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动车到达滨海市火车站。
楚向哲走出车站,来接他的徐歌已经在出站口等候。
上了汽车,楚向哲对徐歌道:“讲一下情况。”
徐歌说,惨案发生在昨天下午,当东方歌舞剧院的青年演奏家钟一鸣在走上前台谢幕时,竟然被人刺杀了。
在座的上千名观众,谁也不会想到,那只有在电影镜头中才能见到的血腥场面,一眨眼间就突如其来地发生在眼前了。
钟一鸣是东方歌舞剧院的四大台柱之一,时年30多岁,一表人才,英俊潇洒。一星期前,他们剧院赴意大利演出,此次归来,路经滨海,作短暂停留。
滨海乃钟一鸣的故乡,钟一鸣早存心愿,要为故乡的父老乡亲演出几场,但一直没有机会。这次路经故乡,经他请求,剧院领导决定,在滨海停留几天作几场慰问演出。
惨案的发生,是在钟一鸣一曲悠扬动听的古琴独奏《雁落平沙》演完之后。
当时,钟一鸣面含微笑地走到舞台前沿谢幕。
台下滚过一阵又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突然,钟一鸣身子猛地往后一仰,跌倒在舞台上。
当两名配乐手赶紧上前去扶钟一鸣时,雪亮的灯光下,人们看得异常分明,演奏家雪白笔挺的西服胸前,已濡湿了一大片殷红的鲜血,象一杂狰狞的狼毒花。
“杀人啦!”有人高叫一声。
犹如遭遇瘟疫一般,剧院的观众纷纷起身离开座位,蜂拥般朝门外逃去。瞬间,剧院里便乱成了一锅粥……
现场勘察毫无意义,没有留下丝毫线索。
听了徐歌的介绍,凭直觉,楚向哲感到这是一起很复杂很棘手的案子。试想,在众目睽睽下杀人,而且又从容不迫地逃之夭夭,凶手之奸诈歹毒不是显而易见吗?
演奏家钟一鸣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就咽气了。
法医解剖结果,一柄寸许长的两刃尖刀洞穿了钟一鸣的心脏,强大的冲击力,使刀尖深深嵌进了他的脊椎骨中。
更让人色变的是,那尖刀两刃锋利无比,吹可断发,亮闪闪光溜溜的无柄无把,而且,刀尖上还涂敷了能见血封喉的剧毒药物!
由此可知,凶手是必欲一刀置钟一鸣于死地的。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能这样歹毒吗?
这下给刑侦大队的侦察员们出了一道难题:那作为杀人凶器的两刃尖刀如何使法?
在案情分析会上,大家看着那个比手术刀还锋利的冷兵器,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象猜谜一般,但谁也不知谜底。最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将探寻的目光聚焦到楚向哲的脸上。
楚向哲环视一眼自己的部下,语气有些凝重:“我经常奉劝你们,要挤时间学习,要想成为一名出色的侦查员,首先要成为一名知识渊博的学者,你们不信,怎么样?现在抓瞎了吧?”他停顿下来,瞥一眼搁在桌上瓷盘里的那柄闪着寒光、充满血腥的双刃尖刀,这才言之凿凿地继续说,“这玩艺儿不是刀,而是一种弹,一种枪弹。它是国外一些间谍组织和黑社会组织经常用来进行暗杀的一种最新冷兵器——匕首枪的枪弹。匕首枪里可以藏3柄这样的枪弹。匕首枪发射时没有声响,只要搂动扳机,30米内百发百中。”
众人愕然。
如此说来,这案子可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难道凶手会与国外某个间谍组织或黑社会团伙有联系?这种产于国外的最新冷兵器,又是通过什么渠道进入国门的呢?凶手杀钟一鸣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一连串的谜!
