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始皇帝打量了一时儿,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秦步兴心中早已想好了对策,笑一笑,方开口回道:“功在千秋,利在社稷!”
始皇帝闻听,脸上露出笑容,却是不解其意,继续问道:“此话何解?”
“六国覆灭,四海归一,天下无疆界之分,南北交通,东西交汇,百姓安居乐业,再无兵争之苦,此利一也。”
始皇帝点头称是。
“列三公,制九卿,设郡县,不以出身,只以孝廉,求贤若渴,天下豪杰、名士无不争相于道,肝脑涂地,天下长治久安,泽披子孙万世,此利二也。”
他说的口若悬河,赵高偷眼观看,始皇帝已满是欢颜。
“车同轨,书同文,度量衡,疏通南北东西,万民团结,共享盛世太平,此利三也。小民浅薄,其中好处,难以尽数,却已是词穷!”
言罢,秦步兴偷眼去看始皇帝,就见他面如春风吹开桃花万朵,又如一船荡开千层波浪,哈哈大笑之际,更似解开了多年的忧愁与苦闷。
“万万没想到,小小一个黔首,竟有如此见识,知朕一片苦心,朕甚是宽慰!”
“朕?”
秦步兴更知所猜无差,脱口而出之际,知道泄了机密,赶紧补充道,“原来,阁下竟是姓甄?”
“哦?呵呵呵,不错,我却是姓甄!”
始皇帝见他自圆其说,也急忙将错就错,倒是赵高在一旁听了,心中偷笑。
“秦先生,朕还有一事不明,想要当面请教!”
趁着朕甄不分,始皇帝打算混淆视听,继续问出心中的疑问。
秦步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见他还要问,心中叫苦,脸上也渐显出为难之色,暗道:你若是问个没完没了,我可就彻底显了原型,腹中装得不是才华,而是一肚子的不合时宜!
始皇帝问完,见秦步兴没有应声,很是纳闷,追问道:“秦先生,莫不是有什么不适?”
这一句话直说得秦步兴心花怒放,立即接道,“甄先生,实不相瞒,在下到此时还是腹中空空,不敢在多说些话!”
“原来如此!”
始皇帝不疑有假,转过脸来望向赵高。
赵高当即会意,道一声“主人稍等,奴才这就去李府安排!”,转身再去拨打门环!
门上的人听见,很是懊恼,极不耐烦地喝道:“什么人,如此可恶,深夜里还敢惊扰相府?”
等大门露出一条缝隙,赵高立即表明了身份,直吓得门上人双腿颤栗,差点尿了裤子,这才急匆匆,慌忙忙地去禀告主人。
李斯确实还未睡下,听得门上人禀报,也是大吃一惊,问明了情况,才知道始皇帝竟在门前与人攀谈,一面吩咐人准备吃喝,一面着人在门内加强戒备,万一有事,可以随时应援。
不一时儿,大门一开,果见得赵高在外面等候。
李斯只寒暄了一句,就想要上前来行礼,却是被赵高一把拦下,“陛下有令,不可声张,也不可喧哗!”
李斯急忙点头答应,小声问道:“却不知,陛下正与那位名士交谈?”
赵高摇摇头,方回道:“我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刁民,只在你门前避寒,极是善辩,直说的陛下龙心大悦,说不得来日你们很可能就会同堂为官!”
“还有此等事?”李斯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好了,注意莫要泄了陛下身份,惹得龙颜不悦!”
“诺!”李斯应了一声,只把身藏在门后。
“陛下吩咐的,可都安排了?”
“中书令放心,已安排妥当!”
他们这边交谈不说,秦步兴那边却是腹中轰鸣起来。
始皇帝见他说话没得掺假,更相信秦步兴前面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万万没想到偶遇一个乞丐,竟成了自己的知己。
时间不大,门人将得酒菜端上,赵高接了,又是往返了多趟。
秦步兴又冷又饥,道了千恩万谢,再也不客气,一顿狼狈吃相,更显得与乞丐身份相符。
始皇帝见状,面带着微笑,叹一声,“没想到,朕还能在此遇得知音!”
秦步兴听得清楚,差点笑喷出来,赶紧装作被呛到,一阵剧烈的咳嗽,提了酒一阵猛灌,来掩饰自己卑劣的行径。
李斯隔着门缝,瞧的清楚,暗道:如此之人,还能惹得龙颜大悦?
待秦步兴吃饱喝足,又是打了两个饱嗝,引得始皇帝又是一阵大笑。见机,秦步兴决定变本加厉,抱拳施礼道:“甄老爷,想必与这府邸熟识,能否帮在下再讨得些钱财,也好过活!”
“混账,无礼!”
赵高刚刚训斥完,就见得始皇帝一摆手,他赶紧低下头,弯下腰,往后退去。
“就依他所言,送些富贵与他!”
“富贵?”
赵高当即一怔,知道富贵不再是略略打发些钱财那么简单,匆忙忙地应了,又去向李斯传达圣意!
李斯闻听,岂敢怠慢,一面备了金玉珠宝,样样都是价值不菲,又一面备了相府的腰牌,只要秦步兴隔日来府上谋事!
秦步兴得了实惠,又是将甄老爷吹捧一番,笑着说道:“甄老爷,可是有着高处不胜寒之感?”
“嗯---”
听着秦步兴一语中的,始皇帝震惊的程度不亚于秦步兴初见他,只是脸上依然镇定无比,勉强着笑回道,“秦先生,说得正和朕之心意!”
秦步兴见自己所料不差,刚才拖延时间之际已是想好了应对之策,笑一笑说道:“在下这里却是有一个故事,愿讲于恩公!”
始皇帝点点头,示意秦步兴说下去。
“宋有一富一贫,贫者善养马,其马日可至千里。富者重金求之,养之于华亭,饮之于干草,不可谓待之不厚!然日久,马却常思贫者糟糠,而遂失千里之能,富者惑,问之于众,不得脱!”
说到这里,秦步兴闭口不语,笑呵呵地看向始皇帝。
始皇帝闻听,略作沉思,试探着问道:“那马儿可是思旧主?”
秦步兴点点头。
“那依先生所见,当如何是好?”
“抚贫者,教之以饲马,去其糟糠,日久可见其效!”
始皇帝认真地回味着秦步兴的话语,好一时儿没有作声,忽然哈哈一笑,似是明白了其中关键,竟微微一施礼,“先生受教!”
“岂敢,岂敢!如此,请容在下先行告辞!”
话一说完,秦步兴转身就要走,忽见得院墙上急速行来一道身影,看样子竟是奔着始皇帝而去,不由地大叫一声,“小心,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