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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荒郊野外

颜均之展颜一笑:“总之劳烦睿和与庭灿替我婉拒苏老爷。”

“哎哟喂,苦差啊……”

容睿和叹了口气,抚额叫苦。

“少爷!”

女子的脚步声终是近了。容睿和也听了那声呼唤,回过头去,随即脸涨得通红。

“绢、绢、绢儿姑娘……你怎么来了?”

“见过容公子,见过顾公子。”

名唤绢儿的少女气喘吁吁追上了三人,盈盈上前施了一礼。

布衣素钗,掩不住妙曼玲珑的身段。未施粉黛的素白小脸,自有一番楚楚可怜的风韵。

右眼角下一滴脂色小痣,衬得面容愈发妩媚。

颜均之冷哼一声:“一个姑娘家,跑来荒郊野外做什么。”

绢儿怯生生道:“少爷,老爷与夫人命婢子来寻你,说是今晚苏老爷府上的宴会,绝不能推托。”

“不去。说过多少次,我不想成亲。”

“少爷!”绢儿唤了一声,嗓音拔高了些许,随即垂下眼,叫人看不清她目中喜色:“今日老爷与夫人寻到一个冠人,据说神通广大,可为少爷解除后顾之忧。老爷与夫人的意思是,叫少爷先回家见一见那名冠人。”

“不见,我最讨厌道门中人。”

“少爷,你便见一见罢……”

绢儿上前扯住颜均之衣袖,轻声道:“少爷不回去,婢子无法交差。”

颜均之怔了一瞬,而后似是被秽物沾身,露出厌烦之色,不轻不重推了绢儿一把:“别碰我!”

绢儿先前跑得急,身子已是疲惫,被颜均之一推,跌坐于地。

“均之!”容睿和看不下去,上前将绢儿扶起:“绢儿姑娘不过一个弱女子,你别这样对她!”

颜均之冷笑道:“绢儿,睿和这样怜惜你,跟着他比跟着我好多了。我便做主将你送给睿和,如何?”

绢儿瞬间面色惨白,跪了下去。

“少爷,不要赶绢儿走!婢子愿一辈子服侍你!”

容睿和也涨红了脸,气结道:“均之,我先前虽说过绢儿姑娘这样的美人,放在身边看着也开心,那不过是君子爱美之心!我可无心夺去别人的婢子!”

“好了好了,一个大男人何必这样刁难弱女子。”顾庭灿赶紧打圆场道:“均之你为何这般厌恶绢儿姑娘?”

这一句却是火上浇油,叫三人愣在当场哭笑不得。

为何厌恶?

颜均之蹙起眉,上下打量绢儿。

这个婢子,自小便在他身边服侍,她对他从未有异心。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喜她。

“少爷……”

绢儿又附上去,扯住颜均之衣袖,含泪道:“少爷,婢子明白你讨厌我,但不要赶婢子走……”

她手臂微抬,一截手腕从袖子中露出来。凝脂般的肌肤上,几道红痕分外明显。

大概是又被母亲责罚了吧……

颜均之想道,终是生出一丝不忍,回过身拴马的地方行去。

“算了,我回家一趟。睿和、庭灿,我们改日再约。”

“我随你一同回去!”

容睿和赶紧跟了上去,顾庭灿也随即同行。三人上马,绢儿拿袖子擦去面上泪痕,气喘吁吁跟了上去。

容睿和看不下,策马道:“绢儿姑娘,不如你上马来,我牵着你走。”

颜均之冷哼道:“睿和果然很喜欢绢儿。”

容睿和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哪、哪有男子汉骑马,却叫弱女子走路的?”

绢儿摇头:“多谢容公子,婢子走路便好。”

如此缓缓行了一段,绢儿的步子愈发缓慢。颜均之又是一声冷哼,策马道:“绢儿,上来。”

绢儿面露惊喜,随即垂下眼去:“婢子不敢。”

“叫你上来你便上来。我想快些回家,要快马而行。但若把你一个姑娘家抛在荒郊野外,出了事我名声不是更差?”

绢儿这才唯唯诺诺爬上马去。

上了马,脸擦到他如墨泼一般的青丝,芳心正有一丝缭乱,却又听颜均之冷声道:“抓紧马鞍,一路上不许碰到我,否则定不绕你。”

“是,少爷。”

绢儿柔顺应道,心中苦涩。少爷还是这样厌恶她。

可是,肯让她上马,至少说明少爷不会将她弃之不顾。

这样,便够了……么?

颜均之那边的情形着实怪异,但容睿和与顾庭灿深知这是颜均之的家事,即便他们与颜均之是竹马之交,也不便过问,一路上只得默不作声。

三人并行了半柱香功夫,忽听颜均之又道——“先前说的那两个故事里,我最厌恶的是那名小妾,你们知道原因么?”

不等两人答话,颜均之又道:“因为那男子对小妾动过真心。若是无情,无论别人如何负我害我,于我皆如过眼云烟。能够伤到我的,唯有我真正在意之人。”

“想那小妾不过是婢子出身,愿望也不过是争上枝头。若是言明,予取予求,明码交易有何不好,她偏偏要践踏着别人的真心爬上去,比那正妻更可恨。由此可见,世间那些想攀高枝的婢女,嘴上说得再动听,心思也必然龌龊不堪。我便不会让家里的婢子有攀高枝的机会。”

绢儿听了这话,全身发抖。

芊芊素指紧紧抓着马缰,因太过用力而指尖发白。

少爷,你这话是说给我听的么?

