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洞的入口。
红着双眼向皱皮嘶吼。
听他说:
“奈格,出来和死神共舞。”
眼眼相对,头头相抵,
“奈格,跟上节奏。”
直到一方死去才算完!
“悉听尊便,奈格。”
你转我转,你扭我扭——
“奈格,跑呀,躲呀。”
哎呀,戴帽子的死神失手啦!
“你要遭遇祸事了,奈格。”
这则故事讲的是里奇-迪基-塔威在寨戈里营地的一栋很大的平房的浴室里,独自面对的一场大战役。
里奇-迪基-塔威是一只猫鼬,从身体上的毛发和尾巴上看像极了猫,而头形与习惯又类似鼬鼠。他的眼眸和那抖动不停的鼻端是粉红色的,他能随意用前后脚抓身上任何部位,还可以把尾巴抖松,那像极了一支洗瓶刷;每当他匆忙穿越茂盛的草丛,还会喊出战斗口号:“里克-第克-迪基-迪基-奇克!”
一日,盛夏的洪水将他冲出与父母共居的洞穴,他不停踢叫着,随水流到了路旁的水沟。他瞧见水面上漂荡着的一小束草,便紧抱着,随后昏死过去。待他恢复意识时,日头高照,他发觉自己脏兮兮地躺在一条花园的小路上,浑身湿漉漉的。有个男孩在说:“这儿有只死去的猫鼬,我们给他举办场葬礼吧。”
“不,他或许还没命丧黄泉。让我们把他带回屋里,给他擦干身体。”男孩的母亲说。
他们把他带回屋子,一个魁梧的男人用拇指和食指把他拿起来看了看,证实他还没死,只是被水呛得丧失意识了。他们拿棉花把他裹住,在炉火边让他取暖。很快,里奇睁开了眼睛,还打了个喷嚏。
那个刚搬进这间平房的魁梧的英国男人说道:“好了,我们不要惊吓他,看看他有何动作。”
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就是吓一只猫鼬,因为他从鼻尖到尾巴都长着好奇的细胞。所有的猫鼬家族的座右铭都是:“快跑过去探寻究竟。”里奇-迪基便是一只真正的猫鼬。他端详着棉花,确认这不是可口的食物,于是他绕桌长跑了一圈,随后端坐身子挠痒,梳理毛发,然后跃到了小男孩的肩上。
男孩父亲说:“别怕,泰迪,这就是他交朋友的方法。”
“哎哟,他在我的下巴上挠痒痒呢。”泰迪说。
里奇-迪基低下头在男孩的衣领和脖子间观察了一会儿,随后又在他的耳朵边嗅了起来。他又爬到地板上,坐下抓搔他的鼻子。
泰迪的妈妈说:“天啊,他一点儿都不像野生动物。因为我们对他的友善,所以他表现得这般温顺。”
“天下的猫鼬都是这样,要是泰迪不拎起他的尾巴,或把他关进笼子,他就会在屋子里疯跑一整天。我们该给他提供些食物。”她的丈夫这样说道。
他们给了里奇-迪基一小块生肉作为食物,里奇-迪基喜欢得很。用餐结束后,他就跑到外面的阳台,坐在暖阳下将毛发抖松,彻底晒干,这会儿他才感觉舒服多了。
里奇-迪基心想:“我一定要留下来一探究竟,在这间屋子里有很多可以发掘的东西,比我们全家一生能发掘的东西还要丰富。”
随后,里奇-迪基便跑到外面的花园,想看看是否有一些新奇的事物。花园很大,只栽种了一半土地,这里有高大似凉亭般的马歇尼尔玫瑰丛,有莱姆树和橘子树,以及竹林和茂密的草丛。“这里真是狩猎的好地方。”里奇-迪基舔了下嘴唇,心里这么想着,尾巴不由得抖松,好似一支洗瓶刷。里奇-迪基得在花园中来回奔跑,到处嗅个不停,直到听到悲痛的声音从荆棘丛中传来。
是缝叶莺达齐和他的妻子,他们先将两片大树叶组合到一起,然后通过纤维把叶缘部位缝合到一起,做成一个美丽的巢穴。鸟巢里面铺着棉花和柔软的绒毛。鸟巢摇曳摆动,而他们坐在巢边流泪。
“发生了什么事?”里奇-迪基问道。
“现在的我们悲痛欲绝!就在昨天,我们的一个孩子从巢中掉落,被奈格吞掉了。”达齐说道。
“噢,这确实是件悲惨的事,”里奇-迪基表示,“不过我对这儿不太熟,谁是奈格?”