血案的发生,遭受打击最大的是东方歌舞剧院院长肖恩。东方歌舞剧院的全体演员下榻在滨海市的四星级宾馆长城国际大酒店里。
清晨,院长肖恩起床后就神情木讷地半靠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眼无神地紧瞅着雪白的天花板。
看得出,肖恩的悲痛是诚挚地源于内心深处。
他脸上笼着沉郁,大而有神的眼睛失去了往日明亮的光泽。眼圈四周布满了浓重的黑晕,宛如不善化妆的女人涂抹过重的眼影一般。显然,这是严重失眠的症状。
肖恩和钟一鸣不仅是大学的同班同学,更是多年的至交挚友,情同手足,亲若兄弟,感情之深厚是众所周知无以复加的。
钟一鸣的突遭厄运,使肖恩在感情上犹如崩塌了半座山一样沉重,在事业上则失去了一位有力的支持者和栋梁之材,这怎不令他哀痛不已沉郁万分呢?
肖恩的妻子黄水仙从外面推门而入。
她一手托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烧麦”,一手端着一杯芳郁扑鼻的牛奶。
将两样东西搁到茶几上,黄水仙轻轻往肖恩面前一推,轻柔而爱怜地说道:“吃吧!继禹。你要节哀,不能过分悲痛伤了身子。”
肖恩瞅了妻于一眼,轻轻将盘于推开:“你自己吃吧,我没胃口。”
黄水仙从茶几边绕过来,紧挨丈夫款款坐下。一只白嫩细腻的手抚着丈夫的肩头,一对黑葡萄似的眼睛柔光似水,轻柔地劝丈夫:“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你总是沉溺于悲痛之中也无济于事啊!你是剧院的头,一院之长,许多工作还等着你去安排呢。”
肖恩伸过手来,将黄水仙的纤纤小手握在手心,轻轻地抚摸着。这时,沉郁的哀痛稍稍离他而去,使他心底泛起一丝暖意。
他对妻子黄水仙的爱很深很深,黄水仙也同样深深地爱着他。
他们是大学的同班同学。大学期间,肖恩一直是班长,而黄水仙呢?是被男同学私下誉为“校花”的女生中的佼佼者。由同学结为夫妻,感情之笃自然胜过一般了。
“仙,”肖恩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怎么也无法面对这个事实!好端端的一个人,一下就离我们去了,这……这要是一场梦就好了!”
“是梦也总有醒来的时候啊!”黄水仙说,沉吟片该,换了个话题,“继禹,你心里很难过这我知道,我心里也同样不好受。但你是一院之长,百多号人都看着你呢,你应该振作些才是。车票已经买好,你该安排一下,是不是按期……”
这话提醒了肖恩。
他连连摇头,固执地说:“告诉后勤组老王,把车票退了,等两天再说。我希望能亲眼看见公安机关抓住凶手……”
这时,门外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黄水仙站起身过去开门。见门外站着两个陌生男子,便问:“请问你们……”
“我们是公安局的,想找肖院长谈谈。他在吗?”身着便装的楚向哲出示了证件。在他身后是他的助手徐歌。
黄水仙犹豫了一下,侧过身子,优雅地一伸手:“他在!请进。”
肖恩从沙发上站起来,同楚向哲、徐歌握过手,彼此就坐。
楚向哲表示歉意地道:“肖院长,大清早来打扰你们,很对不起啊!”
肖恩神情忧悒,很勉强地笑着说:“我倒希望现在就看见你们抓到凶手!”
楚向哲说:“我们的心情和你一样。今天来就是想了解一些情况的。”
“发现了什么线索吗?”黄水仙将两杯香茶摆放到楚向哲、徐歌面前,然后挨着肖恩身旁坐下,探询地问。
楚向哲看一眼容姿可人的黄水仙,心中暗暗赞叹:这真是上帝的杰作,竟然将一个女人塑造得这般楚楚动人,完美无暇:她苗条的身段,鹅蛋形脸盘,白皙如凝脂般的皮肤,一双细眉如两弯钩月,两只眼睛象一对黑宝石闪着缕缕清波。
暮然,楚向哲想起一本小说上说的一句话:女人的漂亮是祸水之源!这话是对是错,他不敢妄加评说。但他分明感受到的是黄水仙投射过来的探询的目光,于是,以公安的行话回答着黄水仙的提问。
“线索只能产生于调查之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凶手藏在观众席中,而且坐在前排。”楚向哲的目光转到肖恩的脸上,说,“肖院长,为了尽快破案,我们想请你谈谈钟一鸣的情况,如何?”
