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红叶落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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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空是那种透明的蓝,净得没有一丝云彩,这是黎敏第一天上班的日子。

藏在高耸写字楼里的每张面孔都那么陌生、骄傲,穿着T恤牛仔裙的黎敏夹在中间显得那么不协调、学生气十足,马尾巴在脑后跟着忐忑的心左右不安地摇摆。

《七彩梦》杂志社不大,感觉好像又比上次来面试时小了。“小姐,你好!你找哪位?有预约吗?”前台秘书小姐笑容可掬的。

“我是黎敏,今天第一天上班。”黎敏也笑容可掬地回答。

“噢,那我带你去社长办公室吧。”黎敏被带到最里的一间办公室。

社长的脸又比上次见面时圆了些,仍是个样子可亲的老头。

“社长你好!”

“黎敏来了,从今天起你就正式上班了。关于这本杂志的大致情况我想你也了解了,这段时间你主要熟悉一下业务,具体由严主编给你安排工作。我平时在总部办公,编辑部这边都由严主编负责。我们这里的年轻大学生不多,非常欢迎年轻人加入我们的队伍。”社长不疾不徐地讲了一大套。

“谢谢社长,我想我会尽力把我的工作做好。”黎敏有些紧张,连坐姿都没动一下。

严主编也走了进来,说实话,黎敏不太喜欢这种打扮过时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但她的热情还是令黎敏有点感动。“黎敏来了,欢迎加入我们,以后就叫我严大姐吧,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走,我带你去编辑室。”说完领黎敏走到了一张空荡荡的办公桌前,“这是你的位子,隔壁是钟小玲,你们年纪应该差不多,有什么事也可以问她。”一个圆脸的姑娘冲她甜美地笑了一下。

“这是老胡,这是老李,这是小王,这是……”黎敏一一笑着回应,虽然这些人也不是很热情的样子,黎敏已是很满足了。

这种开放式的办公室令黎敏对周围一目了然,显然这是一个女多男少、中年人多年轻人少的地方。还好,邻桌的小玲看上去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应该好相处吧。

总之一切还好吧,黎敏渐渐抚平了紧张情绪,满足地向窗外望去,天空是接近无限透明的蓝。

安静开始在系团委工作,环境没有变,生活好像有点重复。

馨兰咖啡屋。安静和黎敏约在这里见面。谁先发工资谁就先请客,这是她们毕业时就约定的。这间有着珍珠奶茶和秋千吊椅的咖啡屋一直是她们俩的最爱。今天的安静和黎敏都把马尾巴换成了披肩发,直直地垂下。二人对着相同的发型默契地笑了。

安静直发的样子像极了韩国影星。黎敏赞她。

“别损我?怎么样?杂志社有意思吗?”安静吸了一口奶茶,转入正题。

“跟想像的也不太一样,年轻人太少了,最年轻的小伙子也三十二了。”黎敏一副可怜的表情,“系里怎么样?有什么新变化?”

“还是老样子,可听别人叫我安老师,还是挺别扭的。”安静捋了一下长发,“对了,忘了说正事了,庄严他们单位要分房了。”

“真的?那太好了!这可是个大喜事,刚工作就能分房!”黎敏啧啧地替安静高兴。

“可是有前提,只分给结婚的。”安静低下头,一脸严肃。

“那就赶紧结吧,你们俩也谈了这么多年,早晚是结,错过了分房多可惜啊。”

黎敏声音跳跃。

“庄严也这么说。我父母也催着我结,他们对庄严印象一直都挺好的,可我总觉得一毕业就结婚是不是太快了。”安静双眉颦蹙。

“其实我一直不太喜欢庄严,太瘦弱了,像个文弱书生,一点儿没有男子汉的阳刚之气。不过你们俩也谈了这么多年了,也算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你们俩有夫妻相,你呀就嫁他吧。”黎敏说着笑起来。

“真讨厌,没个正经,一点儿也指不上你……”

