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沁一惊,似乎没有料到藤莲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但却也是如实回答着:“她原来叫秦思,至于什么时候改成Daiy的,我也不知道。她是我伯伯的独女,从小和我不是很亲,自从伯伯和伯母出了车祸走了之后,我们两家的关系就淡了很多。后来,我出来工作了,她那边的事我就更加不清楚了。我也没想到她居然是邡轩那边的人……”
“说起来,她也真有本事,能在今苏羽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没有被他发现,要不是聿事先有所警觉,早叫阿澈调查了她,还不知道她能瞒多久……”
所以说,那晚左亦瞧着Daiy眼熟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说来也怪,今苏羽知道真相后也没对她有什么举动,要不是知道今苏羽的本性,我倒还真以为他是个善人呢。”藤莲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充满了讽刺,“哦,你知道吗?你的好堂妹已经跟着今苏羽出国了……”
秦沁听着他的话身体一僵,“暂时还不知道……”
“看来你是真的和你的堂妹不熟,那就好……”藤莲直起身子,优雅地在一边泡起茶来,在不经意的时候抬眼扫了秦沁一眼。
就是这样看似柔情缱绻实则复杂的眼神让秦沁心里一阵冰冷。
这么多年来,她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典雅大方,但只有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才会变得卑微,如此得小心翼翼。
他说了这么多,她又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他在怀疑她!
心里涌起一股酸涩。
秦思是她替金聿去墨氏看望今苏羽的时候遇到的,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她的堂妹原来就是潜伏在今苏羽身边的那个Daiy。可他居然怀疑她跟她一样是有目的地待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
虽然一早就知道这男人的冷酷无情,但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一阵伤感。
“秦沁,你跟了我多少年了?”藤莲一边问着,修长的手指一边拿起茶壶将花茶倒入一边的水晶茶杯中,一阵玫瑰花香盈满了她的鼻翼。
“已经有很多年了,总经理。”秦沁答着。
“具体。”他提醒她。
“六年了。”
“是很长的时间了……秦沁,你应该知道我很信任你。”他把手中的水晶杯推到她的面前,“尝尝,但经过今苏羽的事,我突然就害怕起来,有一天我也会变成第二个今苏羽。玦他们那边都是由他们至亲的人帮着,但是我……”藤莲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你知道的,澜优她有自己的事业……”
换一句话说,千澜优做不了他的左膀右臂,替他大点好一切。
而且,依着她的性子也不可能会甘愿居于一个男人的下方。
“所以,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秦沁握着水晶茶杯,看着飘在茶杯上方的玫瑰花瓣,心下一动,立刻沉声答道:“少爷,您放心,我秦沁自然不是吃里扒外的小人。既然四少那边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过几天我就会在玺爵那边递上辞呈。”
藤莲放下手中喝道一半的茶杯,仰面斜躺在沙发上,似有所思,“也好,当初让你留在那边就是为了怕聿那边有什么突发状况,现在既然事情都解决了,你就来藤氏吧,我想,聿也不反对的。”
“嗯……”
他们又谈了好一会儿,秦沁才起身离去。
就在她准备开门离开的时候,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秦沁开始还有些惊讶,谁敢不敲门就这么进来了,在看清来人妍丽的面容时,她突然在心里苦涩地笑了笑。
“夫人。”她恭敬地叫了一声进来的女人。
“嗯。”千澜优朝她点头示意。
“你来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看到女子后,原本冷漠的脸上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那是他对其他人不曾有过的,同样,包括她。
“你以为我很闲?”千澜优瞥他一眼,径自在他身边坐下,“我可不像你,我那边可是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说吧,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拿起刚才藤莲喝过的茶杯呡了一口,“嗯,味道不错。”
“你上次不是说要学这种茶的泡法吗?今天来教你……”
“不是吧,藤莲,你要我丢下几百亿的大单子就是为了这个?”
“那你学还是不学?”
