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妮结婚后,被她的老公公陈发达安排为公社农具厂的材料保管员。农具厂有60多名职工,香妮的丈夫陈飞是农具厂的汽车驾驶员,厂里的一辆“东风牌”大卡车由其驾驶。
陈飞的个子不高,长相不是太好,却也不差。圆圆的脸庞上,两道细眉,一双大眼睛,配上稍小了点的鼻子,再加嘴唇又薄了那么一点点,给人总的感觉,小伙子长得不太成熟。如果单从面相看,你可能觉得陈飞性格有些柔弱,其实不然。因为他父亲陈发达的缘故,陈飞性格比较张狂,跟着师傅刚学会驾车,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他特别喜欢开快车,只要汽车起动挂上档位,他就知道脚踏油门飞奔。为这出了几起小事故,陈飞挨了师傅的不少骂。但骂归骂,他那种张狂的性格没有大的改变。农具厂的同事送了他一个“陈一脚”绰号,陈飞不但不怪同事,还觉得这是自己的能耐。他知道自己在农具厂的优势,一般的职工,陈飞是不会放在眼里的。自和香妮结婚以后,陈飞的性格才稍稍沉稳了一点,不那么张狂了。这可能和香妮的温顺贤惠有关吧,她不可能不劝自己的丈夫。
摆浪河水库工程竣工后,何玲也被调到公社农具厂做了会计。时间一长,何玲和香妮变成了一对很要好的朋友。何玲性格热情直爽,香妮细腻温顺,闲暇之时,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
“何玲,你这样一个大美人儿,爹又是公社领导,咋还没有男朋友?”
“女娲娘娘还没有为我捏出可心的人呢。”
“恐怕你眼高,没有碰到如意郎君吧?”
何玲望着认真的香妮,笑嘻嘻地说:“那就请你给我介绍一位吧。”
“真的吗?”
香妮信以为真,何玲却咯咯笑了起来。
“你这个死丫头,看我好欺负啊。”香妮挠起何玲的痒痒。
“我投降,我投降……”何玲笑得接不上气来。
咚咚咚,有人敲门。
“请进!”香妮应了一声。
“谁故意捣蛋啊?”何玲对敲门的人开了句玩笑。
然而,何玲和香妮都没想到,推门进来的人竟然是陈厂长,何玲有些不好意思地伸了一下舌头,问道:“厂长,你有事吗?”
香妮的脸则红到了耳根,“爹,有事啊?”
被两个女孩一问,陈发达倒不好意思了,“没,没事,我就找何玲问问钳工车间的事,不过以后上班不要这样闹。”
因为儿媳在场的缘故,厂长陈发达再没说啥就走了。
老公公出去后,香妮在何玲的胳膊上拧了一下,嗔怪道:“都是你这个疯丫头,笑那么大声干啥哩,看我的狼狈样子啊?以后再找你算账。”
“我的大姐,这能怨我吗?谁知你老公公要来的,快去你的岗位吧。”
香妮望着何玲笑笑,梳理了一下头发,赶紧离开了。
修完嵯口煤路回来,虽已三四天的时间了,今天才有了点空闲,志明准备去农具厂找何玲。
山区的冬日虽然也冷,但和祁连山深处的天气相比,就不算那么冷了。修路时工程指挥部发给防冷的黄军用棉帽再用不着戴了,志明拿起棉帽看了看,又放到桌子上,然后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表,把修嵯口煤路时写给何玲的一封封信件,又急忙装入一个牛皮纸袋塞进了黄背包里。看志明的举动,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年轻人嘛,还不都一样。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志明才去叔叔家借来他的“红旗”牌自行车,给母亲打声招呼后,兴奋地骑车上路了。
此时此刻的志明,已被与女友会面的幸福所笼罩,使不完的力量,用不完的劲,距离公社农具厂15里的山区上坡路,血气方刚的志明只骑了一个多小时,这就是爱情的魅力啊。来到公社农具厂门口后,志明下了自行车,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扑跳的心脏,这才推车进了农具厂的大门。
说来也巧,就在此时,穿一身蓝布工作服的香妮从面粉车间走了出来。她头戴卫生帽,脸上蒙着一幅大白口罩,50米开外的志明虽看见了她,但一点也没认出这人是香妮,他直接推自行车走了过去。
香妮看清楚了,这不是志明吗?他来干什么?香妮有些紧张,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快。她还没有来得急开口,志明已走到面前。
“同志,我问一下农具厂的何玲在吗?”志明看着包裹严实的香妮问道。
“志明,是我呀。”
香妮取下口罩,脸颊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志明。
“香妮啊?”
猛然看到露出真面目的香妮,志明有些惊讶,不过他还是笑了笑。
香妮的脸越发红了,她轻声问道:“志明,修煤路的日子里还好吧?”
香妮细声细语地问候中,总含着她的那种温柔。
“没有‘光荣’就算是好的,你也好吧?”
香妮点点头,笑道:“胡说什么呢,难道生命就不值钱了。”
“值钱有啥用,还不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卖苦力嘛。”
昔日的一对情人都想玩笑几句,但谁也笑不起来,双双自然免不了尴尬。香妮知道是她对不起志明,才有了现在见面的别扭,遂主动问道:“你来农具厂有事吗?”
“没啥大事,就找个人。”
“找谁?”
“你们厂里的会计。”
香妮好像没听清志明说了什么,疑惑的眼神望着志明,又问道:“你说找谁?
“香妮,你耳朵怎么了?我来找何玲的。”
“哦,你来找何玲啊,真不巧,她今天进县城办事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迟一些,她坐农具厂的卡车和我老公公一起去的。”
“那,我就不等了,我把黄背包给你放下,包里有我在水库时借她的两本书,请你一定代我还给她,千万不要再托别人转送。”
香妮有些感动,志明内心还是信任她的,遂开玩笑道:“你那么小心翼翼的,包里面装的是情书吧?”
志明有意笑道:“就算是情书,你也不能看了吧?”
“那是自然的,我怎么会看你的情书。”
香妮有些不自然地说着,脸越发红了,好看的杏仁眼里已有了泪花。
志明见香妮如此表情,有些慌乱,一股热辣辣的感觉刺向心头,他赶忙道:“香妮,拜托了,请一定把我的黄背包亲自交给何玲,我走了。”
“放心吧,我会交给她的。”
志明已经走了,香妮回到办公室默默坐了一会儿,心还是静不下来。想想刚才的一幕,除了痛苦外,满脑子都是志明推自行车向她走来的影子。看得出来,志明已经心系她人了,黄背包里也一定是志明写给何玲的情书。香妮感觉一股热酥酥的浪潮涌向脑门,她特别想打开依然捏在手里的黄背包看个究竟,可是她也不知为什么,又觉得不好意思。这样做不道德啊,结婚都一年多了,还想看别人的情书,你算什么人啊?香妮自想自问道:难道志明真的是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