肖恩的脸色又阴沉下来,那颗硕大的充满智慧的头颅仰靠到沙发靠背上,沉默良久,语气低沉地道:“钟一鸣是我大学的同学,他很有音乐天赋,吹、拉、弹、奏样样都行,特别是在民族器乐方面,造诣更深。他为人诙谐,待人谦和,与同事的关系都相当不错。我真不明白,像他这样的好人,谁会与他过不去而要杀他呢?”
“钟一鸣的妻子是干什么的?”
“哦,他还没结婚。”
楚向哲感到有些意外,探寻的问:“知道为什么吗?”
“也许……”肖恩扭头看黄水仙一眼,“因为对事业的执着追求吧!”
其实,在上大学期间,钟一鸣曾经苦苦追求过黄水仙。当时,他和肖恩两人都深爱着黄水仙,而且,黄水仙曾一度与钟一鸣的关系更为密切。
可不知为什么,就在肖恩自觉竞争不过钟一鸣而心灰意冷时,黄水仙却突然疏远了钟一鸣而主动投进了他的怀抱,毅然而匆忙地主动要求同他结了婚。
毕业时,钟一鸣本可以留校或留京工作,但他放弃了那绝好的机会,同他们一道去了山城的东方歌舞剧院。
为钟一鸣的婚事肖恩没少操心,给他牵过许多次线,姑娘们条件都相当不错,但他似乎无动于衷,总是漠然一笑说;“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找一个人受管束反而失去了自由!”
这不会是钟一鸣真实的想法,肖恩相信。他究竟是如何想的呢?他不说,肖恩也猜不着。
楚向哲说:“我们想去钟一鸣居住的客房看看,检查一下他所带的物品,可以吗?”
“行!”肖恩说,随即打电话将后勤组的老王叫来,吩咐道,“这是公安局的同志,你领他们去钟一鸣住的房间看看。”
钟一鸣住在501客房。
这是一套卧室兼会客厅的套间房。房间里配有空调。地上铺着墨绿色的高级地毯,宛如一汪蓝湛湛的海洋。
走进房间,立时可以嗅见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淡淡的甜润的幽香。可见,房间里洒过高级茉莉花香水。
同肖恩夫妻下榻的客房相比,这里的条件要优越得多。
楚向哲有些奇怪,正待要问,老王解释说:“无论到哪里,肖院长总是自己住一般房间,而把好房子安排给钟一鸣几名‘台柱子’。”
老王的话说得很平淡,但明眼人不难发现,那不满的情绪却深蕴其中。
钟一鸣随身所带的物品不多,就一只密码箱。
密码锁未锁。打开,里面除几套换洗的衣物外,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卧室、客厅检查完毕,一无所获。
徐歌走进卫生间,目光四睃。突然,他发现废纸篓里有一个揉皱的纸团和一个撕破了的信封。拾起一看,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徐歌将纸条展开,匆匆扫过一眼,即转身走出卫生间,将纸条递给楚向哲,兴奋地说:“你看!”
一行醒目的工整仿宋体映入楚向哲的眼帘:
钟一鸣:
十二年前的那笔帐该了结了。15日是你的祭日。将以汝血洗吾之辱。
安琪儿
信尾没署日期,但从信封上面的邮戳看,信于13日从西城支局发出。
这是一条重大线索。
据肖恩院长介绍,滨海市是钟一鸣的出生地,读大学前一直生活在滨海。按时间推算,12年前,钟一鸣应该正在滨海市上高中。
如此看来,钟一鸣在那时同谁结下了难解的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