“你!好的吧,算你狠,那边我都已经推掉了……”
“那好……你去里间洗洗手,我们开始吧……”
不再去听他们之间的话,秦沁缓缓为他们带上门。
从门最后一丝的缝隙里,她还可以看到刚才那只被她喝过的杯子正孤零零地放在茶几上。
她微微笑了笑,那茶,味道当真是不错。
相思愈浓味愈浓。
她一直呵护着心里唯一柔软的地方,虽然那个男人的那份相思从来都不属于她。
“一:姻缘如芥草,若得一人老,暮暮朝朝好。”
郁慕影是在来巫宁的第三天才收到金聿的短信的。
内容很简单: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末了,还加上了一句……我等你。
唉,相思成灾啊。
当时郁慕影正在洗澡,倒是古苏在她的房间里闲得无聊,听到她的手机响了一下,眼睛一亮,立刻便扑上郁慕影的床,从枕边摸出了她的手机。
看到显示的备注是“阿聿”后,古大小姐平时在警局里端庄严肃的姿态全然不见,嘿嘿一笑,俨然一副正宗狗仔的样子。
嗯哼,她好像闻到了“奸情”的味道。
郁慕影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古苏躺在她的床上笑得古怪。
“什么事啊?笑得这么开心?”她一边打趣着,一边擦干头发坐到古苏身边,“是琉玉?”
“干他什么事?喏……”古苏把手里的手机递给一郁慕影,径自翻了个身,懒懒道:“你家男人的短信……哎,你可别说我不仗义,我可没偷看,要是里面什么肉麻的情话,我可受不了。”
她说着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脸上却是一派正色,一边的郁慕影见她这样,倒是禁不住笑了出来,“好、好,你最正直!你最正直……”
说完便看起短信来。
“什么呀?看你笑的!”古苏看她一脸笑意,忍不住凑了过去,郁慕影倒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地把手机放在她面前让她看。
其实也没什么好介意的,金聿这个男人啊,他可不会说什么情话,倒是她自己觉得在经历了这一切后,他说得每句话在她听来都是情话。
古苏把短信的内容看了好几遍,最后才移开眼,皱着眉问道:“啊!就这个啊?”
“是啊,就这个啊。”郁慕影温婉笑着,缓缓把手机收起来。
古苏撇撇嘴,“他好歹也给写个‘宝贝,我想你了,你快回来’之类的话啊,怎么是这样没头没尾的话。没想到,堂堂的四少,连一句哄人的话都不会……”
“他要是真那样的话,你可真的要受不了了……”别说是古苏,要是有那一天,她自己就该先受不了了。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唉,这个男人啊,要是真的想让她慢慢在巫宁逗留的话,就不会在后面再补上一句“我等你”了。
何其闷的男人啊,想当初他们之间就因为欠了那么一句话才分别了那么多年,到现在他还是这样。
不过,要是这一生她真的错过了这个男人的话,那真的是她的福气不够。
一个女人要有多好的福气,才能遇到这样一个爱着自己的男人啊!
当时她对他已经完全是绝望了,就算当时他告诉她今瑷回来了并且要她提防一下的时候,她虽然也有所察觉这件事的不正常,但是在心里对他还是不信任的。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接到了藤诺的电话,这个电话是藤诺求着墨沧玦帮她弄到的,因为怕郁慕影的手机被人监听,在打这个电话的时候他们也是用了一些手段的,否则凭着白汿谨慎的性子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藤诺在电话那头告诉了郁慕影她当时金聿给她喝的药的确是安胎药,因为怕她这个四哥是因为想要孩子才和她结婚的,就没告诉她,怕她伤心,对胎儿也不好。后来他们出事的时候,她正好出国了,等她一回来听说了这事就立刻想到了这个。
她的四哥不告诉郁慕影怀孕的事,不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是怕她知道了事实痛苦。
郁慕影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一愣,藤诺那头听了没声音了,心里有些着急,赶忙说她不是替金聿说好话,只是她这样误会金聿对他不公平。
其实同样的话墨沧玦也说过,而金聿也和她解释过,可是她那时候被恨意和绝望蒙蔽了双眼,什么都听不进去,什么都不想听。
现在听藤诺这么一说,她的心开始变得慌乱,纤长的手指缓缓覆上小腹。
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可是那里,一个幼小的生命已经没有了。
她痛苦地闭上双眼。
