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8-11,01:30 am 周一
远处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青年立马警觉了起来,等他看清了来人,放松了下来。
“你站那别动,等我会儿。”青年说完,极端不情愿地把烟熄灭。
吴尚停下了脚步,看着一脸颓相的青年,站在钢琴阵亡地上,翻着垃圾,衣服裤子全沾灰了。
“哥,你干嘛呢?”吴尚问道。
“烧一遍不行,燃烧不完全。”
青年把黑乎乎的“焦炭”翻了出来,拖到空地上,拿着木棍敲了一会儿,点了垃圾堆里翻出来的废纸,再次点燃。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发现烟味基本没了,这才走到了吴尚跟前。
“你怎么跟过来了?”
“我没睡熟,听到你出门了,就跟过来了。”
夜风吹来,吴尚打了个哆嗦。
“你傻了,穿个长袖出来啊。离火近点。”
“好。”
两人往那堆火焰那走了几步。
“哥,给跟烟吧,困死了。”
“那玩意不好,地狱有股份的。”
青年态度坚决,吴尚只得作罢。
“监控都躲开了?”
“我走的猫道。”吴尚笑着说,“哥,你耳朵真好使。”
“好使个毛,好使,你跟过来,我都没发现,切。”青年一脸的不愉快,“我现在真有危机感了。”
“我没敢走那么近,距离特别远。”
“那也足够让我有压力了。”
“不至于,不至于。”吴尚看着眼前的明火,问道,“哥,你怎么不带着我啊?”
“太遭罪了,来来回回好几遍,味道特别不好闻。”青年蹲了下来,“再说我现在这样太颓了,不想让你看见。”
吴尚觉得真无语,这人明明没下限,偏偏还死要脸。
“共犯,抱歉,昨天疯过了,露了太多的破绽,以后不会了,保证。”
“行,知错能改就好。”吴尚也学着青年,蹲了下来。
“站着太累了。”青年抱怨了一句,他看着眼前的跃动的火光,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我发现我对人理解力不够啊,共犯。”
“哥,你在说什么呢?”吴尚对青年莫名冒出来的这句很奇怪。
“我在说人没下限的程度超乎想象。”
啊?吴尚依旧没听懂。
“你腿该蹲麻了,起来活动活动吧。”青年一边说着,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吴尚也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
“吴尚,我好看吗?”
“你倾国倾城。”
“切。”青年冷笑一声,“我TM难看的要死。”
吴尚一愣。这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特别脏。”青年苦笑了一下,“吴尚,我TM站街卖肉,就是公厕里我也是最脏的那种。”
“哥,你别这么说自己,这种玩笑不好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吴尚,我家里没钢琴你看到了吧。”
对啊,吴尚意识到了,这人学了五年的琴,就是之后不弹了,家里也应该有旧琴啊。
“昨天的琴是我烧的第二台了,我的琴我自己也烧了。”
吴尚看着青年眼泪下来了,但是青年脸上却面无表情。
他自己没意识到自己在哭吗?
“我说过吧,我的老师有心理洁癖,奉行不够美,不许碰的原则。这也是我的原则。我以前碰过的琴,我觉得也脏。我也做好一生不碰琴的准备了,但是我心里想弹琴,想疯了,我真没想到还能遇到比我还脏的琴。”
吴尚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人了。
“吴尚,作为人,我缺同理心,无法感同身受,我的耻辱感没那么强烈,所以下限低。但是我知道什么是恐惧,知道什么是害怕。昨天那女孩子吓坏了,真的吓坏了。”
“不是没事嘛。”
“那是因为我这种疯子路过了,这种概率多低啊。”
吴尚也沉默了。
“对未成年人动心思,这种下限真是敢碰啊。”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也是。不把他烧成渣子,我TM不爽。”
青年狠狠地说着,吴尚站在他旁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哥,过去了,都过去了,不提了,不提了,得烧很久吗?”