达齐和他的妻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们缩回到巢里。此时灌木丛下茂盛的草丛里传出低沉的嘶嘶声,这冰冷可怕的声音迫使里奇-迪基向后跳了近两米。随后,奈格——一条黑色的,从头到尾有150厘米长的粗大的眼镜蛇,他的蛇头和张大的颈部皮褶从草丛里逐渐探出来。他的身体一旦有三分之一抬离地面,就好像风中的蒲公英一样前后摇摆,这样才能保持平衡。他那邪恶的蛇类眼眸紧盯着里奇-迪基,不过事实上,不论他心中何意,蛇的神情始终如此。
他张口了:“谁是奈格?我即是奈格。当第一条眼镜蛇张开皮褶为沉浸在梦境中的造物神梵天遮阳,梵天即在我们族类身上留下了他的印记。瞧,你是否感受到了恐惧?”
皮褶被张得更大,里奇-迪基看到了背后的眼镜印记,和钩链的扣眼一模一样。此刻,里奇-迪基的确感受到了恐惧,但猫鼬的恐惧是不会持续很久的。里奇-迪基虽未见过活的眼镜蛇,但母亲曾把死掉的眼镜蛇作为食物喂给他吃。他也知道成年猫鼬的一生都在与蛇争斗,吞食蛇肉。奈格也了解这一点,所以他冰冷残酷的内心深处也涌上些许恐惧。
“后面,当心后面!”达齐突然惊叫。
里奇-迪基自然不会费时间回头查看,他随即尽全力高高跃起,奈格那邪恶的妻子奈加娜的头从下方急速掠过。趁着里奇-迪基说话的时候,她悄声爬到他身后,意图将他杀掉。里奇-迪基听到了她因未击中目标而发出的凶狠嘶声。当他从空中落下时几乎坐在了她的后背上,要是他是只身经百战的老猫鼬,定会抓住机会咬断她的背,但他害怕蛇急速致命的反击。他的确咬了她一口,但不够久。他跳着躲开她扫来的尾巴,被咬伤的奈加娜怒发冲冠。
奈格大喊:“可恶,可恶的达齐。”他用力朝荆棘丛高处的鸟巢扑去,可是达齐的巢建在蛇的攻击范围之外,在那儿摆荡着。
里奇-迪基发觉眼睛逐渐发热变红了(当猫鼬的眼睛变红即意味着他生气了),他用尾巴和后腿向后坐下,就像小袋鼠一样。他环顾四周,吱吱地叫着表达愤怒。可是,奈格和奈加娜已经从草丛中消失了。蛇若失手,绝不会多言,也不会透露他的下一步行动。里奇-迪基不想去追赶,因为他怀疑自己是否能同时对抗两条蛇。所以他跑到屋旁的石子路上,坐下身子仔细思考,这对他来说是件严重的事情。
里奇-迪基明白自己是只年轻的猫鼬,因而一想到刚才躲开眼镜蛇从背后发起的攻击,就感到无比高兴,这同时增强了他的自信心。因而当泰迪向石子路跑来,里奇-迪基就等待迎接他的抚摩与拥抱。
当泰迪弯腰时,尘土中有东西在扭动,一个细微的声音说:“小心,我是死神。”是卡瑞特,一条土黄色的喜欢躲在土里的小蛇,被他咬到和被眼镜蛇咬到一样,都十分危险。他太小了,没人留意到他,因此对人类更为致命。
卡瑞特发动了袭击,里奇-迪基侧身一跳,准备与其全力搏斗。不想那个可恶的土黄色小脑袋猛然伸出,几乎要击中他的肩膀,他不得不跳起跃过蛇身,可蛇头却紧追着他的脚后跟不放。
