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九龙国记事之白雪映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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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殊然诡谲

“语儿。”书佳期看着童语,眉眼温柔,笑里却是藏不住的忧伤。

“师父,今天后厨伯伯又做了这么多好吃的!”童语跑到书佳期身侧,不顾规矩,拿起书佳期的筷子,夹了一道菜放进嘴里。“哇,真好吃。”说罢不住点头,“师父你快尝尝。”童语又夹了一筷子送到书佳期嘴边。

书佳期呆了呆,小丫头个子小,如今的身高还只得人家三四岁。举着筷子的手高抬,还微微踮起了脚。鬼使神差,书佳期张口,主动吃下那口菜。

“师父。”见书佳期吃下,童语突然哭了起来。

“怎么哭了?”书佳期将童语手中筷子放回桌上,拖过手边凳子,将童语抱了上去。“谁欺负了我家语儿?”

“他们……他们说,师父这几天一直都不吃饭。”童语泣不成声,“语儿怕师父不要语儿了。”

“……”书佳期听着心里有些难过,“怎会不要语儿。”

“因为……因为师父以前说过,如果不吃饭,人就会饿死。”童语哽咽,“如果师父不吃饭,师父也会饿死。师父死了,语儿就……”小丫头想象力丰富,说完便嚎啕大哭。

书佳期噗嗤笑出声来。

“师父不会把语儿丢下。”书佳期看着童语哭得伤心,心里一酸。“来,吃饭。”说罢抬手为童语抹干泪,“不哭了,陪师父一起吃。”

书佳期轻轻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递给童语。童语却只是盯着书佳期,满眼请求的眼神。书佳期笑了笑,放进自己口中,又夹了一口递给童语。童语才肯乖巧吃下。

自那以后,书佳期即便再怎么吃不下,也会逼着自己吃上几口。其余时间里,若不是在书房,便是在这祠堂里跪着,抑或说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

九命知晓此事,处理完盟中琐事便在这后院练功,心念万一书佳期有什么吩咐,还能策应。

是日酉时左右,线网将近日情报收集汇总陈书良辰府,九命见书房没人,便直接往祠堂这来,见书佳期笔直跪在那,犹豫片刻,还是上前。

“主子。”

“嗯。”书佳期应答,跪拜再三才起的身。

“主子,”九命拱手,“南边他们的人已撤离,清点过人数,忘川林已安全。”

“嗯。”书佳期应答。

“西边弟兄回报,未见……”九命皱了皱眉,“未见白如昼踏上归途。”

“什么?”书佳期惊。“以白兄的修为功法,定不可能在沙漠内海出状况。给白长夜去消息,让弟兄们去调查一下。”嗯……?等等,白长夜,白如昼?书佳期心中思量。寒刃锻造者白长夜,却未听闻有过娶妻生子……白姓并非罕见姓氏,只是巧合?

“是。”九命应答。

“北边的弟兄找到了少当家,听闻那日她被遣去裕城,半路听到风声才折返,后来好像是被人救了,在草原上一户人家里住了几日。”

“自在草原的重建工作就让她接手吧。”书佳期思忖,“派点得力的弟兄帮帮她。”

“是。”九命应答。

“还有……近日江湖里有一些言论。”九命踌躇,“有人说在远山村看到了雪丫头杀了他们的人,如今都在说舞骨山庄这次是因为雪丫头加入了我弑盟才不出手。这一战江湖各派折损甚多,说不准会借机找个地方撒气,舞骨山庄恐怕……”

“通知弟兄们,若是有风吹草动,火速告知。”

“是。”

“樵夫说,雪丫头被生死园的术士所伤,险些送命。”书佳期思忖,“这事按道理,骆方一定知晓。可有骆方的动静?”

“暂无。”

“没道理啊,”书佳期闭目静思,“一男一女,机会只有一次,若是你,怎么选?”

“赌姑娘身法体力次一等,一击若能得手,则先击杀男子。”九命答。

“能入生死园的术士,不能没这点常识。”书佳期一只手抱着胳膊,另一只手举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的下巴。“蓄意而为。”书佳期下结论。

“骆方?”九命问。

“骆方起疑心是迟早的事。”书佳期沉思,皱了皱眉,他本意便是要他起疑心。

“可若是骆方起了疑心,才让那术士对雪云杉动手……那舞骨山庄也太安宁了。”书佳期继续思忖着,“即便是碍着鹤立鸡群的突兀不敢主动挑事,那这回江湖各派矛头齐指舞骨山庄,他怎会不煽风点火?可有比如今更方便铲除舞骨山庄的时机?”书佳期抬头,问九命。

“主子认为,骆方在等?”

