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返身正对着他,抬起手来抚摸他的面颊,然后,凑过去,主动吻住了他。
她的心里没有一点后悔,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是如此甘愿向他奉献自己,哪怕他只能获得短暂的欢愉也是好的。
亲吻搅动了李真体内隐藏的燥热,他做不到无动于衷,脑子一热,便紧紧拥住她,热烈地回吻。
他感觉到她的手在自己的胸前摸索,衬衫扣子一粒粒被笨拙地扭开。
火在体内持续燃烧,他按捺不住,反身将她压在沙发上,眯起眼睛盯住她,“不后悔?”
周婷噎住,这个时候,脑子怎么可能清醒,她拒绝回答,只是用更加猛烈的行为来向他证明诚意。
她半裸的娇躯已然呈现在沙发上,呈现在李真的眼前,他却赫然停了下来,怔怔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后直起腰来,轻轻替她把衣衫掩好。
他坐着,双肘撑在膝盖上,使劲揉搓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对不起……”
周婷很受伤,躺在沙发里,好半天没能动弹,泪水沿着眼角慢慢挂下来。
等足够清醒了,李真回首,替她抹去面庞上的湿润,又用刚才她取出来的被子将她裹紧了,连被子带人一齐抱起来,朝房间里走去。
“我就这么差劲么?”她的眼睛红红的,委屈得象个孩子。
他无言以对,脸上早已恢复了如常的神色,还有万分的愧疚与温柔。他把她抱上床,隔着被子再紧拥她一下,“好好睡,我走了。”
她嘴一咧,哭了起来。
他刚站起来,这会儿只得又坐回去,哄孩子似的为她抹泪,“别哭,我,我不走了,好不好?”
哭得累了,她终于沉沉睡了过去,脸上的泪水犹在。
李真默默守在她床旁,望着她简单干净的面颊,心中五味杂陈。
他喜欢她吗?
如果说一点也没有,显得太假。
可他对她的喜欢却阴暗得不可告人,他违反原则地帮助她,接近她,并乐此不疲,只因为他想在她身上追逐晓颖的影子。
然而,就在刚才,他带着想要破坏她的邪恶心理侵占她时,却赫然看清楚,她不是韩晓颖或者韩晓颖的影子,她是周婷。
早上六点,晓颖听到大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不用问,是李真回来了。
她在床上迟疑着,拿捏不定要不要出去迎接,顺便搭讪几句。
李真一夜未归,按理,作为妻子的她应该主动质问他几声,可不知为何,她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小智在床上翻了个身,胖乎乎的小腿一下搭在她的肚子上,眼睛也没睁,呼噜呼噜地继续睡。
房间外陆续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李真似乎是在卫生间里洗漱,她犹豫再三,把小智的腿从身上搬开,披衣下床,慢慢走了出去。
李真一脸倦色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发现晓颖已经端坐在沙发上了,她的气色也好不到哪儿去,想必晚上也没睡好。
“我们,谈谈?”晓颖先开口。
李真走过去,在距离她一公尺的地方坐下,用手指捏了捏鼻梁,“谈什么?”
晓颖低头裹紧了外套,“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李真苦笑,他侧首望向她,“倒是你……”
“我从没想过要把这个家拆掉。”晓颖转眸迎接他的目光,平静地回答。
李真懵然盯住她,半晌,双手用力绞搓了几下,点点头,“好。”
“既然如此,”晓颖站起来,背对着他,“我希望以后即使做不到信任,也能给彼此留点面子——就算是为了孩子!”
李真默默目送她的背影离他远去,那紧绷的线条第一次让他感到了陌生的气息。
朝阳照旧每天早上升起,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汇聚在涛涛车流里的沈均诚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渺小和无谓。
诺大的天空下,谁会在意谁的失意或者忧伤?没有人的痛苦值得别人缅怀,只除了当事人自己。
这座城市,他三次带着希冀而来,却不得不三次怀着无限惆怅离去,他渐渐开始相信命运这种东西是确实存在的。
不记得是谁说过,如果你开始信命,证明你已经老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失笑,自己好歹也天真过这么多年。
是时候把天真抛下,轻装上路了,只是,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究竟会停泊在何处。
不管停在何方,那一站将不会再有这么多纠葛和烦恼,当然,也不会再有晓颖。
这样的结果,是好,亦或是坏?他已经无所谓了。
往新址搬迁的工作尚未开始,办公地点目前仍在管委会的大楼里。
沈均诚乘电梯上楼,他来得很早,整个楼层都还静悄悄的。然而,推开房门时,发现肖雨欣已经端坐在他的办公桌面前了——她是唯一有他办公室钥匙的下属。
“这么早?”他挑挑眉,走到桌前坐下。
雨欣展颜对他笑了笑,沈均诚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的妆容画得格外精致。
“我已经考虑好了。”她果然是个精干爽快的人,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沈均诚眉心一跳,下意识地从抽屉里掏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根,向她扬一扬,“可以吗?”