“喂,快来看啊,我们的猫鼬正在和一条蛇厮杀。”泰迪向屋里大喊。然后,里奇-迪基听到了泰迪母亲的一声尖叫,他的父亲手拿一根棍子冲了出来。然而在他赶到前,卡瑞特又发动了袭击,可这一击过头了,于是里奇-迪基用力跳上蛇背,脑袋深埋在两腿间,全力向蛇背高处咬去,随后向旁边滚去。这一下着实让卡瑞特无法移动。
当里奇-迪基在蓖麻丛下享受尘土浴时,泰迪的父亲还在对着卡瑞特的尸体抽打。“那毫无意义,我已经把他杀死了。”里奇-迪基心想着。泰迪的母亲将里奇-迪基从尘土中抱起,搂着他,哭泣着说他救了泰迪的生命。泰迪的父亲说他是老天派过来的。
夜晚,泰迪和里奇-迪基一起上床,坚决要他倚着自己的下巴入睡。里奇-迪基很懂规矩,绝不随意抓咬。但等泰迪一睡着,他便从床上跑下去,在屋子里转悠。在一片漆黑中,他遇到了在墙边爬行的麝鼠丘查卓拉。丘查卓拉是个悲伤的小动物,整夜或是吱吱低叫或是轻声啜泣,他梦想着跑到房子中央去,可是从未得偿所愿。
“别杀我,”丘查卓拉说道,他简直要哭出声了,“里奇-迪基,不要杀我!”
里奇-迪基嘲笑他:“你认为一个以杀蛇为生的动物会杀麝鼠吗?”
“猎蛇的有一天也会被蛇所杀,”丘查卓拉更加伤心,“我怎么知道奈格不会在某个夜晚把我错当作你?”
里奇-迪基说道:“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奈格在花园里出没,我知道你不会涉足那里。”
“我的老鼠表弟丘亚对我讲——”丘查卓拉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他对你讲了些什么?”
“嘘!里奇-迪基,奈格可能会藏在任何地方,你该去和花园里的丘亚讨论讨论。”
“我并没和他交谈过,因此你必须告诉我。快点说,丘查卓拉,不然我就在你身上留下齿痕。”
丘查卓拉坐下哭泣着,泪水顺着胡须滴落。他呜咽着说道:“我是个可怜鬼儿,我从没有跑到屋子中央的勇气,嘘,我什么都不能对你讲,里奇-迪基,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里奇-迪基侧着耳朵认真听着,屋内寂静无声,可是他感觉听到了世间最轻微的刮擦声——好似黄蜂在窗玻璃上漫步般微弱——那是蛇鳞滑过砖墙的响动。
“如果不是奈格就是奈加娜,他计划从浴室的排水道爬进来。丘查卓拉,你说的很对,我是该和丘亚谈谈。”他心里这样想着,偷偷潜进泰迪的浴室,但并未发现什么,于是他又到泰迪母亲的浴室里去。在光滑的水泥墙的最下面,有块砖头被挖开,当作排水道将浴缸中的水排出。里奇-迪基从浴缸的砖石边缘悄声溜入,耳畔传来奈格和奈加娜在屋外的低声密语。
奈加娜对她的丈夫说道:“等到屋内没人,悄声潜进去,切记,先咬杀死卡瑞特的高大男人,然后出来通知我,我们一起进去寻找里奇-迪基。”
奈格说道:“你确定杀人对我们有益?”
