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德琪猫着腰,蹑手蹑脚地穿行在空荡荡的集市中,集市里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躲进自己的家里。但在这灭世的魔神之战中,任何房屋都与石砌的棺材无异。
忽然间,一个竹箩筐从墙角滚出。伊德琪意识到,有个人正躲在墙后。现在耶兰提尔全城宵禁,还敢在外面晃悠的,只有魔导国的人。
伊德琪轻掠步上前,巨剑斩出,即将把墙壁以及墙后的人同时劈碎。
一个乱蓬蓬的红头发脑袋探出墙角,伊德琪脚底发力,生生停住巨剑,剑锋就悬停在红头发的鼻梁上。
“英雄大人!”红头发的人自然是威廉·斯考特,他兴奋地看向伊德琪,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差点被劈死。
“威廉,你怎么在这?”伊德琪皱眉道,“不要到处乱跑,快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耶兰提尔已经十分危险了,我和安兹的战斗会波及到你们。”
“我想找到您,为您提供帮助。”威廉惴惴不安道,“既然您已经摆脱了敌人的追踪,为什么不离开耶兰提尔呢?”
伊德琪叹了口气:“整个耶兰提尔,都被一个世界道具·超·山河社稷图拉入了异空间中。也就是说,我离不开这个地方。”
“有破解的办法吗?”威廉骤然间严肃起来,“我也许能帮助您。”
“有40种破解的方法,找到其中一种即可。”伊德琪苦笑一声,“但我找不到。我现在只有先找到法雷尔,看这个专业的魔法师有没有办法。”
灼热的精神刺痛再度袭来,伊德琪额头渗出大滴冷汗,咬紧牙关,拄剑撑住自己。
“英雄大人,您害怕吗?”威廉看见伊德琪的痛苦表情,心中有一丝不安。
“我从来不会害怕,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伊德琪深吸一口气,抑制脑海中的疼痛。
“英雄大人,不知为何,我有点害怕了。”威廉垂头道:“我刚才亲眼目睹安兹击碎了那擎天的雕像,只一击,高耸入云的雕像就彻底坍塌。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真正看见他出手。我曾无数次设想,如何用一切手段毁掉安兹的雕像。但安兹只是轻轻一弹指,那巨大无比的雕像就被击毁,这简直就是神话中的魔神之力。”
伊德琪默默注视着他,轻声道:“你感到害怕,是正常的。这本就不是你们能够参与的战争。我知道在你心中,复仇的烈焰熊熊燃烧。
“但如果你认识到了你与敌人的巨大差距,因为那难以逾越的天堑鸿沟,放弃掉心中的复仇欲望,这并不可耻。没有人会嘲笑你的,我也不会。”
“嗯,我知道。”威廉的眸子不再像往常那样明亮,他垂头丧气道:“我害怕,可我还是不甘心。”
忽然间,一声嘹亮的魔法扩音在苍穹响起,正是安兹·乌尔·恭的声音:
“伊德琪,你明明知道耶兰提尔是我国的城市,还敢大摇大摆地闯入这里,为耶兰提尔的居民带来灾祸。
“伊德琪,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对抗我。但我知道,你本质上,只是一个怯弱无力的冒险者,自诩人类守护者的懦夫。
“现在,我抓捕了七百个被捆绑的人类,如果你再躲躲藏藏,不出现我的视野中,每隔一分钟,我就砍下一个人的脑袋!
“考验你的时刻到了,看人类的鲜血,是否会因为你的懦弱而流淌!”
此时此刻,耶兰提尔的中央广场上,密密麻麻跪满了一排又一排的人。他们双手双脚被反剪绑住。无数手持利刃的死亡骑士守在他们身旁。
从服饰上判断,这些可怜人都是耶兰提尔的市民,他们龟缩在家中瑟瑟发抖,但仍然被死亡骑士楸了出来,当做安兹要挟伊德琪的筹码。
安兹正悬浮在这群人的正上方,他眺望黑烟四起的耶兰提尔,等待伊德琪的出现。
“安兹大人。”马雷飞过来,他脸色煞白,小心翼翼道:“没必要用这种方法吧,毕竟,他们都是您的子民。”
马雷自从被伊德琪注射正义值,正义值变为308后,心地善良了许多。
“既然是我的子民,我为何不能杀?”安兹漠然道,无喜也无悲。
“我……我去寻找伊德琪了。”马雷不忍心看到接下来这一幕,转身飞走了。
……
空旷的集市中,威廉一脸心惊,他气愤道:“被安兹砍头的人,都是耶兰提尔的居民!都是魔导国的国民!他竟然用自己人民的性命,来威胁您!”
