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当今康熙万岁爷驾前的一等侍卫,钦命善扑营总领魏东亭!”朱尚贤身子一挺,骄傲地昂着头,把一份札子隔着人头甩了过去,冷冷说道,“瞧瞧怎么样,能管教你们不能?”
跪在康熙身旁的魏东亭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朝康熙漂了一眼,见康熙不动声色,只得压下火气,静候命令。
“这里是清真寺,”听说是皇家官差,长老缓和了一下口气,解释道:“我们穆斯林正在过斋戒月,背诵经文,祈祷真主保佑,赞颂太平盛世,并没有越轨行为,不劳长官干预!”
“诵经?”假魏东亭冷笑一声,说道:“你说的那万物非主,惟有真主,岂不是连皇上也‘非主’了?”
那长老听了,十分气愤,便反驳道:“长官这话不对,‘万物非主’,皇上不是物,佛经上讲四大皆空,岂不连皇上也空了?怎么太皇太后老佛爷还信佛呢?”
“这奴才好一张利口!”杨起隆笑顾身后一个侍卫,吩咐道,“犟驴子,还不将他拿下!”
那假犟驴子走过来,便要扑向长老。
真犟驴子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也顾不上等康熙下令了,一声不响地一跃而起,几步就跨了过去,一把提起了假犟驴子,“呸”地照脸吐了一口唾沫,接着又扇了他一记耳光,咬着牙骂道:“谁裤档烂了,露出个你来!你爷的这个名字,能是你叫得的?撒泡尿照照吧,瞧你这副嘴脸,配得上称为‘犟驴子’吗?”
“放开他吧!”康熙立起了身子,冲着杨起隆冷笑一声道,“杨老板,看来,还缺个爱新觉罗·玄烨呢,想必皇上的角色是由你来扮了?”
杨起隆朗声大笑:“龙公子,你果然聪明,朕即是——当今皇帝爱新觉罗·玄烨!怎么,你也不服?”
“哈哈哈哈!”康熙再也忍不住了、遂纵声大笑,“图海,虎臣,世间居然还真有这档子事,我若不是亲临其境,还真不会相信呢!这是一出很有趣的《双龙会》。”
“一个也不要走了!”红衣长老此时听出了眉目,指挥回民道:“将所有出口封死,赶紧去向顺天府告急!”跪在当地的回民们此时才惊醒过来,按照长老的吩咐将殿门和大门封得严严实实。杨起隆顿感形势严重,脸色一变,跟着大声说道:“不要放走这个假皇帝!”
康熙向前迈了一步,忽然“噗嗤”一笑:“请问你今年高寿几何?”
“十七!”杨起隆显然有些狼狈,红了脸仰着脖子说道。
“好,真是个好角色!”康熙又转身向殿中的回民问道:“你们看看这位‘皇帝’像不像十七岁的人?”
这一说,大殿里的人群立刻大哗。
“不要嚷!”康熙又质问道,“你既是皇帝,总该随身带有玉玺吧?”
“朕的玉玺在乾清宫,何劳你来相问?”
“嘻!朕这个假玄烨倒有一颗随身小玺!”康熙笑着从怀中取出一方黄金图章,在烛光下一晃,熠熠生光。说着脸一沉,目视魏东亭道:“这才是真正的谋反人。”
“拿!”魏东亭见康熙暗示动手,在旁大喝一声。
一声令下,图海咆哮一声,“噢”地从腰间抽出一根一丈余长的柔钢软鞭,“日”的一声向朱尚贤抽去,朱尚贤一下子就被扫倒。魏东亭、狼瞫、犟驴子、素伦等侍卫也狂吼一声,饿虎般扑了过去。
杨起降见来势凶恶,挥着扇子单脚一蹬,大声下令:“放火,烧掉这个贼寺!”他身边跟从的“侍卫”齐声响应,有的扑上来擒拿康熙,有的撕掉帷布蘸油,在烛上点燃放火。灯影下两家顿时混战成一团。回民们有的呐喊着上来助战,有的便挤着往外逃,有的打、有的跑、有的叫、有的哭,如乱麻一般。
偏那红衣长老十分沉着,尖着嗓子大叫一声,高高擎起《古兰经》,“腾”地跳上讲桌喊道:“教徒们不要慌!捉拿放火人!这是真主安拉的圣坛,不准恶徒放火!”
