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水与已是浑身溃烂的腐朽老汉遥遥对峙,正要拔剑之时。
少年突然愕然抬头。
心中没来由的一震悸动。
远处天边最后几朵火红的刀山云即将被黑夜吞噬的那一角,一道霞光由远及近,仿佛从火红的晚霞里窜出一般,化为刺目的白光,迎着少年激射而来。
如仙人腾云一般,那白色遁光悄然在这茶水铺前落下,
光影散去。
露出一个佛陀模样的苦行僧中年人。
那人满脸凌乱的胡茬,刀锋一般的脸庞上棱角分明,一袭灰色贴身袈裟袍之上,挂着一串惹人眼球的佛珠,佛珠每一粒皆有大拇指般大小,青紫色的佛珠圆润至极。
那中年苦行僧,此刻背对着白山水,笔直站在他身前一丈前。
少年甚至可以清晰看见,他后脖子裸露在外领口处,古铜色的皮肤处,有一个似乎被钢印刻印在皮肤表面的四方形佛印。
此时在即将化作黑夜的昏暗空气里,闪烁间,发出一阵阵卍字般的浅浅光芒。
随着他微微起伏的身躯,卍字印几乎就要从他的皮肉中跳脱出来。
来人出现的极为突兀,
转瞬即至。
白山水瞪大了两眼,集中注意力,尽量保持平静。
可是仍是一些不自觉的感受到此刻身前的苦行僧的骇然气势,纵使苦行僧身形纹丝未动,可仍然给白山水一种窒息般的厚重感,仿佛一瞬间从天空坠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如五岳一般的厚重高耸的大山。
想到这里,少年心头就乱跳了起来。呼吸也急促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双颊,似乎像贴在火炉上的,炽热的燃烧起来。
白山水深吸一口气,视线越过身前的苦行僧,望向之前村夫老汉所化的腐朽老者。
这一看之下,就是一呆。
我靠,
白山水暗骂了一句,定了定神。
对面的那本就化为腐朽的恶臭老者,此时在少年的眼里,简直不可称之为人了,那简直就是一个满是脓包的肉球啊。
原本纤细如山参一般的身躯,此刻就像是盘在地上的一颗死去的老柳树,形同枯槁的满是肉瘤的肌肤,耷拉在少年原本吃饼听故事的桌凳上。
在昏暗看不分明的视线里,更显得诡异异常。
白山水的视线全部被这一幕惊悚骇然景象给吸引了,以至于身前的苦行僧骤然气势大涨间,人影一闪骤然踏出。
少年根本不曾不见其如何出手的。
只觉得隐约间,苦行僧周身金光一亮,
一声霹雳,天摇地动。
苦行僧的筋骨发出如青竹脆裂之音,伴随着千百丈金光雷火,已然随着大脚踏出,下一刻便拔地冲出。
说打便打,竟无半句废话。
满是金光的蒲扇大手,凭空拍向如老树盘根一般,岿然不动的弥漫浑身腐烂气息的老汉。
霎时间。
金光与黑雾便撞击到一起,噗噗一声响。
一团黑气笼罩的血雾便飘洒而出,汁液四溅。
然后白山水第一次听见了那由天外骤然而至的苦行僧声音,“小施主,这水有毒,别生接。”
白山水闻言暗自腹诽,心道你倒是提前说啊,开打前也不知会一声,心里想着,脚下却也不慢,当下一个后撤步,闪开迎面铺开的如墨汁一般的黑水。
在少年撤出半丈距离的刹那,黑色的满是恶臭汁液便洒落在白山水之前所立之地。
顿时,黑水钻入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
竟似乎正将地上的黄泥土给融化了一般。
白山水见状脸色煞白,这世间竟有如此毒物,若是这苦行僧不凑巧而来,刚才自己贸贸然出手,必会着了此道,怪不得那老汉明明只是初入止境的实力,却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随着黑汁四溅,如硫酸融化一般,到处都是诡异的汁液所溅之处,融化的声音。
那苦行僧全身笼罩起一层金光。
此时金光忽闪间,一阵颤动,不少地方都被黑汁覆盖,似乎正在缓慢侵蚀着苦行僧的护体金光罩。
白山水有些好奇,这苦行僧的中年汉子明明可以纵云而下,化风而来,必是金丹境以上入境修士,甚至也有可能是同样是为修仙者,这般实力之下,怎么对付一个只是棘手一些的止境高手,都这么费力。
少年这般想着,不过看那二人此时金光与黑气对峙的模样,分明是难解难分,不似作伪。
当即甩甩头,不去细想,打算祭剑助其先斩杀那老汉所化鬼物。
心念一动,少年再不迟疑,又退出五丈外。
盘膝而坐。
片刻后,湛蓝十月飞剑便由腰间养剑葫芦口窜出。
湛蓝光影一闪,旋即骤然大亮,少年脸色一凝,手指斜指,飞剑便气机流转间,化为蓝芒,骤然急掠而去。
原本正在护体金光罩的苦行僧,感受到此景,满是胡茬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朝身后大喝道,“小施主,住手!”
可是太迟了,
黑气笼罩下的老汉,满是疙瘩与肉瘤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惨淡而诡异的笑容,看着视线里逐渐接近的那抹蓝色光影,如看了一场烟花巷弄里的烟火秀一般,迷醉了片刻。
只是片刻,然后,原本护体金光笼罩下苦行僧,比拼之中的黑雾下的老汉,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
那长啸如悲歌一般,带着凄惨与解脱,纵情高歌。
旋即,在苦行僧惊骇的目光中,十月剑蓝芒一闪,当头劈下,老汉便化作一阵浓郁的黑色血舞飘洒开来。
白山水还在惊讶于刚才苦行僧为何出声喝阻自己,眼见比之前更多的黑色汁液飘洒而出,也不多想,召唤十月剑重归养剑葫芦,打算再退后一些。
谁知,那苦行僧金光一闪,一个呼吸间,骤然从十丈外,出现在自己的身旁。
白山水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只觉身体一轻,被那人提了起来。
下一刻,苦行僧便毫不迟疑的,掠至于没人村石碑前,一抬脚,便将沉重的石碑一脚踢飞。
白山水脑子一阵空白,还在想到底是为什么?
他分明感觉到了苦行僧这一连贯的动作,做的极为仓促与急切,他甚至能察觉到提溜着自己的那双蒲扇大手都有些情急激动之下,微微有些颤抖。
可他只来得急想到此处,下一刻,便感觉浑身一阵冰凉。
冰寒刺骨的水便淹没了他的全身。
苦行僧竟然一脚踹飞没人村石碑之后,迫不及待的提溜着白山水,一个猛扎子带他沉入了石碑下的那口清泉水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