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丽又穿了大大的斗篷站在邢朝阳的家门前。
邢朝阳开门,将她一把扯了进去。
吴秀丽进屋,脱下斗篷放在沙发上,自己也坐了下去,说:“谢谢你替我保密。”
邢朝阳递了热开水给吴秀丽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这么瞒着,到时候,你妈可得闹一阵儿呢。”
吴秀丽捧着水杯,眼神里的忧伤仿佛要随着杯中的热气流淌而出,她淡淡地说:“到时候再说吧。”
“招呼,我已经替你打过了,没有问题。可是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越过你家里的人,越过家里给你找的医院医生,然后到我朋友那里去呢?”
“你帮我啊。”
“我可是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来要怎么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帮你换个医院。”
“一周后我产检,你带我去吧。”
“好啊,刚好我朋友也有些事要当面叮嘱你一下呢。”
吴秀丽回到家中,二姨见她穿着斗篷,问:“你去哪了?我怎么没见你出去?”
“我在家里闷得慌,去园子里走了走。”
二姨担心地说:“你下次可千万不要一个人出去了,眼看着马上就要生了,一定得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了。我妈今天回来吗?”
“现在还没有打电话说会回来,如果到吃饭的时候还没电话,就是真的不回来了。”
“二姨,厂里是有两个司机的,对吧?”
“可不是么。我早就听你妈说过,本来用那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就可以了,开车也稳重,可后来不知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托了关系,说想让自己家孩子在你爸的厂里锻炼锻炼,可让那孩子挑到最后,也没挑到个合适的工作岗位,自己表态说要给领导开车。你爸哪里敢用他啊,一直养在厂里面呢。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呢?”
吴秀丽遮遮掩掩地说:“没什么,就突然想起来,随便问问。”
“你爸明天回来呢,有什么想问的你问他吧。”
第二日,二姨和家里的保姆一起做了许多的菜,两个司机也开着两辆车一起过来。
吴秀丽挺着大肚子在饭桌前坐下,说:“爸,厂里那么忙,你怎么还回来了啊?”
郭玉平很是关心地说:“我只是回来一顿饭的时间,给你安排安排生孩子的事情。”
“不用着急的,还有好几天呢。”
吴良凤立刻教训着吴秀丽说:“什么不用着急?我们这些过来人难道还不知道该怎么准备吗?临产的前几天总会有些异常的反应,早早准备多好。你不在乎你自己,我可在乎着我的孙子呢。”
吴秀丽不耐烦地说着:“好好好,你们准备吧。把司机留给我一个。”
郭玉平指着那个小司机说:“张轩,你留下来陪着丽丽吧,这几天不用去厂里了,就在家里呆着吧。”
张轩点点头。
郭玉平和吴良凤果然说到做到,刚吃完饭便要走。
吴秀丽拉着郭玉平的衣角问:“爸,你把振宇又给发配到哪里去了?我生孩子的时候他能回来吗?”
郭玉平握着吴秀丽的手说:“丽丽,你不要觉得委屈,眼下厂里出的问题,也只有振宇这么一个能信得过的人去处理了。你放心,爸妈陪着你呢。”
吴秀丽嘟囔着嘴说:“我的孩子一出生看不见自己的爷爷奶奶就算了,现在连爸爸也见不着了。”
吴良凤着急地催促着说:“还墨迹什么啊?赶紧走吧。丽丽,你自己坚持一下,等生完孩子,就什么事也没了。”
吴秀丽放开了拽着郭玉平的手。
大家走后,张轩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看着电视。
吴秀丽坐他旁边问:“你爸是谁?”
“张继云。”
“哦,那他为什么把你送出来而不让你子承父业呢?”
“你家有这么个工厂,还不是把你也送去税务局上班了么。”
吴秀丽笑着说:“原来你跟我一样没本事。”
“咱俩差不多吧。”
“你多大了?”
“24了。”
“小小年纪,居然跟我爸一样喜欢喝茶水。”
“我整天混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间,有口喝的就不错了,还挑什么挑。不过这茶水,开始会觉得不好喝,喝习惯之后也觉得滋味还可以。”
“你在厂里待得很憋屈吗?”