但安兹的残忍,并没有因为威廉的愤怒而减少。
“一分钟到了。”
安兹冷酷无情的声音在苍穹响起,魔法扩音的响亮声波传遍整个耶兰提尔。
一个女人被拖曳的声音传来,同时还有她惊恐的喊叫:“不要!安兹大人!求求您!我还有孩子!求求您!……”
“咔嚓!”
绝望的乞求声戛然而止,接着便是头颅在地上咕咚滚动的声音。
伊德琪蹲坐在地上,双手拄剑,眼中怒火狂涌。正义值-500的不死者,果然是纯粹的人渣!
“英雄大人!冷静!”威廉慌忙劝阻伊德琪,“不要中计了,您现在出去,一定会被围攻的!”
伊德琪没有说话,牙齿咬地死死的,艰难承受着山河社稷图带来的精神刺痛。
“两分钟到了。”
“不!尊敬的无上至尊安兹·乌尔·恭大人,我最崇拜您了!求求您,绕过我!求……”
“咔嚓!”刀锋劈过脖颈的声音异常刺耳。
求饶的声音立刻断绝,只剩头颅在地上滚动的声响,还有周围人的尖叫,孩子的哭闹。
伊德琪沉默了,这种状态下,自己如果出去,必定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可是,自己的心也倍受煎熬,这比山河社稷图带来的伤害更加痛苦。
“三分钟到了。”
“妈妈,不要,呜呜……妈妈救我!妈妈!妈……”
“不!安琪儿,求您放过孩子吧,无上至尊大人,求您放过她吧!”
这次是一个稚嫩孩子的哭喊声,还有母亲跪地乞求的声音。
“咔嚓!”
孩子的凄厉哭喊戛然而止,而母亲的悲痛呼喊声骤然变大。
“啊!我的安琪儿!安兹!我和你拼了!”
“呯!”
血肉爆开的声音响彻天空,整个耶兰提尔再次陷入寂静。
空荡荡的集市中,伊德琪双手拄剑,艰难地站起身子,胸膛中的怒焰熊熊燃烧:“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不!英雄大人!”威廉拦在伊德琪面前,颤抖着嗓音说道:“您不能出去!您如果现在出去了,能拯救这七百个人。但还有更多人,您可能就永远无法拯救了。先忍这一时,不要中计!”
“四分钟到了。”
安兹的声音残忍而冷漠,一条鲜活人命在他眼中,仿佛和无意义的数字没有两样。
一个男人被拖拽的声音再度传来,他哭喊着对安兹求饶:“安兹大人!伟大的无上至尊大人,您是最仁慈的帝王,绕我一条小命吧,求您……”
“咔嚓。”
求饶声断绝,血浆喷溅的声音异常清晰。
集市中,威廉依然张开双臂,死死拦着伊德琪。而伊德琪心中同样做着挣扎,不甘且愤怒。
“五分钟到了。”安兹的屠杀从未停息。
一阵拖拽身体的声音传来,同时一个男人苦苦哀求:“伟大的安兹大人,您能不能调换个顺序,先从另一头的人开始杀起,不要先杀我。求您了。”
拖拽的声音仍然没有停止,男人的求饶变为痛苦的厉嚎:“伊德琪,你他妈快滚出来啊!你还不出来,我们所有人都要被杀光了!你他妈快出来,出……”
“咔嚓。”
响彻天空的嚎叫声停息,只余人头落地的声响。
伊德琪沉默着,单手推开了阻拦自己的威廉,一步步朝集市外走去。
“不值得!英雄大人,他们不值得您这么做!他们都是魔导国的子民,和您没有关系!他们的死活与您无关!”威廉在伊德琪身后大声呼喊。
“他们的确是魔导国的子民,但他们也是无辜者。”
伊德琪头也不回地答道,将巨剑扛在肩上,大踏步朝外走去。
威廉怔怔地注视着伊德琪的背影,眼中忽然涌出泪水,心中原本已经黯淡的火焰,再度炽烈燃烧。
他握紧了拳头,对伊德琪大喊:“英雄大人,我想帮助您!”
伊德琪依旧没有回头:“如果你仍有勇气,就去寻找法雷尔,让他找出破解世界道具·超·山河社稷图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