欢快的声音回旋着,这种单纯的快乐像极了奶茶里的珍珠,是点缀,又是实实在在的。

《七彩梦》杂志社。所有的人都在忙忙碌碌,没人理会黎敏。黎敏坐在座位上浑身发紧。

“黎敏,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严总编叫了一声。黎敏一跃而起。

一番工作上的问长问短之后,谈话进入正题。

“小黎啊,你二十三了吧,有男朋友了吗?”严总编脸上有一种真诚的关心。

“还没有呢。”黎敏有些不自然。

“是这样,大姐手头有个小伙子挺不错的,我觉着你们可以见见面。”严总编换了一个坐姿,“我看就今晚吧,正好他下班过来取东西,你们先见一面。”

“不用了,我也不急着交男朋友。”黎敏说得怯怯的。

“这事可不能不急,女孩子还是得趁年轻找,这样吧,下班你先别走,到时我叫你吧。”严总编的口气不容置疑。

黎敏只有点头的份儿了。从严总编办公室出来,黎敏脸色青白地瘫在了座位上。

“怎么了,黎敏?挨骂了?别理她,她现在有点更年期综合症,看谁都不顺眼。高兴的时候夸你两句,不高兴的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能骂得出来,过后还找你解释,说她自己也有错,不该对你大吼大叫,再做你的思想工作,就这么一个人,你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小玲越说越激动。

黎敏冲小玲无措地笑了笑,不知说什么好。

终于过了5点钟,一位个子矮矮、戴眼镜的学生模样的人进了严总编的办公室。

“不会就是这个人吧,个儿还没我高呢,太可怕了。”黎敏正琢磨着,严总编的声音响起:“黎——敏,到我这儿来一下。”

第一次相亲竟然是在办公室,黎敏像个傻瓜一样坐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严总编和这个小个子年轻人聊得热火朝天,好像完全与自己无关。迷离的视线在严总编和小个子之间来回移动,不知最终落在谁身上更好些。

“……好吧,今天就聊到这儿,你们就算认识了,以后你们自己联系吧。”严总编和小个子都站了起来,黎敏这才意识到相亲结束了。

把小个子送出了门口,黎敏重重地抒了一口气。

回到座位上,小玲突然拍了一下黎敏,好奇地问:“咦,黎敏,你怎么认识老胡的儿子?”

“什么老胡的儿子?哪个老胡?”黎敏完全摸不着头脑。

“编辑部的老胡啊,你叫他胡老师,刚才你送出去的那个人就是他儿子啊。”没等小玲说完,黎敏霍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么?他是胡老师的儿子?!”黎敏呆住了。一方面她觉得惊奇,人高马大的胡老师怎么会生出这么矮小的儿子;另一方面她觉得以后在编辑部的日子没法过了,于是再次瘫倒在座位上……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黎敏像贼一样溜进了办公室,还好胡老师没在座位上,还好严总编还没有到。

“黎敏,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天呐,是严总编的声音。黎敏双腿发软,刚一转身,啊!“胡老师早!”半秒种的大脑缺氧让黎敏有些失态,差点与老胡撞个满怀……

“小黎啊,有件事要麻烦你一下。”严总编脸上有难色。

“什么事啊——”黎敏战战兢兢地问。

“是这样,我今晚有个饭局,你帮我去接我女儿吧。”

一听这话,黎敏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幸好没说昨天的事,赶紧大声说:“没问题,这事交给我吧。”可严总编这么大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女儿?黎敏的脑子还在打转又被严总编的声音打断了,“昨天的小伙子对你印象挺好的,他会给你打电话的,你们家电话我告诉他了……”

走出了严总编的办公室,黎敏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身上的担子从来没觉得这么重。

家长、自行车、汽车,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幼儿园门口围个水泄不通。门口一个单眼皮的小女孩躲在角落里没人搭理。黎敏走过去,学着幼儿园老师的口吻说:“小朋友,你是王小小吧,我替你妈妈来接你的,跟我回家吧。”小女孩睁大了惊恐的眼睛,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正要发作,突然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拉起了小女孩的手,“你是谁呀?这是我的女儿!”

“噢,对不起啊,我弄错了。”黎敏发出了尴尬的笑。

看着面前这个秀秀气气略带尴尬表情的女孩,男子的口气软下来,“没关系,你是接王小小吧,她在那边。”男子指向了另一个单眼皮女孩。

握着王小小的手,黎敏终于松了一口气,向男子道谢后,他们匆匆告别,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消失在闹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