雨欣点头。
打火机噼啪作响,沈均诚娴熟地把烟点上,又用力吸了一口,徐徐将烟雾从口中推出,这才对雨欣笑着点了点头,“说来听听。”
“我想选你。”雨欣吐词清晰得令人无处回避。
沈均诚举着烟的那只手顿在半空,尽管他脸上还扯着笑意,却遮掩不住一瞬变得僵硬的表情。
雨欣不知道该发出笑声还是该觉得难过,好在她早已拿定了主意。
“这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对吗?”原来刚才那句话只是开了个头而已,“所以,我决定——选工厂。”
沈均诚又愣了几秒,才如释重负地轻吁了口气,哑然失笑道:“雨欣,你这个关子卖得实在有点……”
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在雨欣眼里是如此迷人,富有魅力,而她却无比深刻地明白,这样的笑绝对不可能属于自己。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她收起那些没有意义的小儿女心态,潇洒地耸了耸肩,“选工厂,我或许可有一番作为,如果选你,”她淡淡的眼神里有一丝幽怨晃过,“大概我也只能徒有一个躯壳在自己身边,不见得有多快乐,还彼此成为对方的包袱。所以我觉得,做人还是要实际一些。”
沈均诚笑道:“你果然比我头脑清楚。”
雨欣敏感地意识到,他笑容里的自嘲分明是针对他自己的。
“好吧!”沈均诚拍拍扶手,象要抖掉那上面的灰尘似的,随即站了起来,“从今天开始,这个位子——就是你的了。”
雨欣抿唇一笑,自信满满,眼眸里再没有了昨晚上那样哀戚的神色,让沈均诚无端觉得欣慰,他发现,其实她比自己更适合在商海里浮沉。
下午,雨欣再度光顾沈均诚办公室的时候,她已经完全进入工作状态。
“沈总,柯兰新近又有大的人事调动,新老总也有意插手直接事务,导致他们内耗严重,我们的工程师已经接连两次收到他们完全不同的意见反馈了!之前那位范之浚倒是个做事的人,可惜被他们自己挤掉了,现在这种情况,虽然能继续合作下去,但时间长了,难保不会拖累咱们。”
沈均诚拿手指点点她,“现在你是这儿的老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用处处向我征求意见,以你自己的方式来——我关心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雨欣闻言,明朗地笑了起来,然而,那完美的笑容里到底还是掺杂了一丝心酸,只是外人无从察觉罢了。
农历新年即将来临,整座城市都充满了暖融融的过节气氛。
今年的春节,晓颖注定要陷入忙碌——弟弟晓宇和闺蜜郭嘉的婚礼打算在年后举行。在晓宇的劝说下,郭嘉也同意把两人的爱巢筑到H市来,以后两家人可以互相有个照应,这对晓颖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婶婶或许是年纪大了,很多事情能逐渐看开,再加上她也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来,无论她怎么坚持,儿子也不可能跟着她的期许往前走,因此,对这桩婚事,她一反常态没有提任何意见,并由晓颖牵线,终于得以和儿子及未来的儿媳见了一面,恢复了正常邦交。
经济方面,叔叔和婶婶各拿出一笔钱来给晓宇置办婚事用,他不客气地收了,三方皆大欢喜,他在H市买房也确实用得上这笔钱。
房子的事已经有了眉目,晓宇和郭嘉都是粗枝大叶图方便的人,所以干脆买了别人装修好的二手房,请保洁公司做了一番清洁后,只需稍加装饰,再添些必要的家具和生活用品就能直接入住了。
他们二人忙着在J市料理琐碎的后续事务,软装修的事义不容辞落到了晓颖肩上。
正值幼儿园放寒假,小智天天在家缠着晓颖,搞得她不管上哪儿都得带着他,想送他去周阿姨那里盘桓几日他又死活不愿意。
李真见晓颖实在脱不开身,而乡下的老父老母又都惦记孙子,于是提议送小智去老家呆几天,等晓颖忙完手上的活儿再接他回来。
晓颖虽有些舍不得,但顾念到眼前的实际和李家长辈的期望也只能同意,于是李真择了个周末坐火车把儿子送了回去。
小智不在身边,晓颖做事的效率顿时事半功倍,但是一到晚上就隐隐绰绰有落寞之感,她习惯了有小智的欢声笑语来填充整个空间的氛围,现在他一离开,她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好似被掏空了,只能宽慰自己他不过去几天而已。
某天晚上,李真回来,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晓颖,她打开来,看见纸盒里面躺着一只崭新的手机,款式色泽无一不是她钟意的类型。
“还可以吗?”李真笑着问她。
无需言说,这是李真在用委婉的方式向她表达歉意,她原先那只粉色的手机被他摔烂后就一直懒得去买新的,只用以前的旧机子凑合着。
“很喜欢。”她也笑着回答他,笑容完美得近乎客套。
看着她的笑颜,李真暗暗舒了口气,连日来萦绕在他们身边的危机终于圆满解除——就在数日前,他从夏斌口中得知,沈均诚已经把公司托付给肖雨欣,独自离开了H市。
只是,本该觉得如释重负的他,此刻却丝毫没有轻松之感。
或许,变的人不仅是晓颖,连他自己也在悄悄地发生转变,就如此刻,当他看着晓颖的笑容,却再也无法感觉到长久以来的那股对她的眷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