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楚向哲心里一动。如此说来,案情将要复杂化了。剧院里有他的同谋?
“谁交给你的?”楚向哲紧紧咬住不放。
“黄水仙。”
黄水仙?唐继禹的妻子?她是同谋?楚向哲的脑中立时浮现出在三峡大酒店见到她的情景:苗条的身段,鹅蛋型脸儿,细眉如钩月,清波泠泠的双眸……完完全全一个现代的林黛玉!
楚向哲问:“在意大利演出期间,黄水仙同安云琪见过面吗?”
“见过。”
“几次?”
“两次。第二次见面我在场,才同黄水仙认识。”
停顿了一下,楚向哲继续问:“杀钟一鸣的计划是你与黄水仙一起商定的?”
“不是,黄水仙只是把我要用的东西带回了国,然后按我的要求给了前排2号的戏票。”
小安子被带走后,楚向哲让徐歌与江城公安局通了电话,让他们先摸摸黄水仙的底。
楚向哲觉得,有必要去江城再会会黄水仙。
第三天上午9点,楚向哲和徐歌乘飞机抵达江城。
候机楼外的广场上人如潮涌,商贾云集,叫卖之声不绝。
楚向哲和徐歌随着下机的人流缓缓走出检票口,江城公安局接他们的车已等在那里。
“徐歌!”一个英气勃发的青年高声喊道。
徐歌迎声看去,也高兴地回道:“李晓成!”
开车来接楚向哲他们的是徐歌上警官大学的同学。
老同学见面,两人不是习惯的热情握手,而是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地闹着。闹完之后,徐歌才对楚向哲作了介绍。
李晓成握着楚向哲的手,诚挚地说:“楚向哲,楚队长,久仰大名!我在警校时就听了不少关于你的传奇故事,今天得以相见,真是太幸运了。”
楚向哲笑着道:“认识你很高兴,徐歌经常在谈话中提到你呢!”
李晓成替他们打开车门:“楚队长,请上车吧!”
汽车开动后,徐歌问李晓成:“你们摸的情况怎样?”
李晓成说:“可以结案了。”
“黄水仙是同谋?”
“可以这样认为。”
“她全交待了?”
李晓成冷峻地说:“她自杀了,事情经过全写在遗书上。”
楚向哲心里一颤,随即问:“噢?她什么时间自杀的?”
李晓成道:“昨天下午。”
徐歌问:“你们没有采取防范措施?”
李晓成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唉!一言难尽啊!接到你们的电话后,我们才刚刚同她接触了一下。她很敏感,早就作了自杀的准备。说起来,她的遭遇倒是很让人同情。算啦,等会儿看了遗书,你们就全明白了!”
李晓成不再言语,徐歌也不再追问。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在江城市公安局,楚向哲和徐歌看见的是一叠饱蘸着泪水的沉甸甸的文字。字迹娟秀,笔端中无处不显露出一个女人沉练细腻而又无可奈何的心迹。
继禹:
我走了。也许,你会认为我太自私太无情了,不应该抛弃你和孩子,只求自己得到解脱!也许,我的选择对于你和孩子过于冷酷了些!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这些年来,我的心中一直压着一块沉重的十字架,它就象芒刺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刺扎着我的心。
继禹,你万万也不会想到,毁了我的人竟是你最信任的同学和最亲密的朋友钟一鸣!说来你也许不会相信,他是一个十足的流氓,典型的衣冠禽兽。剧院的许多女孩子都遭到过他的轻薄与玷污,就连我也未能幸免。俗话说,能穿朋友衣,不沾朋友妻。你把他当朋友,可是他呢?竟欺侮到你老婆头上了!
那是4年前,你参加中国音协组织的中国民族音乐代表团出访日本,我一人在家。一天深夜,天突然下起了暴雨。我在睡眠中被炸雷惊醒,看看窗户没关,风挟着雨水直往房间里灌,我便起来去关窗户。
忽然,有人从背后将我拦腰抱住。我惊得大叫一声,猛地挣脱出来,扭头一看,是钟一鸣!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愣愣地看着他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微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钥匙。
“哪来的?”我问。
“继禹兄给的啊!他临走时将你托付于我,让我在生活中多照顾你,我知道你胆子小,今晚下暴雨,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害怕,这就来了。”他嬉皮笑脸地看着我说。
在剧院的女演员中关于他的传闻不少,这深更半夜里,他单独呆在我房间,传扬出去,我即使再清白也无法说清。于是,我没好气地说:“我不怕,你快走吧!”
他站着没动:“你我老同学嘛,平时都很忙,难得有机会聚到一起,今晚咱们好好地叙叙旧吧!”
我心中愈发着急,生气地说:“你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嘿嘿!”他满不在乎地笑着,不屑地说,“你喊啦!你也不想想,这么大雨,这么大雷,纵然你喊破嗓子,又有谁能听见?”