……也许,她错了。
错得离谱。浑身的血液开始变得冰冷。
世事变幻,有什么开始浮出泱泱水面,原来,她还是贪恋他怀抱的温暖。
后来,那天孙雪让人把她带走之后,在别墅附近,古苏派来的人救了她。事后,她才知道,金聿在那之前已经和古苏见过面,并且请她派人来保护她。
她当时就想着,那样一个高傲的男人肯委下身子去替她求人,遇到他她是何其有幸啊。
一切都真相大白,尘埃落定之后,她终于又见到了他了。
他来接她了。
那一天,古苏陪她在外面散步,午后的阳光很温暖,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但就是在那么多的人之间,郁慕影一眼就看到了他。
长身玉立,淡淡一笑,温雅如玉。
随后,她也笑了,这么多天来堵在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以一种崎岖的姿态啃噬着对方的感情,因为太积极而不得不后退一步,因为太深刻而不堪一击。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对她而言,她根本不需要去担心什么。
回头,对他忏悔,被原谅,被接纳,这些都是不需要的。
因为那个男人啊,一直都在她的身后,她的心里,只要她愿意,他都会一直在原地等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然,吾盼汝归。”
这世上,姻缘如芥草,但若得这一人老,愿暮暮朝朝与他好。
“二: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这是金聿和郁慕影结婚多年后的事了。
那个时候,郁慕影已经成为了国际上知名的钢琴家。那一天是她准备出国演出的前一天,她约了千澜优一起去祈福。那个时候,千澜优和藤莲的第一个孩子刚满一周岁,千澜优准备去求个长命锁。
祈福的那座庙远离尘世,遗世独立。庙不大,香客却是不断的。
上香、拜佛……一切事都虔诚地做完之后,千澜优去找主持谈关于长命锁的事。烟雾缭绕中,郁慕影的眼睛有些发涩。很多年前,她也来过这里,为那块送给金聿的玉开光,当时……郁慕影的眼睛迷蒙起来。
当时她还在祈福的牌子上写过什么的。不知道现在那块牌子还在不在。
凭着当年的记忆,郁慕影找到了她当年挂牌子的大致地方。纤长的手指拨动着面前挂着的一排排祈福牌,想要从中找到自己当年的那块牌子。
已经……找不到了吗?找了一会儿,她有些失望地收回手。
突然眸光一转,她抬眼,看到右手上方的一块牌子。因为她刚才的寻找,木牌有些晃动,当晃到有字的那一面的时候,她在上面看到了十分熟悉的两个字“金聿。”
她的心有些微颤。她伸手,摸向那块木牌里面的一个祈福牌,微微一转。
果然,那是她的祈福牌。
上面的墨迹已经有些干涸,却任然可以看出上面的字“愿君安”,然后落款是她的名字。
那一刻她笑了起来,漂亮的眸中有什么落了下来,静寂无声。
和千澜优回去之后,郁慕影破天荒地取消了这次的演出。
当金聿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有些不解,毕竟这次的演出是她期待了很久的。
郁慕影当时坐在钢琴前,微微一笑,她告诉他,这次的演出要去很多的国家,可能半年都见不到他,她舍不得他。
这辈子,其他人听不听得到她的琴声已经无所谓了,只要他能听到就好了。
而郁慕影一辈子都不会告诉金聿关于那块祈福牌的事,就像金聿也一辈子不会告诉郁慕影他为她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不离不弃,欢喜一生。
得夫若此,我亦何求。
“三:谁解相思味。”
事情发生在金聿和郁慕影的学生时代。
八岁之前,郁慕影跟着父母在国外生活了一段时间,眼看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他们才把她带回国接受国内教育。
从那时候起,金聿和郁慕影便一起上学、放学,两个人也时常打打闹闹,多了一个玩伴,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细小的变化是从郁慕影例假来的那一年开始的,他们两个人对彼此的触碰开始敏感起来。一次玩闹中,金聿不小心碰到了女孩子那小小的胸部,顿时两个人都僵在了那里,脸上腾地红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郁慕影才声音小小地说了一句:“我……回家了。”然后飞快地跑走了,只留着男孩子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那件事后,因为是暑假,郁慕影好几天都没有去找金聿玩,后来两个人还是不免见到了对方,但对那天的事都闭口不谈,久而久之,这件事也就淡了下去,但是当时两个人心里当时那种朦朦胧胧的心动的感觉却是无论过了多少年也不会忘记的。
