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邪的安危,牵动着整个人间道的变化。
自从云小邪在六脉灵气之下吐血昏迷之后,整个正道各派都显得无比的压抑。
迦叶寺、玄冰宫、黄山派等掌门,每过几个时辰,就派人来静雨楼打听云小邪的状况,生怕在如今正魔交锋之时,云小邪忽然出了什么意外。
由于云小邪的意外受伤,原先已经商量的与魔教三日后的谈判,也不得不暂停下来。
如此这般,过去了足足三日。
云小邪这三日来一直在静雨楼的卧房里修养,能进出卧房的,除了李铁兰之外,只有朱苟一个人,其它人,包括她的姐姐云小妖等不能擅自进入看望他。
正因为蜀山如此紧张,搞的其它正道门派也都紧张了起来。
那日云小邪在六脉灵力的冲击下七窍流血,这都是所有的人亲眼所见,难道云小邪真的伤是太重?
得知云小邪受伤,他的那些好友们都不由得为之捏了一把汗。
万华仙府宋有容,这两日一直在静雨楼哪也没去,虽然看不见云小邪,能在静雨楼为云小邪默默祈祷,也是好的。
至于另外一个人,湘西赶尸家族的钱十三,已经在今天早上亲自率领四大赶尸家族全部的力量,超过八千弟子,来到了峨眉山。
正道与魔教几千年的斗争,湘西从来都不插手,但这一次魔教来势汹汹,钱十三也不得不防,这几日调兵遣将,将四大赶尸家族的弟子全部聚拢在一起,前几日还曾传讯给云小邪,如果正道需要帮忙,湘西巫族随时可以出手。
云小邪不想巫族牵扯进正道的恩怨里,一直让钱十三留在湘西。
如今云小邪身受重伤,钱十三就彻底坐不住了,带着八千湘西的家底,直接开赴进了峨眉山,显然是决定与正道同进退。
静雨楼中,众女子都有些焦急。
宋有容道:“都过去两日了,云公子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蓝蛮儿摇头苦笑道:“我比你还想知道呢,可现在,除了朱苟与铁兰之外,谁也不得进书房看望,这两个家伙一直说没事没事,要是真没什么大事,怎么都两天,还是不让我们进去看看?”
郭爽接口道:“大师姐,此刻乃是关键时刻,多少双眼睛都盯着静雨楼呢,千万不能乱。”
钱十三毕竟是一派之主,点头道:“不错,小邪现在的安危不仅仅关乎蜀山,更关乎整个人间的命运,决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
风秋雨抱着膀子,依靠在一根门柱上,看着这群女子的叽叽喳喳,她的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担忧。
六脉天机印被开启后释放出来的力量非同小可,能让韩雪梅一个必死之人死而复生,也绝对能让一个人万劫不复。
她现在真的很担忧云小邪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云小邪伤势怎么样?
当然没事。
经过两天的调养,云小邪并无什么大碍,恰恰相反,由于吸收了庞大的六脉灵力,让他本身的修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此刻已经摸到了第十一层长生境界的门槛。
可以说,普天之下,除了壬青与断尘子之外,已没人能有十足把握击败他。
他这两日一直不露面,也不让其他人进来看望自己,一来是乘机炼化体内庞大的六脉灵力,二来是要借此良机,引出他深深忌惮的那个潜伏在自己身边的魔教眼线。
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完全相信,自己贴心贴背的好兄弟王不动,会是魔教的人。
屋中,云小邪盘膝打坐在床上,缓缓的收攻,李铁兰走上前,坐在床沿上,道:“小邪,你觉得如何?”
云小邪睁开眼睛,道:“铁兰,你不要担心,我没事,只是这六脉灵力果然厉害,我吸收了两天,还是没有完全吸收融合,真不知道如果当时如果开启轮回峰的天机印,那将是什么力量。”
李铁兰哼道:“你就知道追求力量,轮回峰天机印里封印的乃是地脉煞气,很容易侵入心智,我现在还很侥幸,当日你并未开启轮回峰天机印。”
云小邪无奈的笑了笑,脑海想着,怪不得妖神女婴会败,自己开启了六脉就已经感觉可以逆天,如果七脉天机印同时开始,相互融汇贯通,只怕力量会暴增十倍百倍。
他整理了一下心神,道:“外面这两日的情况怎么样?”
李铁兰摇头道:“不太好,各派每隔几个时辰都会派人前来询问你的伤势,今天早上,连钱十三都带着湘西的人来了,就驻扎在峨眉山外围,再这么拖延下去,只怕要出事儿,小邪,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明明你伤势并无大碍,为何搞的如此神秘,让大家担心。”
云小邪道:“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铁兰,雪梅的情况怎么样了?”