“只是闲着没事,不算憋屈。”
“咱俩差不多大,我知道你跟我一样,是不愿意做这些枯燥无味的事情的。”
张轩听了,忍不住伸出右手跟吴秀丽击了个掌,笑着说:“理解万岁。”
吴秀丽也笑着说:“吃饭的时候我就见你坐那难受了。今天,如果不是我爸让你留下来,我也会求他让你留下来的。”
“让我留下来做什么?”
“给你放假。”
张轩高兴地差点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问着:“真的吗?也不蛮你说,我喜欢的英雄联盟奇迹战队这几天正打比赛呢,我可想找个地方专心致志地看一场。”
吴秀丽很痛快地说:“那你去吧,反正你现在时间自由,也没人管你。我作为你的同谋,是不会出卖你的。”
张轩果然起身要走,说着:“姐,那我可真要谢谢你了。不过你放心,我每天只出去两三个小时,这比赛打个四五天也就打完了。”
吴秀丽也表现地像个大姐姐一般宽容,对张轩说:“好啊,你去吧,可以开车去的。”
张轩走后,吴秀丽有喊二姨过来,说:“二姨,我刚刚才检查一下我们准备的东西,小被褥好像只有一条。”
“一条也够的,我们很快就回家来的。”
“二姨,世事难平,意外随时都会发生,我们还是多做点准备吧。”
“那行,我现在就出去再买一条,反正街对面就有买的,来回也快,你自己在家好好注意。”
吴秀丽贴心叮嘱:“放心,我没事。二姨,你过马路的时候注意红绿灯,小心车辆。”
一个小时之后,二姨被一个年轻的下伙子扶了回来。
吴秀丽对那小伙子说着:“谢谢啊。我二姨没讹你吧?”
小伙子先是摇摇头,又再点点头,十分纠结地说:“她本来想讹我来着,但是没能成功。”
吴秀丽转身取了自己家里的一罐茶叶,递给那个小伙子说:“再次谢谢你。”
小伙子收了,说句“不客气”离开了。
吴秀丽扶着二姨坐到沙发上,心疼地说:“二姨,你怎么也不小心一点啊?”
二姨懊恼地说:“我小心了呀,人行道我都看着红绿灯走到尽头了,可谁知后面有个人推了我一下,我就摔在那了。等我回头看的时候,就刚才那个小伙子站在我的身后。你怎么也不拦着他呀?”
吴秀丽解释说:“我拦着也没有用啊,街边的摄像头拍得清楚着呢。人家说没有推你,或许就是真的没有推你了。”
“哎哟~我这脚这会疼得厉害呢。还真是年纪大了不禁摔了,我要是再年轻个五六岁,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吴秀丽托着二姨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揉着说:“糟了,已经肿起来了。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可别耽误一时,成了瘸子可怎么好啊?”
二姨也有点担心了,焦虑地说着:“可那小司机不在家啊。要不你打个电话让他回来,然后开车把我送过去。”
吴秀丽很有主意地说:“让他回来也没有用。你看他,还小呢,还是只顾着自己玩的年龄,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照顾你啊?再说了,他在医院里也没熟人,你这腿脚不方便,还是找熟人好,免得长时间排队了。”
“那你说怎么办?”
“我找邢朝阳吧,她医院里那个朋友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有熟人怎么都好说话。”
“她肯去吗?”
“拜托一下吧。这个园子里也没有其他人的时间像她一样自由了。”
吴秀丽给邢朝阳打了电话,没多久,邢朝阳便将自己的车停在了吴秀丽的家门口。
二姨上车前还不放心吴秀丽,叮嘱她说:“丽丽,不管我什么时候回来,你都要好好吃饭好好喝水,知道了吗?”
“放心,家里有保姆呢。”吴秀丽说完,又看着邢朝阳说:“我二姨,就拜托你了。”
二姨坐在邢朝阳的车上很是尴尬,一路上也不知道该与她说些什么话,只是时不时地拿眼神扫着开车的邢朝阳。
邢朝阳在后视镜里读懂了二姨的眼神,为解尴尬,主动喊了声“二姨”。
二姨听了,笑着说:“你虽然比秀秀大了点,可我的岁数也能担得起二姨这个称呼。”
“二姨,想听什么歌?”