唉,少年初识相思味。
后来便是一次偶然的情书事件。
当时有一个女生在金聿和郁慕影回去的路上拦住了金聿,递给他一份叫做“情书”的东西。
情书这种东西,金聿和郁慕影在之前的学生时代不知道收到过多少封了,每次两个人看到对方有人送情书,都会很识相地站到一边,但是心里免不了有些不是滋味,当然当时他们谁也没有说出来。以至于,后来这种情绪愈来愈浓烈,两个人开始对对方有人送情书的事嗤之以鼻,每次都不免冷嘲热讽一番。
这次也不例外,退到一边的郁慕影任然是一脸柔和的表情,但内心却已经把金聿骂了个狗血淋头。
金聿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的,对着她笑了笑,那个笑容如沐春风,惹得他对面的女生脸红心跳。郁慕影见状无可奈何地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快点解决了回家。
金聿收到她不满的信号,同往常一样没有去接那份情书,就在郁慕影以为能回家的时候,金聿却朝她这边走了过来,然后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搂住了她的腰,郁慕影一僵,她怎么也没想到金聿会做出这个动作。
夕阳在金聿的脸上镀上了一层薄光,此时的他俊美非凡,他不等郁慕影反抗就开口缓缓说道:“喏,这是我女朋友。”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坚定得让人不得不信。
郁慕影傻了,呆呆地愣在那里。
和她同样表情的是那边那个女生,虽然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不一般,但却从未听说过他们两个之间是这样的关系。
“怎么可能?你们根本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你们是男女朋友!”女生缓过神来有些激动。
“怎么不可能?”金聿反问,“如果不是男女朋友,我们怎么会天天一起上下学?不公开承认,是为了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你懂了吗?”他挑眉看着那个女生,一副居高临下的感觉。
“可是、可是,郁慕影她还没有承认……”女生不死心,她知道每次有人送情书给金聿,郁慕影在一旁都是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哪有一个女朋友面对这种事是这个样子的?
“哦?那你大可以问问她呀,是不是啊……郁……”
“阿郁?”郁慕影恶寒地打断他的话。
明明是个反问句,在金聿耳里却听成了甜蜜蜜的陈述句,他两眸一亮,“是的,我是阿聿。”
“唔--”郁慕影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那个女生捂着脸跑开了。
是也觉得恶寒了吗?郁慕影想着,回过神来的她狠狠拍掉了那只还抓在她腰上的狼爪,“干嘛!”
“不干嘛啊。”金聿看着她,委屈地收回手,“刚才明明那么亲切地叫过人家‘阿聿’了,现在还这么凶!”
“等等,谁叫你‘阿聿’了?明明是你先叫我‘阿郁’地好不好?”
“哈哈哈……”金聿突然笑了出来,“我要说的是‘是不是啊……郁慕影”后面你的名字被你打断了……”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郁慕影听到这话,瞪他一眼,不理他自顾自向前走去,“那你也不应该骗那个女生说我是你女朋友!”
“欸?”金聿快步追上去,不一会儿两人又恢复了并肩而走的姿势,“不是你站在那边一脸‘我好可怜’的表情,说我抛弃你了吗?”他故意歪曲她的意思。
“我哪有?”郁慕影怒,走快了一些,“我那分明是‘你快点解决,我要回家’的表情,好不好?”
“哎,不管什么表情了……刚才你叫我那一声‘阿聿’蛮顺耳的,再叫一句来听听!”金聿继续追上去。
“都说了是‘阿郁’不是‘阿聿’!”
“哎哟哟,一样的啦,再叫一声?”
“不要!”
“叫一声!”
“不要!”
“我说叫一声啦……”
“我说不要……”
“要……”
“不要……”
太阳落下,衬着两个年少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有人说,最美不过少年,我真的很庆幸,能在当年最美的时候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