李铁兰道:“她的情况也不太妙,虽然通过六脉灵力让她重生,但是记忆一直处于空白状态,我听朱苟说,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恢复以前的记忆。”
昨天云小邪醒来,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今日李铁兰说出韩雪梅失忆,她也没有过于吃惊。
他相信韩雪梅一定能走出自我,就像自己在女娲古洞幻境中迷失自我一样,总有一天能找回来,此事急不得,现在人没事儿就好。
其实,他不仅没有担心韩雪梅,反而为韩雪梅感到开心。
韩雪梅出生时就是万中无一、千年罕见的孤星逐日之命,后来因为天书第五卷修罗篇强行改变命格,却迎来了天道反噬。
何为孤星逐日?
通俗意义来说,就是一颗星,孤独的追赶或者围绕着它太阳,永远不可能有交集,一生注定孤单。
放在人类身上,就是特指一部分人类天生心脏就有缺陷,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发作,或许下一刻就会毫无征兆的发作,一旦发作,必死无疑,这些人不敢面对恋情,因为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出,以至于这些人孤独终老。
如今,韩雪梅死里逃生,银发恢复成数十年前的黑发,这就说明,她的命格已经彻底改变,天道反噬彻底消除,有缺陷的心脏也被彻底的修复治愈,以后永远也不会遭受那逆天反噬、瞬间苍老的痛苦。
这难道不值得云小邪开心?
至于韩雪梅失忆的事情,别人或许大惊小怪,但云小邪毕竟也是浸淫天书多年的奇人,自然知道在天书第五卷修罗篇里,记载着的亡灵法术中,有一种叫做忘我的境界。
物外是非,忘我独处。
尘世眷恋,一剑斩之。
他估计救活韩雪梅的并非是六脉的灵力,主要是韩雪梅自身修炼的天书第五卷修罗篇。
所以,他不担心。
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
他翻身跳下床,活动了一下手脚,道:“我要去后山见一下断尘子师叔祖,你等会儿出去之后,对静雨楼里的人说我还在昏迷之中,还有,你要说今晚你要去找一种救治我的草药,让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我。”
李铁兰先是一愣,但她很快脸色就起了变化。
想了一下,失声道:“你难道是要……”
云小邪点头,道:“不错,我一直怀疑小胖不是魔教的眼线,到底谁是潜伏在我身边的人,今晚就会揭分晓。”
和李铁兰嘱咐了几句,云小邪通过书房里的密道,直接来到了后山。
此事正是黄昏,金色的夕阳照耀在后山松林、竹海上,碧绿中泛着几丝金色的豪光,说不出的动人。
后山祖师祠堂附近,乃是蜀山禁地,普通蜀山弟子绝不会到此,至于外派弟子,也知道蜀山的规矩,更没有人来此,所以云小邪并不怕在此撞见其他人。
祠堂的大屋还是那般的古朴沧桑,就像是一头沉睡千万的温和巨兽,匍匐山竹海之中,静静的感受着岁月的流逝与人世的沧桑。
云小邪走到祠堂门口,就听到从里面传出来那极有节奏敲打木鱼的声音,很低沉,却仿佛又充满着一股魔力,在这木鱼声中,他有些纷乱的心境出奇的变的安静下来。
“怪不得世人信佛的凡人数量远远高于信道的,看来佛门真法确实有着感化众生的效果。”
云小邪心中暗暗的寻思着。
祠堂的木门虚掩着,断尘子一如往常的坐在破旧的蒲团上,面对着历代蜀山祖师的灵位。
云小邪看着断尘子的后背,纤细,苗条,哪里像是一个四百多岁女子?完全只是一个二十出头模样的美人儿。
甚至,云小邪的模样都比断尘子苍老几岁。
祠堂内木鱼的咚咚声戛然而止,断尘子的声音缓缓的响起,道:“你来了。”
云小邪对着她的后背轻轻的点头,然后从她的身边走过,走到神案前,很熟练的在神案上拿起三根细禅香在旁边的烛火上点燃,对着祖师灵位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然后将细禅香插进了香炉之中。
做完这一切,云小邪才默默开口道:“师叔祖,我心中有许多疑问。”
断尘子道:“人生百年,如果想通了所有的事情,岂不无趣?”
云小邪道:“那如果带着疑问而逝去,岂不是更加无趣?”
断尘子叹息一声,道:“你总有你的理由。”
云小邪笑了笑。
他吸收了大部分六脉灵气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当面询问断尘子,解开心中的疑惑。
世间也只有断尘子能解答吧。
他随意的从旁边拖过来一个破旧的蒲团坐下,道:“师叔祖,我很想知道,你如今是什么境界,当日救治雪梅时,我们五个人一起向雪梅体内输入真元,在那一刻,我们五个人血脉相连,心意相通,我能感觉的出上官师伯是天人境,和我差不多,那黑灵巫功力深厚一些,应该是第十一层长生境界,至于你与壬青姑娘,修为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根本就感觉不出来。”
说到这里,云小邪的声音变的小心翼翼起来,道:“不知道师叔祖与壬青,是不是已经突破了桎梏,参悟了永恒天道?”