“不听了。想睡会儿。丽丽的事,你没有告诉她妈妈,挺好的。”
“二姨,你睡吧。”
二姨被邢朝阳的热情热得晕头转向,赶紧闭上了双眼。
两个小时后,二姨没有回家,张轩开着车先回来了。
一进门,见二姨不在,只吴秀丽和保姆在家,便大着胆子问:“姐,我今天能把这车开回家里去吗?”
吴秀丽笑着问:“怎么?你以前都没开回去过吗?还是你家里不给你配车呢?”
张轩有些为难地说:“你家的车,我是没开回去过,因为你爸不让我开。我家里那关就更过了,如果我开车,车上就得跟个人看着我,一直唠唠叨叨着这不行那不行的,烦人得很。”
“哦,原来是这样啊。”
张轩开始撒娇:“好姐姐,你就让我把车开回去一次吧,我只开一次。”
吴秀丽有很痛快地答应了,说:“好,那你开回去吧。”
三个小时候,二姨回到了家。
吴秀丽问:“邢朝阳呢?”
“回家去了,说还要写稿子。”
吴秀丽取过二姨手里的片子,打开看着,问:“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年纪大了,不经折腾了,这一摔,竟把骨头摔裂了四五条缝。”
“那可得好好养着,我让保姆帮你炖排骨吃吧。”
“其实吃什么都无所谓,只是俗话说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偏赶在你要生孩子的时候。”
吴秀丽安慰着二姨说:“没事没事,反正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有保姆和司机在,没事的。”
二姨又有些抱怨地说:“真是天阴偏逢屋漏雨,你爸你妈这会儿也不能分个身。”
“二姨,你忘了,咱们还瞒着他们呢。”
二姨轻叹一口气,说:“唉,你啊,生在了个富贵家里,可还是命苦。”
吴秀丽坦然一笑,说:“没事,从小我妈就不喜欢我,习惯了。”
二姨拉着吴秀丽的手说:“丽丽,咱不说这丧气话了。哦,对了,今天多亏了那个邢朝阳,我没排队,片子也是及时取出来的。她那个人吧,看着有些不近人情,可处起来还是挺热心的一个人的。你有时间去谢谢人家吧。”
吴秀丽答应着:“好,我一定去。”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还沉浸在睡梦中的时候,警车的鸣笛声划破长空,在园子里回荡。
大家打开窗户,纷纷观望。
警车停在了吴秀丽的家门前。
吴秀丽和二姨披着衣服站在那里,接受这警察的盘问:“这车是你家的吧?”
吴秀丽仔细确认了照片,说:“是。”
“这车今天凌晨一点钟的时候,撞在护城河的栏杆上了,我们赶到的时候里面没有司机,希望你们能够协助我们找到驾车的人。”
吴秀丽说着:“这是我们家司机开的,他……”
吴秀丽还没说完,突然捂着自己的肚子说:“不行了,要生了……”
警察站在吴秀丽的面前,义正言辞地说:“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装病是不能能免除相关责任的!”
二姨一瘸一拐地大喊着:“是真的快生了……”
邢朝阳在楼上看了个一清二楚,随便披件衣服便往外冲。
几个警察已经把吴秀丽抱到了警车上,问:“你们要去哪个医院?我们用警车送你们过去。”
吴秀丽的眼里只有邢朝阳,她躺在车座上,有气无力地说着:“邢朝阳,带上包,我们走……”
警车一路狂奔。
邢朝阳开吴秀丽的玩笑,说:“你可真行啊,就这样把你家里的人全都避开了。”
吴秀丽忍痛笑着说:“原本是要坐你的车去的。”
“你告诉我的可是去产检,没说你要生了的。这不是拍电视剧,下次可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了。”
她们二人还有心思说笑,开车的警察却无比紧张,时不时地还安慰两句:“你们不要着急,不要害怕啊,我们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