“好处不可胜举了。原先平房无人居住,花园里怎会出现猫鼬?一旦平房空置,你我就是花园的国王和王后!另外,不要忘了,等我们瓜田里的蛋孵化(大概是明天),我们的孩子也需要安静的空间。”
“这我没想到。我会去杀死高大的男人和他的妻子,要是可能,连他们的孩子一并杀死,之后偷偷离开。但是我们不用非得杀死里奇-迪基,等平房空了,里奇-迪基自会离开。”奈格说道。
里奇-迪基听后既愤怒又痛恨,他浑身颤抖不停,紧接着他就看到奈格的头钻进排水道,那冰凉的150厘米长的身体也跟着溜了进来。瞧见眼镜蛇巨大的身体,里奇-迪基尽管气愤至极,同时也感到恐惧。奈格身体弯曲,昂首注视着黑暗中的浴室。里奇-迪基能看到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奈格摆动着身子,之后里奇-迪基听到他在饮浴缸里预备泡澡的水。“美味至极,”奈格这样说,“卡瑞特丧命时,高大男人手握一根棍子。他或许还留着棍子,不过明早他进来洗澡时,就不会拿棍子了。我就待在这里等着他进来。奈加娜,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就在这清凉之地等候天明。”
屋外并没有响声回应,里奇-迪基知道奈加娜已经离开。奈格将身体盘在浴缸底部凸起的位置,里奇-迪基则像已经死亡般纹丝不动。过了一小时,里奇-迪基缓慢走向浴缸。奈格已进入梦乡,里奇-迪基注视着他巨大的后背,思考从哪里下手最为妥帖。里奇-迪基心中想着:“若我没有在第一下就咬断他的后背,反击就会来临,若是他反击——”他看了眼奈格的皮褶下的粗壮的脖子,那对他而言太过困难,但若咬在尾巴附近,只能让奈格更加狂躁。
“要咬在头部,”这是他最后的决定,“皮褶上方的头部,一旦咬住绝不松口。”
然后他扑过去,奈格的头距离浴缸很近,在圆肚的下方。里奇扑咬过去,用背部顶着红色的浴缸,从而压住蛇头不让其动弹。给他的时间只有一秒钟,而他充分利用了这一秒。随后,他就像被狗撕咬着的老鼠般,被剧烈地晃来晃去——一会儿在地板上拉扯,一会儿上下颠簸,一会儿绕圈打转。可他的眼睛变得通红,他紧紧咬着蛇头没有松口,即使蛇在地上乱窜,将长柄锡勺、肥皂盒、浴刷统统打翻,甚至撞到了浴缸的锡边。他越来越使劲儿地咬,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命丧于此,然而为了猫鼬家族的荣光,他期盼自己被发现时是紧咬住蛇的。正当眩晕感、剧痛感充斥着他的身体,好像全身就要破碎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跟着,他的皮毛被火红的火焰烤焦,一阵热风袭来,他丧失了知觉。高大的男人被打闹的响声惊醒,他朝奈格颈部皮褶后侧用猎枪开了两枪。
里奇-迪基闭着眼,牙齿依旧紧咬着,他觉得自己死定了,但蛇头却不再动弹。“又是猫鼬,艾莉丝,这个小家伙是全家人的救命恩人。”高大的男人一边将他抱起来,一边说道。泰迪的母亲走进来查看奈格的尸体,面色苍白。精疲力竭的里奇-迪基回到泰迪的卧室,整夜都不停轻摇着身躯,好像要查看自己是否真被摔成40块。
第二天清晨,里奇-迪基依旧感觉浑身僵硬,但他十分满意自己的表现:“现在要解决的是奈加娜,她可厉害过五个奈格,她嘴里说的蛇蛋又不知何时孵化,天啊,我一定要去找达齐。”
里奇-迪基未进早餐便急忙赶到荆棘丛下,达齐此时正高声唱着凯歌。清洁工将蛇尸丢弃于垃圾堆顶部,奈格的死讯早已遍传整座花园。
里奇-迪基生气地说道:“你这只愚蠢的鸟,此时该唱歌吗?”
达齐唱道:“奈格已死,奈格已死,奈格已死。勇敢的里奇-迪基抓头颅,紧咬不放松,高大男人的棍子砰砰儿响,奈格断为两截了,再不能吃我的孩子了。”
“你讲的都是实际发生的,但奈加娜藏身何处?”里奇-迪基一边小心环顾四周,一边问道。
“马厩旁,垃圾上,为奈格,做哀悼。白牙里奇真伟大!”
“不要操心我的白牙!你是否听过她把蛋藏在哪里?”
