膀,也仍是被白山水撞了满怀,白山水忽觉得左手借力推握之处,竟似乎软软绵绵的,手感温润。
少年眼神掠过青狼先生看似一马平川之处,顿觉脑中一片混沌,感受到左手掌传来的酥柔之感,一刹那间,少年心性,竟然鬼使神差之下想用力上了一分力揉捏,好在青狼先生一把将他推开,少年方才骤然醒悟,满脸羞愧。
刚要赔礼,便觉右手壶口处一阵酸麻,长剑便已然易手,眼前剑光一闪,便见长剑直飞出去,插入远处墙角中,深入数寸。
青狼先生一脸愤闷与绯红,轻“哼!”一声,大步离去。
送剑亦送人。
…
当晚,白山水便换上之前的那身破烂衣衫,将那柄灌入墙壁的长剑拔出,又在榕树院里挑拣了少许吃食。
留下一笔字条,出后院而去。
…
青羊城金鱼楼有名气,名气之大是这座西陲小城里除了青衣剑冢以外,在西洲江湖上唯一能让人记住的地方。
传闻,当年来青羊城拜会青衣剑冢的江湖之人,除了想能不能机缘之下,在青衣剑冢的剑经楼求得一部上好剑经或取得一柄好剑之外,不乏远到而来,只求在金鱼楼一睹那西州最负盛名,且当之无愧的首席花魁,李当阳的倾城之姿。
当然这只是无据可查的小道消息,青衣剑冢被毁之后,李当阳再没出现过,有人说那李当阳是青衣剑冢当代主人的妾身,青衣剑冢覆灭后便殉情了,不管如何在西州胜产美女的地界,多年后再没有出现毫无争议的花魁,只是百花争放一般,各个青楼的美人们费尽心机地争芳斗艳。
直到最近出现了一位家世败落后沦落风尘的李鱼娘。
听说此女在金鱼楼出现短短不到一年,便在西州境内引起轰动,甚至远传之中州等地,不少江湖之人不顾青羊城如今沦为险恶之地,不远千里为见其芳容。
李鱼娘的轰动效果,也让青羊城这座小城自从青衣剑冢消失之后,又焕发了一丝生机。
金鱼楼如今最大的恩客,非这青羊城里三大家族的柳富二位公子莫属了。
此刻,三个公子哥骑着三匹骏马,在青羊城主干道上纵马狂奔,身后跟着大队的护卫。
柳家二少畅快大笑,好不解气,这六年间没了青衣剑冢的那位从小便平日压他们一头的白山水,日子简直快活。
被拖下水无数次的刘青一早就认命了,马上露出微不可查的哀叹,尽量避让行人。
青羊城的三大家族公子哥头戴紫金冠,佩剑折扇玉环之类的繁琐,尽显风流倜傥,直奔那座流金淌银的温柔乡。
金鱼楼的老鸨顾大家当年也是艳名响亮的花魁,这些年随着青衣剑冢覆灭一道有些气色萧条,好在如今金鱼楼又迎来了李鱼娘此等人间尤物,这才使得金鱼楼再一次水涨船高起来。
如今除非贵客,根本懒得抛头露面,今曰却急匆匆盛装打扮一番,亲自出门迎接三位青衣城里完全可以横着走的大公子。
若是换了六年前,有青衣剑冢在之时,别说青羊城这样的小地界什么三大家族,众然是西洲天字一号的公子哥,也得排着对奉承他一句,顾大家,哪有人敢在金鱼楼撒野。
金鱼楼的老鸨想着心事,望见远远打马疾行而来的三匹骏马,却也连忙整理头戴堆砌满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