你难道发现了我的心思?

可是……

绢儿不过是倾慕你,你为何这般厌恶绢儿?

阳城极北处,颜家大院便是六百年前的享王府。

戾帝陈齐在位末期,民不聊生,北疆百姓愤而揭竿,将享王府付之一炬。而后北狄攻入中原,建立浦朝,又在原享王府的遗址上建立了定北将军府。

三百年后,浦朝也淹没于滚滚尘烟中。新朝建立,宜营城更名为阳城,这一处定北将军府沦为摆设,又被富户人家买走。之后两百年来几经辗转,终是落到当今阳城首富颜家手中。

颜府正厅内,紫荆端坐客位上,捧着茶盏,听颜老爷将颜府大院的过往一一道来,眼却不时望向窗外。

这宅子毕竟成了民居,室内陈设已不复当年的尊荣气象。然而,窗外那些小桥流水,那些曲径通幽,乃至一驾驾油帏小车缓缓前行的情形,却与五百年前的享王府如出一辙。

世事如轮,这宅子几经改建,竟回到当年的模样,仿佛五百年时光未曾流逝。

“冠人?”

颜老爷见紫荆出神,抬高声音唤了一声。

紫荆回过神来,涩然道:“听颜老爷说古甚有意思,我不知不觉想了许多。”

“在下见冠人不时看外边,可是这宅子的风水有何不妥?”

“并非如此。”紫荆微微摇头,暗想也无怪好端端的宅子在这颜老爷眼中成了不详之所,他儿子身上发生了那多么事,寻常人都要怀疑宅子风水不对了。

“只不过……若我说我与此处颇有渊源,颜老爷信么?”

“噢?”

颜老爷一怔,随即抚须而笑。他自出生起便住在这颜府大院中,近四十年从未与道士打过交道——除了这一次。

“冠人莫非是说笑?”

紫荆放下茶盏,肃容道:“颜老爷觉得我年纪多大?”

“冠人瞧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颜老爷答道,随即恍然大悟。传闻道门中人皆驻颜有术,面前这道姑虽然看来不过双十年华,先前他却见识过她的神通广大。有这等修为的道姑,岁数不会太小,说不定比自己还大些。如此一来,她与颜家父辈有渊源也未尝可知。

紫荆却摇头。“我今年已五百三十七岁。”

颜老爷怔了一怔,放声大笑。

“哈哈,冠人说话倒有意思!”

紫荆也笑道:“我便知道颜老爷定然不信。”

虽然世人都不会相信,她却不想说谎,因此,被当作笑话看也无妨。

颜老爷笑了片刻,才惊觉失礼,咳嗽一声,搓着手道:“先前向冠人道了些前朝旧事……我们颜家,原本是雁水南面的农户,于前朝中兴之世起家。到了本朝,为专心经营而搬到阳城。按理说,颜家不该妄自议论前朝旧事。然而,前朝开国太祖阿当罕薛禅事事英明,唯有一桩事,为当今天下埋下了祸患,便是纵容其妻萨仁格日乐包庇邪教……”

紫荆颔首,知晓颜老爷要说到正事了,接过话题,一字一字道:“天、理、门。”

颜老爷面上浮现一丝怒气,颔首道:“这天理门,本是一名不见经传的道派。五百年间,天理门泰忌道人接过掌门之位后倒行逆施,于这世间制造了多起杀孽,更有小国因他而灭。事情败露后,天理门被诸国群起而攻之,几近覆灭。余下的天理门门徒逃入北狄,受萨仁格日乐庇护,休养生息四百余年,最近几十年来,又有了复起的苗头……”

紫荆喃喃道:“萨仁格日乐会有此举,倒也无可厚非。”

颜老爷诧异地望着她:“噢?冠人知道其中原由?”

“事情原本是……”紫荆自知失言,只得解释道:“当年萨仁格日乐还是一名小姑娘,天真可爱,心性纯良。福达……便是天理门颜舟道人于她有救命之恩,颜舟临死前更指定她接过天理门处机观掌观人之位,她为了报答颜舟恩情,庇护天理门余下的门徒自然在情理之中。”

“冠人如此说,倒像是见过那萨仁格日乐。”

“自然见过。”

“可那萨仁格日乐已作古数百年……”

“先前不是说过么,我已活了五百多年。”

“这……”颜老爷哑然失笑,紫荆微微笑道:“此事说来话长。颜老爷若不信,便当成笑话听;若是信,也莫要就此事追究下去。”

颜老爷颔首,转念想道这或许是道门中人自抬身价的说法。管她到底活了多久,见没见过溥朝太祖之妻。只要她能救自家均之,便由得她说好了。

“再说那萨仁格日乐,本是北狄草原上的大萨满,神通了得,天理门于她庇护下又习得不少诡异之术。到了如今,行踪更是难以琢磨。犬子、犬子也不知为何与他们结下孽缘……”

颜老颜终于转到正题上了,紫荆打起精神,追问道:“令子情形如何?”

提及颜均之,颜老爷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