“瓜田最靠围墙端,每天晒得太阳暖。几星期前便把蛇蛋那儿边藏。”
“你为什么从没想到告诉我?你的意思是最靠围墙的那边,是这样吗?”
“里奇-迪基,你该不会要去吃蛇蛋?”
“不是这样的,达齐。倘若你还有一丝头脑,就往马厩那边飞,装作翅膀折断的样子诱使奈加娜追赶到这里。我一定要赶到瓜田,但现在前去一定会被她发现的。”
达齐是个愚笨的动物,他的脑袋一次只能留住一个想法。但他的妻子十分聪明,她知道眼镜蛇蛋以后会孵化出小眼镜蛇。所以她离开巢穴,落到垃圾堆旁的奈加娜身边。她高声大叫:“苍天啊,我的翅膀被打断了!房里男孩用石头击中我,我的翅膀顿时被打断。”之后她更卖力地扇动着翅膀。
奈加娜抬起头,发出嘶嘶的声音:“若不是你提示里奇-迪基,他早就死于我口。讲实话,你确实不该在这里受伤。”随后她滑过尘土,向达齐的妻子爬去。
里奇-迪基听到她们从马厩一路追逐到小径,他急速奔向围墙边的瓜田。在这里他找到了25个精心隐藏在暖和的干草堆中的蛇蛋,蛋的大小类似矮脚鸡的蛋,但外面只有层极薄的白色皮层。
“我来得刚好。”他这样说道。因为他能瞧见皮层下蜷曲的小眼镜蛇,他知道如果它们孵化,每一条都能夺走一个人或一只猫鼬的性命。他忙去咬破蛇蛋的顶部,小心翼翼地把它们都压死,他还不停翻动干草,检查是否有遗漏的蛇蛋。最终还剩三个蛇蛋,里奇-迪基正在暗自高兴,此时耳边传来达齐的妻子的大声呼救:“里奇-迪基,我已把奈加娜引诱到房那边,她已爬到阳台上,哎呀,快赶来呀,她要杀人啦!”
里奇-迪基把两个蛇蛋砸碎了,把最后一个蛇蛋衔于口中,他踉踉跄跄地退出瓜田,立刻奔向阳台。泰迪一家人正在共享早餐,可里奇-迪基看到他们其实没吃任何东西,只是脸色苍白地一动不动地坐着。奈加娜在泰迪的椅子旁的草席上盘着身子,轻而易举地便能咬到泰迪裸露的小腿。她摇摆着身躯,高唱胜利之歌。
她嘶嘶地唱道:“夺走奈格生命的高大男人的儿子哟,不要动,不要动。再等一会儿,我还没出击,你们三个,坐着不许动!要是胆敢动,我马上就出击,你们要不动,我还是要攻击。愚蠢至极的人类,胆敢杀害我的奈格!”
泰迪瞅着父亲,可他父亲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低声叮嘱道:“坐着不要动,泰迪。千万别动,泰迪。不要动,泰迪。”
正在此刻,里奇-迪基赶过来了。他高叫着:“转过身来,奈加娜。来吧,和我大战一场!”
奈加娜眼睛一动不动地说道:“你来得刚好,一会儿和你好好算笔账。里奇-迪基,瞅瞅你的朋友们,他们面色惨白,都被吓傻了。虽然他们不敢动,但你再前进一步,我马上发动袭击。”
里奇-迪基说道:“去瞧瞧你的蛋,奈加娜。就在围墙边的瓜田里,你快去看看啊。”
眼镜蛇庞大的身躯半转过来,看到阳台上的蛇蛋,她大喊道:“把它还给我!”
