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日。不知怎的,她昨天捂着膝盖忍着眼泪的模样在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可能是乌鸦嘴的负罪感吧,我抱着碰运气的心去了化学实验楼,不过说实话,我真希望今天没有遇见她,好像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5月18日。才发现这么久没记日记,我觉得我已经无可救药了,短短一个月我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我疯了,我还是那个爱妻子疼女儿的好男人吗?我连欢欢发烧都忘了给她吃药,我不敢正视小静审视我的眼睛,可我更舍不得她……,她那么美好,我无法自拔,我恨这样的自己,不能再害人害己了,明天必须了断!必须!”
“5月19日。我就是个勤兽!(此处二十个惊叹号)”
“6月9日。我不敢再去见她,听说她没毕业就离开了学校,也有人说前两天研究院那边来了人,她被挑了去。难道那天就是永别了吗,那样美好的告别仪式,让人怎样忘却?她一定很恨我,我也恨我自己,都是我的错,这都怪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施乐翻到后来已经泪眼婆娑了,这本日记从一开始以天来记载,到那段非常时期大段大段日子的空白,从一开始满满都是女儿,到有一段时间完全忘记了写女儿,虽然一年多之后日记又恢复如常,她却在父亲日记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了他当时内心的煎熬和对母亲的不舍。
在那个年代,他们的做法是离经叛道的。
酿成的后果要比现在这个道德观低下的社会要来得更严重。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庆幸他们及时收手没有一错再错,没有毁了父亲原本的家庭?但她又替自己的母亲心疼,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离开的?怀孕那段时间没有外婆和外公在身边,她一个人是怎么度过的?为什么会那么狠心抛弃一切不再回来?她难道不想外公外婆,不想她这个亲生女儿吗?
父母爱情的火花转瞬即逝了,却留下一个实实在在的她,日记里“美好的告别仪式”一句,让她微凉的心情多少得到些安慰,虽然自己是错误的产物,但并不代表她是个没有感情的果实。
日记又往后翻了翻,于欢两岁的时候父亲就不再写了。
最后一篇是这样说的,“生硬的记述,远没有真实带来的震撼……”
她心里一酸,的确,生活给人们带来的感受,怎么能是日记上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楚。也许面对回忆太痛苦了,每一次翻开日记就等于揭一次伤疤,他难过,想必那时候张静芝的日子也不好过。
女人的心思都是敏澸的,丈夫身上发生怎样的变化第一时间都会有所察觉。是张静芝的包容和隐忍维系了他们这段摇摇欲坠的婚姻,在一段三角恋里,三个人的性格决定了恋情的结果,他们最终选择了维持原有的平衡。
那么她呢,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会怎么处理?
见她手捧着日记哭成了个泪人儿,李小瑶将日记夺了去,阅读半响,她也哭了。
“没想到你父母竟然是这么认识的,他们之间相差九岁呢,在那个年代很不可思议了。哎,可惜日记写得不细也不全,他俩后来怎么在一起的也不知道了。乐乐,你说……于教授到底知不知道你存在呢?”
她觉得父亲是知道的,但如何知道日记里没有记载,想必也不会有别人知道了,但遥记得在大学里,他特别的关心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从于欢对她的态度、张静芝交给她日记时说得话,可见他们全家都是知道的,正因为全家都知道,于教授就算知道有她的存在,为了家庭也会选择放弃她吧……
一想到自己是被抛弃、被放弃的那个,她心如刀绞。
她在最亲的人眼里都不是最重要的那个,这个世界上还真的还会有人将她排在第一位吗?外婆一定会吧。
那项野呢?
菠萝呢?她现在连见菠萝都要申请了。
“乐乐,”正想着,李小瑶坐了过来,“以前我不理解,看了你爸的日记,我突然发现,这感情和婚姻完全是两码事,爱情可以随心而行,但婚姻包括的不只有爱情,我们会厌倦,会被生活琐事烦扰,会有诱惑,很多时候,婚姻要靠两个人的理解、包容、甚至是隐忍来维系……”
“就拿项野来说,我觉得你父亲去世这么严重的事情,我都打电话给他让他回来了,他都不回来,本来是根本不能原谅的,我都想劝你跟他离婚了。可是现在,我觉得你要不要跟他坐下来好好谈谈?就算他图那梦娜新鲜,但你们有婚姻、有儿子,基础比梦娜深,听说男人都很懒,如果不是妻子逼到份儿上不会轻易离婚的,如果你还爱项野的话,还想保持家的完整,不如……再努努力?”
施乐默默听着,好半晌没有回话,心里有些麻木,她还在强迫自己接受亲生父亲在面前死去的事实,那画面,一时半会挥之不去。
见她不做声,李小瑶叹了口气,心知有些伤是要时间来治愈的。她随手拿起桌上一落信件,“咦,乐乐,有你一封信,都是外文,不过这名字是你吧,乐路易斯?”
心里一凛,施乐一下子将信抢过来——
“信上说什么?!”李小瑶见她读了信神色僵硬,试探地问。
她双手一垂,“项野正式发律师信跟我离婚了。”
项野要离婚?
李小瑶听傻了,吵架归吵架,可动了真格的,她也害怕了。
又夺过信看了看,可整篇英文看得她晕头转向。
“不用看了,信上就是这么说的。”施乐平静得有些可怕。
李小瑶气得拍案而起,“项野他有病吧,我们还没说离婚呢,他倒是先下手为强了,什么便宜都给他占了?!妈的,有钱人真他妈没一个好东西,婚姻跟儿戏似的!”
李小瑶在房间里绕圈圈,又急躁躁地坐回施乐身边,一摸,她的手竟然冰凉。她把心一横,“乐乐,项野肯定是用这招逼你回去对他服软儿呢,能用这种攻心术对付自己老婆,这种男人太可怕了,正好,就跟他离,让他回头肠子悔胃里面去,别以为咱就真可他一棵树上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