“得挺久。”
“为什么不加点助燃剂?”
“别的有痕迹。酒,家里没有。”
吴尚一听,也觉得很尴尬。
“咱们家禁酒反而添麻烦了哈。”
“谁说不是呢。”青年笑了两声,“也是醉了。”
吴尚看着那怎么都起不来的火势,也感觉无奈地很。
“天亮之前能完事吗?”他问道。
“能。”青年点头,“三点左右。”
真得等好久啊,吴尚一皱眉。
“哥,我去你家拿凳子吧,咱们坐着等吧,地上冷,没法坐。”
“行。钥匙还在那。”
“嗯,我知道。”
等吴尚搬着两把椅子再回来的时候,他发现火势见旺。
“第二遍了?”
“嗯。”
吴尚把其中一把椅子递给青年,两人坐下后看着火焰发呆。
“为这种烂货费这么大劲,也是够了。”青年抱怨。
“哥,看架势,你惯犯啊,还知道燃烧不完全。”
“没少放火。”青年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有些事不想跟你说,真的,怕你嫌弃我。你对我影响很大的,真的。”
“我的荣幸。”吴尚语气里有自嘲意。
“我超级感激你的,感激得不行。我这么待你跟前,对你不好,真的不好。一个不留神,你的人生就得搭进去。”
“你跟我,不要这么见外了,我的人生已经搭进去了,我没得选。”吴尚叹气,“哥,过来吧,我把肩膀借你靠会。”
“你不嫌弃我?”
“嫌弃。但是有办法吗?前几周,你对着我搂搂抱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脏,怎么不说你耽误我呢?”
“我……我错了,对不起。”
青年认错态度良好,但是吴尚知道他完全没悔意。
“过来吧,过来吧。”吴尚一脸无奈。
青年也不客气,把凳子拉近,斜靠在了吴尚身上。
“共犯,你挺住啊,从我这个杀人狂手里拯救世界吧。”
“得,责任太重。你,别这么中二。”
“我没夸张。你在,我不会断片。我说真的,我没少放火就是因为神志不清的时候有点多。”青年长叹了一口气,“吴尚,你也见到了,我是有能力把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的。”
“嗯,我知道。”
那是真干净,处理完,除非认定这就是现场,仔仔细细地查,才能找到蛛丝马迹。
“我留了哪些痕迹,我知道。怎么掩盖事实,我知道。我根本不需要做放火这么潦草的事情。火太难控制了,烧不干净是大概率。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啥都想不起来。只能一把火,下一站了。”
“你断片断得到底有多严重?”
青年坐直了。
“吴尚,别嫌弃我啊。”青年犹豫了再三,“我断片后果真的很严重。我意识不清楚那段,每天醒过来不知道是在谁的床上,中间我过了多少人自己不知道。醒过来,身边两三个人,常态。”
吴尚三观阵亡,强作镇定。
“吴尚,我有一次醒过来,发现身边人的蛋全没了。”
吴尚震惊地说不出来话了。
“我看天花板上喷溅的那个状态,应该是Boqi状态下切的。”
吴尚一闭眼,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哥,你TM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我TM要是知道就好了。”青年低头看着地面,“MD,那还是三星宾馆,有监控的,我那时候真的愁了。真的,人生糟糕的时刻之一。除了放火,我想不到别的招了,那宾馆最后烧的很严重的。”
吴尚心如死灰。他突然意识到了青年的说法有点不对。
“这只是糟糕,不是最糟糕?”吴尚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青年摇头,“有比这更糟糕的。”
吴尚尬笑了两声。
“哥,你的私生活以后咱们不聊,我不想知道。”
“好。”青年点头,坐直,略有伤感,“你说我这样的人怎么还在世间行走啊。”他干笑了两声,看着吴尚,一脸笑容说道。
“你努力啊,争取有朝一日能砍死我。哈哈。”青年大笑。
“切。”吴尚一脸不屑,“这你说的,你等着吧,我迟早收割你。”
“我等着。”青年笑嘻嘻得说着,“My pleasure.”