里奇-迪基把蛇蛋放于两爪间,眼睛变得通红:“一个蛇蛋以何为代价?一条小眼镜蛇?小眼镜蛇王代价又如何?最后的蛋,仅存的蛋,其余的都在瓜田里为蚂蚁所食呢。”
奈加娜急速旋转,为了那蛇蛋她已不在乎其他的事。里奇-迪基看到泰迪父亲一只大手快速抓住儿子的肩膀,将他从放茶杯的桌上抱走,放到奈加娜的攻击范围之外的地方。
“受骗了,受骗了,受骗了,瑞克—次克—次克!”里奇-迪基笑着说道,“小男孩已安全,昨晚在浴室,是我紧咬住奈格的颈部皮褶。”他随后用四脚上下跳动,用脑袋贴着地板。“我被他荡来荡去,可他无法将我摆脱。他在被高大男人打成两截前就见了阎王,是我做的。里奇-迪基—次克—次克!奈加娜,来与我决斗,很快你就不用再做寡妇了。”
蛋还在里奇-迪基的爪间,奈加娜明白自己错过了杀死泰迪的最佳时机,她说道:“把蛋还我,把最后的蛋还我,里奇-迪基,我会即刻离开,永不回来。”
“一点儿不错,你会即刻离开,永不复还,因为你将在垃圾堆上与奈格相伴。来决一死战吧,寡妇。高大的男人已经去取枪了,让我们决一死战。”
里奇-迪基的小眼睛好似烧红的煤炭,他在奈加娜身边不停跳跃,保持自己在奈加娜的攻击范围之外。奈加娜蜷缩起身躯,迅猛地向他扑来,里奇-迪基向后跳躲避攻击。奈加娜不停地尝试进攻,但每次她的头只是重击在阳台的草席上,身子像手表上的弹簧般缩回去。里奇-迪基绕了一圈,试图到她的背后,可奈加娜转过身来与他对视,她的尾巴划过草席的声音,好似风吹枯叶的声音。
里奇-迪基遗忘了那个蛇蛋,它还待在阳台上,奈加娜愈来愈接近,最后趁里奇-迪基深呼吸的时候快速把蛇蛋含于口中,转到阳台的台阶,似离弦箭般飞驰离去,里奇-迪基则在后面紧追不舍。一条眼镜蛇逃命的速度,不亚于被鞭打脖颈的奔驰的骏马。
里奇-迪基明白自己一定得抓住奈加娜,不然一切麻烦将重演。她向荆棘丛边极长的草丛逃去,当里奇-迪基一路追赶时,还能听见达齐在唱着那首愚笨的胜利短曲。达齐的妻子要聪明得多,她马上从鸟巢上飞下来,在奈加娜逃过来时在她脑袋上扇动翅膀。倘若达齐也来相助,或许就能拦住她。奈加娜将头压低,继续前行。但这片刻的拖延已足够让里奇-迪基追上奈加娜。当她钻进与奈格共居的洞穴,里奇-迪基的白牙已咬住了蛇的尾巴,并跟着她进了洞。极少有猫鼬追到眼镜蛇的洞穴,不论他多么机智老练。洞里一片漆黑,里奇-迪基丝毫不知何处会忽然变空阔,这样奈加娜将有机会反身攻击。他依旧狂躁着死死咬住,把四脚抵在黑暗潮湿的洞穴坡地上刹住。
洞前的草丛停止了摇晃,达齐说道:“里奇-迪基死了,我们该为他致首挽歌。英勇的里奇-迪基死去了,奈加娜定是在地下将他残杀。”
然后,达齐唱起了临时创作的一首悲伤的歌曲。他正唱到感人之处,草丛又开始摇晃,满身泥土的里奇-迪基从洞中一步步爬上来,一边爬,还一边舔着胡子。达齐轻叫一声,停止了哀奏。里奇-迪基抖掉皮毛上粘附的尘土,打了个喷嚏。他说:“一切都已终结,那寡妇彻底消失了。”所有动物都欢呼雀跃。
里奇-迪基一回到屋子,泰迪和他那刚晕过去现在脸色还是很苍白的母亲,还有他的父亲都跑了出来,他们简直要滴下泪水。这天晚上,里奇-迪基大吃了一顿,直到肚子再也塞不下去才罢休。晚一点儿的时候,当泰迪的母亲夜里巡房时,里奇-迪基还紧挨在泰迪肩膀上做着香甜的美梦。
她对丈夫说道:“难以想象,他不仅拯救了我们,还救了泰迪的命,他拯救了我们全家!”