书佳期一边思考一边来回踱步。

“可他为什么要等?”书佳期似在自言自语,“不对,这与他当日在良辰府未出手一样诡异。”书佳期抬头,“九命,给段木遥去消息,我们去远山村。”

“是。”

去往西边与南边的生死园众前后脚都回来了,各殿清点人数,记录未归弟子。再对未归弟子逐一确认二三,择吉日为亡故弟子追悼。

那日知晓蓝英一众去往西边的人回来了,花问立马一个遁术去了正门,可人都走光了也未见着白如昼。他告诉自己,定是白如昼突然有了急事才没一同回来。他回到华宣殿后也是这样安慰叶平素的,可叶平素听罢不语,眼眶却是湿了。

今日骆方召集各殿宣读名单,以再作确认,其中白如昼之名列入其中。叶平素听罢觉得晕眩,撑着回到华宣殿,进了正殿大门便瘫坐在椅子上。

“师父……”花问起早去过医堂就守在正殿,见叶平素这般,不由得心慌。

“昼儿他……”叶平素哽咽,终是不愿意说出口,泪水横流。

花问知道何意,泪水如泉不住往下。

“园主故意的……”花问咬牙切齿,“师兄没了修为功法,还让他去那种地方。”

“问儿!”叶平素怒斥。

“不,我还是不信,”花问似在耍脾气,“他白如昼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说罢冲出殿外。

叶平素知晓花问心中感受,就如同此刻的自己,很难平静地接受白如昼的死讯。从白如昼告诉他沅村祈雨一事起,他这颗心就一直悬着。叶平素怪罪自己,那日让白如昼去往沅村的指令是自己代为传达的。若当时他以华宣殿有要务,直接给拒了,就不会是如今这般局面。不……从一开始,就应该禁止他去万福殿旁听授业。

花问离开正殿往光明筑去,在花问看来,此时唯有云锦能给他片刻安慰。云锦站在崖边,望着远处山岚,若有所思。听闻花问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花问上前,站到云锦身侧,一同望向远处。

“他们说,师兄已归去。”花问说道,“可我不信。云锦,你信吗?”

云锦一声长鸣。

“师兄向来守约,”花问气呼呼地说,“他还欠我好多壶酒呢,不能不还。”

云锦叫唤了一声作为应答。

花问自然听不懂云锦在说什么,来这里纯粹为自己找个安慰。

一人一鹿,从白天站到黑夜。

生死园亡故弟子的追悼仪式在万福殿举行。

是日,众弟子齐聚万福殿,从正殿门前,排到万福殿门外。邵寒蝉领着万福殿弟子,着玄色长袍,手捏普渡诀,起十方福音阵。骆方将亡故弟子的名讳逐一诵读,列位弟子无不泪湿眼眶,更有弟子小声啜泣。生死园弟子大多是孩童时期便拜入此处,更有出生便在生死园的人,一同长大,感情自是非比寻常。

花问缺席,前一夜便毫无睡意,在光明筑后院的石凳上坐了一宿。他觉得,自己若要是去参加了这仪式,便是认同了白如昼已死,若是不去,还能在心中坚持一份希望。他始终无法接受白如昼已不在这世上,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

云锦除了偶尔在崖边望天,一望便是几个时辰之外,却是依旧如常。

也正因为云锦这般表现,花问更是莫名觉得白如昼还在这世上,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被耽误,才让大家以为他死了。

万福殿中,仪式还在进行,当诵读到白如昼的名讳时,骆方与邵寒蝉二人心中均不由地笑了,神情却依旧肃穆。

那日蓝英带着众人回园,立刻就赶往泰来殿,向骆方说明一路所发之事,并提及子虚问卦得万死一生。蓝英主张让邵寒蝉将此事再次占卜,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不该放弃。

邵寒蝉闻讯而来,立马推演了一番。确实是万死一生,生门在极危难之处。虽说白如昼坠崖而亡已应了这危难,可若坠下的方向偏颇哪怕毫厘都将让他与生机失之交臂。而事实上,推演到这,她邵寒蝉却还能继续推演,若继续推演……。刹那间,她动了私心,对白如昼一直以来的积怨瞬间爆发。邵寒蝉心中不屑地笑了笑,白如昼啊白如昼,你的命现在可是掌握在我手中,我不救你,你就去死吧。想罢,邵寒蝉向骆方与蓝英拱手。

“明面上,这卦的确是万死一生,生门于十分危难之处。如昼坠崖,看着是撞了生门。”邵寒蝉低眉,“但若再往这继续推演下去,可得……”邵寒蝉皱眉。

“……”蓝英急切。

“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