说着,他朝前疾走几步,猛地将我揽进他的怀里,继续说:“再说,这深更半夜的,继禹兄又不在家,我们又是同学和朋友,你喊来了人,如何向人家解释呢?别人会信你的?如果我一口咬定是你约我来的呢?明天天亮以后,这桃色新闻在剧院一传播,你还怎么见人?继禹兄回来后,你怎样向他解释?啊?”
完了!这个魔鬼!我该怎么办呢?女人最致命的弱点就是顾忌自己的名声,许多女人毁就毁在内心的软弱上面,毁就毁在为保全名声而委屈求全上面。现在想来,我也一样。
于是,我只好苦苦向他哀求。
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行!我保证以后再不找你了,但今晚你得答应我……“
但他的许诺根本就没准备兑现。零的突破也就是质的变化。从那晚以后,他天天半夜来纠缠我,直到你从国外回来的前一天晚上。以后,只要有机会,他就缠着我不放。
我实在没有办法摆脱他的纠缠,除了杀死他!
每次当他从我身边离开时,我就想杀死他。有好几次,我连刀子都准备好了,直攥得手心出汗,但是,杀人需要勇气,需要胆量,我恰恰缺少勇气,缺少胆量。
我只能忍辱含恨地活着。
上月去意大利演出,没想到见到了同学小高。她加入了意大利国籍,丈夫是一位水产公司的老板,百万富翁。回忆起在大学的时光,难免触痛我的心病,多年的积郁使我再无法隐忍,极欲找个能理解我的人倾诉,我便把一切告诉了小高。
小高说:“我有办法。”
第二天,小高约我去见一个人,那人叫安云淇。
安云琪是滨海市人,读高中时遭到钟一鸣等人的轮奸,还险些丧命。
她说她要杀死钟一鸣以洗当年之辱,让我提供剧院的情况及活动安排。
后来不知为什么她又改变了计划,让我同她弟弟小安子认识,并交给我一包用防水布封好的东西,让我想办法带回国交给小安子。
我照办了。
那晚,当我看见钟一鸣倒在血泊中时,心里是既解恨又害怕。
第二天,我悄悄找到小安子,建议他尽早离开滨海。
小安子说,他姐姐交给他的事情还没办完,又十分自信地表示:这案子公安破不了!
现在事情终于败露了,我自知罪责难逃。况且,当真相大白之时,我还有何颜面见你?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继禹,我走了,请你把我忘掉。我早已是一个不洁净的女人了,根本不值得你去留恋!
哦,继禹,在我走向瞑瞑之际,我不得不十分痛心地告诉你一个冷酷的事实:女儿婧婧不是你的亲骨血,她是钟一鸣的孩子。
怀上她的那段日子,钟一鸣纠缠过我。当时我不能断定,曾以晚几年要孩子为由提出去医院流产,但被你阻拦了。
婧婧满两岁生日那天,你抱着孩子疯乐,无意识地说:“这孩子怎么长得一点儿也不象我!”我哑然失色。
事后,我悄悄带婧婧去医院验血,你我都是A型血,婧婧却是B型血,然后我又去作了DNA鉴定,答案显而易见了,她是钟一鸣的孩子。当时,我真想抱着孩子跳进嘉陵江!
但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在我走向阴曹地府之前,只有一个愿望,也算是我对你的乞求,那就是你无论如何都得把婧婧扶养成人。
你多保重
爱你的:仙
看完黄水仙留下的那封长长的遗书,楚向哲心中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半响沉默不语。
徐歌也觉心里不是滋味,忽地问楚向哲:“你在想什么?”
楚向哲说:“我在想,干我们这一行的实在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有些案子不破案心里有压力,破了案心里依然不轻松。就拿这个案子来说吧,它的侦破,一定会使唐继禹的心灵受到深深的创伤。这案子不破,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谜,然而一旦破了,就如同在他宁静的心幕上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搅乱了他的生活。如果将我们与他换位来想问题,你心里又会怎样想呢?”
徐歌若有所思地说:“你呀,太多愁善感了,倒更适合于去搞文学。我没有想你那么多。我只想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忠于职守,维护公平正义!”
楚向哲嘴唇蠕动几下,想说什么,但终于没说出来。他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生活中有许多魔域,一旦误入,你能走出吗?
一阵手机铃声把楚向哲从遐想中拽了回来。
电话是邹局长打来的:“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楚向哲回道:“可以结案了,今天是案发的第九天,离你向市委领导保证的10天限期还差1天,不过嫌疑人已经自杀了。详细情况我回来向您汇报。”
邹局长在电话中道:“对不住了!有新的案子,不得不把你叫回来哟。”
楚向哲问:“什么案子?”
邹局长道:“昨天下午4点多钟,滨海市中心医院收治了一名急症病人,但病人被送进医院就已死亡,却查不出病因和死亡原因。医院不敢擅自处理,便打电话报了案。你在上大学时选修过医学科目,所以这个案子交给你去办可能更方便一些,对吧?”
“好吧!那我们立即打道回府。”楚向哲回道,然后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