里奇-迪基被惊醒了,猫鼬很容易被惊醒。
“喔,是你们,”他说道,“不用担心,所有的眼镜蛇都命丧黄泉,即使没有,还有我呢。”
里奇-迪基的确该为自己而骄傲,但他并没得意过头,他尽职地履行着猫鼬的责任,边跳边咬地守护着花园。打这儿以后,再没有眼镜蛇敢于窥探墙内的生活。
达齐的咏唱(歌颂里奇-迪基-塔威)
歌咏者的我亦是裁缝,
尽享着双重的欢乐。
我以空中高歌为荣,
亦以独立筑巢为傲。
编织着乐章,
缝叶而成巢。
再度为雏鸟放歌,
母亲啊,你可以再次抬起头来。
折磨我们的祸害之源已经丧生,
花园中的死神将永远消失不见。
玫瑰花下的恶魔命丧黄泉,
尸首被丢弃于那垃圾堆上。
是何人拯救了我们,
大声说出他的姓名。
里奇,英勇又忠诚,
迪基,双眸亮如炬。
里奇-迪基-塔威,象牙般的尖牙,双眸如炬的猎手。
为他致以感激之情,夜莺的轻鸣歌咏,
不,用我的歌儿来赞美。
听啊,我要为你献唱,有毛茸茸的尾巴和火红眼眸的里奇!
(唱到这里被里奇-迪基打断,歌儿的其余部分已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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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卜林与小朋友
1907年,吉卜林前往瑞典斯德哥尔摩去领取诺贝尔文学奖。瑞典人看到他既惊讶又有些失望。他们眼前的是一位留着小胡子,戴着眼镜,镜片后面闪烁着友善眼眸的瘦小的英国人。
瑞典人原以为,他们期盼已久的作家,该是与他所写的那个成长于丛林间、动物群中的狼孩莫格利一般模样,甚至还该带着棕熊巴卢、黑豹贝格西拉,还有四个狼兄弟一同现身颁奖仪式。当时有位记者这样报道:“当人们看到吉卜林穿着黑西装,打着白领带——就和其他人一样,阵阵私语不绝于耳。”他以这样的语言表现了吉卜林的读者为敬爱的作家设计的形象:“啊,多期盼他手里握着条蛇!”
总而言之,他们期望吉卜林把《森林王子》及其他作品中描绘的一切,统统展现在斯德哥尔摩的颁奖台上。
让他特别感动的便是他的作品备受儿童喜爱。斯德哥尔摩附近的各个小学组织成立了代表队,赶到他居住的酒店为他致以敬意。一个小姑娘竟用英文流利地发表了一篇演讲,大抵是由老师先写好,她千辛万苦地背诵下来。孩子们还为他合唱了《家,甜蜜的家》以及瑞典国歌。一个小朋友向他求一本英文版《森林王子》,回国后,他马上寄出这本书,并在书上留言:“承诺小朋友的事情必须实现。”
有个叫纳尔逊·道布尔戴的美国小朋友非常喜爱吉卜林写的故事。有一天他在杂志上读到吉卜林关于鲸鱼的一篇文章,既兴奋又有些意犹未尽。于是他去找做出版商的父亲,说道:“要是我寄信给吉卜林先生,求他再写一些同类故事,您能否出成一本书呢?”他的父亲答应思考这个建议,并叮嘱他要用心且细心地写这封信。他以稚嫩的语言在信里建议吉卜林再创作一些动物故事,例如豹子身上为何长有斑点,大象为何长长鼻,鳄鱼怎样——书写完毕后,他又对父亲说:“如果出版了这本书,父亲,我是否该得到一些版税?因为这个建议是我提出的。”他的父亲大方地表示说,如果书完成并出版,每卖掉一册便支付他一分钱。接着,他又求父亲预先支付五分钱版税,原因是信寄去英国要贴五分钱邮票。这部书后来真的发行了,并且成为一部备受喜爱的儿童读物,名字便是《丛林故事》。小朋友从父亲那儿拿到了属于他的版税,不过当然,他得先用版税清偿邮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