他这一声高呼十分有效。遍天下回民最能团结御强,几十个精壮汉子由红衣长老指挥着,有的和杨起隆一伙人搏斗,有的和魏东亭一起保护康熙。回教徒们见图海的鞭子着实厉害,凡被他打到了的一个个都是半死不活,便连声赞道:“好厉害的鞭子!好厉害的将军!”那图海听了,越发性起。
杨起隆的从人虽然武艺不及图海和魏东亭,但他们也一个个精悍顽强,受伤的还咬着牙前来厮打。魏东亭和图海不敢离开康熙一步,只有穆子煦他们十几个人力战,若不是回民们助打,就要落了下风。
火渐渐着起来了,火舌爬到梁上,经坛上的地毡被上边掉下的火团火球点燃了,发出刺鼻的焦糊味,殿堂里浓烟弥漫。殿堂里实在呆不下去,图海和魏东亭一边一个夹了康熙就往外走。忙乱中图海踢到了一个受伤的假侍卫,那人“哇”地大叫一声,猛地跳起来向康熙扑来,刚挨到身边,便被图海钢钳般地扭住了,图海顿时火起——一反手,将那人倒提起来,“呀”地大叫一声,立时将那假侍卫撕成两片。康熙见他如此凶狠残忍,不由闭上了眼睛。跟着杨起隆的几个“侍卫”顿时被吓得心慌腿软,发一声喊便一齐拥出了清真寺大院。大殿上空“轰”然一声,殿堂的天棚被烧塌了,暗红的火舌伸向房顶殿廊。
犟驴子一心要寻假犟驴子的事,寸步不离地赶着打,假犟驴子被他逼得没法,便站住了笑道:“就算你是真的还不成?交个朋友嘛,何必欺人太甚?”
犟驴子打得兴发,哪里听得进这些个,便使了史龙彪传他的丹砂掌猛推过去,口里说道:“先打倒你,再说交朋友!”
假犟驴子见他出掌厉害毒辣,忙使了一个“西施院纱”,身子一扭躲了过去,哪知犟驴子这是虚招,进前一步一个连环鸳鸯腿向背后踢来。假犟驴子一个踉跄,未及站稳,已被犟驴子擒在怀里,正要伸出二指拤他的喉咙,魏东亭在一旁忙叫道:“贤弟,留个活口!”犟驴子狞笑一声,住了手,喝问道:“谁的主谋?讲!”
“朱……朱三太子!”
“谁是朱三太子?”
“就是那个摇纸扇子的!”
“贼窝子在哪里?”
“……”
“嗯?!”犟驴子伸出手去,“咯蹦”一声便拧断了他的膀子。
假犟驴子疼得双眉紧攒,摇头喘息道:“不,不要这样……在,在鼓……”言犹未毕,火光中飞来一镖,穿过犟驴子肘弯,打中假犟驴子的咽喉。连哼一声也来不及,假犟驴子口里冒出黑血来,脸一歪就死过去了。犟驴子回头一看,见是那个躲在树后的假魏东亭放出的暗镖,便大吼一声跳起来,红着眼又杀了上去。
朱尚贤因受伤不敢恋战,口里打了个呼哨,十多个人聚在一处护定了杨起隆。杨起隆在火光中仰天大笑:“痛快痛快!十二处回回寺将全部化为灰烬,等着回子们和你这个真康熙算账吧!”说完十多条黑影一齐蹿上高墙,隐没在黑夜之中。
长老和回民们听了这话蹊跷,便转脸注目康熙。
“不要理他,图海,去调兵救火要紧!”康熙笑道,“穆子煦明日传旨,着户部拨银五万交给这位长老,重修牛街清真寺!”
“万岁爷圣明!”红衣长老伏地叩头道,“有万岁爷这句话,穆斯林们便受用不尽了,愿安拉保佑圣主万寿无疆!”
康熙点了点头,从图海手上接过辔绳,翻身上马,笑道:“长老放心!你们安生过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