“哼。”吴尚看着他,甚是无奈。
“哎,兔子,你活着吧,清醒点就行。”吴尚下了决心。
“比你糟糕得多的人也还活着呢。”
青年看着他,冷笑了一声。
“吴尚,我怎么感觉你比我有问题啊,你对我有点好过了吧,我烂成这样,你怎么还不把我扔大街上?趋利避害,人的本能。你应该本能地远离我才对。”
“我没得选。我把你扔大街上,放任你断片去砍人?”吴尚一脸无奈,“你可着我一个人坑吧。”
“哦,也是啊。但是虽说如此,共犯,对不起了。”说着,青年又靠在了吴尚身上。
“共犯,你是我的指望,是我的光明。”
“停停停,别酸。”这种酸太多了,吴尚有点胃疼。“哥,你也没必要觉得你亏欠我太多了。你改了我的一生,不夸张。”
“也没有吧,你继父那个渣子真的是顺手。不过你家是真够奇葩的。”
青年站起身来,伸了懒腰,走到那堆要熄灭的“炭火”跟前,拿起旁边的衣服,把火熄灭,用棍子把外层剥掉,又一次点燃,然后坐回椅子上。
“烟TMD太上瘾了,好像再抽一根。”青年打着哈欠,眼睛要睁不开了。
“你烟瘾很大吗?”
“最近上瘾的,我一直都不抽的,那天张伯硬塞了我一根,然后停不下来了。”
“谁都是这么过来的,理解你,真想就抽吧。”
“二手烟危害更大,不想祸害你。”青年一脸倦相。
“我允许你拿这个祸害我。行不行?”
“那也不行。”青年态度倒是坚决,“对了,你小子不抽烟吧。”
“呵呵。”吴尚尴尬地笑了两声。
“戒,赶紧戒!”
“行行行。”吴尚满口答应。
“哥,我真的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下限怎么没的,为什么会出现断片这种状况。我没见过比你更有节制得了。就你,脑袋这么聪明,长的好,家境也不差,沦落成现在这样,到底什么事打击到你了。”
“想不起来了,真的想不起来了。”青年摇头,“再借我靠会儿。”
青年靠在吴尚身上。
“人往深渊落得过程比你想像得快啊,一脚下去就完了。我都已经脏成这样了,破罐破摔吧。”
“哥,我是真的心疼你,看着就可怜。”
“谁又比谁更可怜啊。你小子也TM可怜死了,你才19啊,你看你都经历了点什么事。”
“你也没多大。”
“我都21了。”
“你糊涂了,22了。”
“哈。”青年无奈地笑了下,“真无聊,困死了。”
“咱们两轮换着睡吧。”
“不用。”青年坐好。“吴尚,靠着我睡吧,最多再有一个小时。”
“我还好,你眼睛马上都睁不开了。”
“你耳朵不够用。这又不能让人看见。靠过来,靠过来,睡会吧。”
“你身上没肉啊,硌得慌。”
“忍着。”
“好好好。”吴尚听话得靠在青年身上,他确实也困了。
“明天早上还得跑步呢,赶紧睡哈。”
“我X!”
折腾成这样还得跑!吴尚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然后闭上眼睛。
这人肩膀太瘦了,靠不住啊。他心里这么感慨着。
凌晨4点,两人回家了。
青年往床上一趴,就再不动弹了。吴尚眼睛也睁不开了,他也直接躺床上了。
“哥,我今天跟你挤了。”
“行。”青年拖着长音。
“还是这张床舒服。”
“熟悉的味道,是吧。”青年打趣道。
“废话,这味道太怀念了,舒服的不行,这是属于我的。”
“我霸占了,抱歉了。”
“哈。”吴尚翻过身去,“迟早还是我的。兔子,人生愉快。”
“共犯,人生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