断尘子没有直接回答,她沉默着,慢慢的抬起了头。
清秀美丽的容颜,其姿色决不再云小邪认识的任何一个女子之下,如果真要说有谁能在姿色上有把握压过断尘子一筹,或许只有完美无瑕的九天玄女壬青姑娘。
云小邪被这张绝世的容颜盯着看,心跳忍不住有些加速了。
倒不是他好色,以他的修为境界,任何魅惑他都能保持镇定,但断尘子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质,这股气质云小邪只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在壬青的身上隐约越觉过。
面对这股动人心魄的气质,云小邪也有点心神难收。
许久之后,断尘子幽幽的道:“云公子,什么是永恒天道呢?”
云小邪默默摇头。
断尘子接口道:“世间万道,皆在轮回之后,如果说世间真的存在永恒天道,那只能是轮回之道,就像一个圆,沿着直接走,总会走到最初的起点,只不过这个圆有大小之分,我和九公主的这个圆比你们的圆要大一些,走的时间要长一些,但总有一天,我们也会走到尽头,回到起点。”
云小邪渐渐有所感悟,眼中光芒一闪,道:“四千八百年。”
断尘子微微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云小邪在得到了准确答案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人间一甲子六十年,为一轮回。
传说中的天界,一甲子为四千八百年,为一轮回。
准确的说,断尘子与壬青,已经不属于凡人,而是属于天人!
随随便便都能活几千岁!
或许二人能成为十万年前的女娲娘娘一样!
他骇然道:“难道宇宙空间中,真的存在天界?”
断尘子幽幽的道:“自然是存在的。”
云小邪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断尘子道:“十年前,在南疆诸神封印,女娲娘娘对我说的。”
云小邪脸色又是微微一变。
断尘子继续道:“你是继承天书之人,有些事儿你或许该知道了,天书共分九卷,除了你目前所修的八卷之外,还有一卷,就是天书的第九卷,轮回篇。这九卷天书并非人间所有,而是来自天界,无数年前,天界与人间有时空通道,人类修真便得自天界,根据女娲所言,人类从天人哪里一共得到三样东西,其一就是天书,记载的是修炼真气之法,这也是大部分天人主要修炼的功法。”
她顿了一下,不理会云小邪已经张的大大的嘴巴,继续道:“其二是鸿蒙之道,修炼的是鸿蒙与混沌之气,这种功法在上古时,人类修真者多是修炼与此,和天书真气之法不同,真气修真是开发自身潜力,鸿蒙之气与混沌之气,则是依靠与宇宙能量变化的理解,可以说,论起霸道程度,鸿蒙之气的威力远远超过真气修炼之法,在天界,能修炼鸿蒙之气的,也都是极为厉害的高人。”
云小邪已经惊的合不拢嘴,沙哑的道:“那人间从天界得到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什么?”
断尘子眼神有些迷离起来,道:“时空。”
“时空?”
“不错,是时空,时间与空间的法则,你应该听说过,女娲娘娘有三宝。”
云小邪道:“补天石,五息壤,社稷图。”
断尘子默默点头,道:“对,就是社稷图,山河社稷图,这张古图便是来自天界,八千年天机子前辈所传承下来的天机八图其实就是模仿山河社稷图,但玄妙程度远远不及山河社稷图。十年前在巫山诸神封印,我与女娲娘娘神识交流许久,感悟颇多,据她所言,山河社稷图乃是空间与时间法则的真谛,解谜宇宙空间的由来,在古图之中,有一个完整的世界,与人类时间并无两样,尤其是,这张古图还是一把钥匙。”
云小邪吃惊的道:“钥匙?”
断尘子道:“不错,时空之门的钥匙,当年人间芸芸众生还在初级阶段,而天界已经发展亿万年,为了保持人间按照自然规律平衡发展,天人们就封闭了天界与人间的那条时空通道,只有山河社稷图能重新开启。”
云小邪脸色瞬息万变,今日断尘子对他所言之事,简直骇人听闻,以前自己从未想过,更未在任何一本古籍中见过。
他豁然起身,恍然大悟道:“那条连接天人两界的时空通道,是不是就在麒麟山?!”
断尘子默默的点头,轻轻的道:“这就是我让你一定不能让魔教占领麒麟山的用意,麒麟山那个万狐古窟深处,存在着这个宇宙起源的秘密,通过山河社稷图可以开启那条被封印数十万年的时空通道,这个秘密除了我、壬青、女婴、女娲娘娘四人知晓之外,只怕再无一人知晓,你千万不要出去乱说,以免引得人间震动,六道不安。”
云小邪本来是想问问断尘子与壬青的修为,以及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韩雪梅快速的恢复记忆,顺便还想问问蜀山七脉天机印的事儿,此刻听到断尘子的这一席话,他将其他事儿早就抛到的九天云外,脑海中一片浆糊,一时间竟喃喃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