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分,骄阳似火。
炙热的阳光肆意的倾泻在大地,林山镇在灼热的空气中如同扭曲一般。
林山镇偏僻角落的巷子里有着一座破旧的小院。
此时,院子里有位清瘦的少年正埋头在一个边缘已经残缺了好几处块的破旧米缸里。
一只按住米缸沿壁上,伸出另一只手艰难的探进米缸,在米缸里不断摸索。
良久,少年站起身来,双手捧着一捧不多的粮食,吞咽了着口水。
少年再看向已经空荡荡的米缸,想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铜钱,脑海里正犹豫着是否再去买一点粮食,不然今晚就只能饿肚子。
“算了,撑到明天再去吧。”
少年又想到枕头下不多的铜钱还要坚持好长一段时间,决定能省多少算多少,明天再去买米吧。
于是,少年小心翼翼的捧着手中的粮食走向厨房,准备享用今天最后的午饭。
..........
少年叫陈一鸣,他父亲在他出生前就被当地官府强制征召去了战场,从此鸟无音讯,再也没有能回来。
当陈一鸣两岁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官府衙役。
衙役进门后随手将一个破旧包袱就塞到陈一鸣的母亲手中,对陈母说了陈一鸣父亲战死的消息,再随手丢下了几块碎银子当做抚恤,就匆匆离去。
陈一鸣的母亲听到陈父战死的消息,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在意那只有几两银子的抚恤。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小吏离去的背影,双手死死地攥着手中的包袱,十指深深地陷入包袱中了。
沉默良久,陈母才低头默默的捡起衙役扔出的碎银子,打开那个属于陈一鸣父亲的包袱。
包袱里并没有几样物品,两件破旧的衣衫,零散的几十枚铜钱,连一块银子都没有。
最值钱的也不过是一块拇指大小,用劣质的玉石雕刻的装饰小剑。
陈母用绳子穿过玉剑剑柄底部的小孔,然后唤过来在院子中独自玩耍的陈一鸣,将玉质小剑轻轻地挂在了陈一鸣的脖子上。
轻轻地拍了拍陈一鸣的小脸蛋,目光中带着几丝悲戚,却作出一脸平静,看着陈一鸣,道:“小鸣,你要乖乖的,好好的长大!娘亲只有你了!”
陈一鸣一脸烂漫,歪着脑袋,目光清澈的看着陈母,声音稚声稚气:“一鸣记住了!一鸣会乖乖的!”
......
随着时间流逝。
那一年,陈一鸣六岁。
小院里更加破落,房间里,形如枯槁的陈母躺在破旧发黑的棉絮中,正虚握着陈一鸣细小的手腕,艰难的对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传出的却只有呼呼的喘气声。
在床边的陈一鸣,小脸灰扑扑的,被流下的泪水冲刷出一道道痕迹,目光中满是焦急。
从陈母得知陈父去世的消息没多久就卧病在床,而且她每次发病都会疼痛难耐,这时候她反而会安慰陈一鸣。
摸着陈一鸣的小脑袋对他柔声道:“小鸣,娘不痛的,娘吃了小鸣的药就一点都不痛了。”
但是,这一次!
陈母却是已经连手也抬不起来,只能轻轻地虚搭在陈一鸣的手腕处。
陈一鸣年纪虽小,却也感到了陈母的不正常,急的眼角带泪:“娘!买药!小鸣给你买药去!吃了小鸣的药就不痛了!”
陈一鸣还没意识到什么,只是想到以往母亲难受时,吃了他买的药都会说不痛,
这是陈一鸣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连忙将母亲那皮包骨般的手放进棉絮里后,冲飞奔似的朝着门外跑去。
陈母看着儿子踉跄地跑出院子,深深凹陷的眼眶中泛着泪花,神情满是不舍,以及愧疚。
陈母努力地张着沉重的眼皮,她好想等陈一鸣回来,再仔细看一看儿子,要将他的模样牢牢地记在心里。
可是陈母却感觉眼皮越发沉重,视线也越发模糊,隐约间好像门口处出现两个人影,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都好像都在朝她微笑着。
“小鸣...”陈母渐渐地合上了双眼,朦胧间看见那个小小的人影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陈母最终还是闭上了双眼,苍白的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手臂从破旧发黑的棉絮中滑出,五指虚握。
......
陈一鸣一路跌跌撞撞的奔进了药铺,来到抓药的柜台前,踮起脚尖,一只手扒在比他还高的柜台边上,伸出另一只细小的胳膊,张开手掌,朝着药铺掌柜带着哭腔道,
“掌柜爷爷,我买药!这次我有钱!你看!”
那枚铜钱掌柜认得,昨天陈一鸣背来一竹篓杂草在药铺售卖,自己看他可怜才给了他一枚铜钱。
“小一鸣,你这一枚铜钱不够买药。”
“掌柜爷爷,求求你了!娘还等着一鸣地药呢!
等娘好了,一鸣就去山上采药给掌柜爷爷,可不可以先让一鸣买药!
求求你了!掌柜爷爷!呜呜呜...”
掌柜看着满脸泪水的陈一鸣,他知道这个六岁的小孩,独自照顾着自己生病的母亲。
从前,自己看他可怜便好心教授了他辨认几种简单的药材。
从那以后,小小的陈一鸣便每日天不亮就上山采药。
因为年纪的缘故,他即使在山上忙活一整天,也只能找到几株不值钱的草药。
但更多的时候,他是毫无收获,或则全部是是没用的野草。
掌柜看着眼前的陈一鸣真挚而又单独地目光,心里不经生出几分柔软。
最后还是接过了陈一鸣那一枚沾满汗水的铜钱,对着一旁的伙计说道:“阿宇,你带着药和一鸣去看看吧!”
“这?好吧!“
名叫阿宇的伙计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掌柜对他轻轻摇头的动作,他也只是点了点头。
随后,阿宇便转身开始收拾药箱,但是还没收拾完就被着急的陈一鸣拉出药铺。
回家路上,陈一鸣有些踉跄地跑在前面带路,而且还不停的出声催促着阿宇。
也会时不时的回头看,确认阿宇跟上之后就继续往家的方向狂奔,奔跑中的小小身影好似在风中摇晃,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破院门口,阿宇被着急的陈一鸣急急忙忙的拉进房间。
一进屋,阿宇就看见躺在发黑破旧的棉絮里的陈母,已经紧闭双眼已经没有半点生气。
阿宇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陈一鸣期待的目光,还是走到床边,对陈母把了把脉,又伸出手指在鼻下感受了一下,回头看着陈一鸣满是尘土的花脸有些不忍,但还是了说出来。
“小鸣,你娘走了...”
听到阿宇的话,陈一鸣满是期翼的眼神逐渐暗淡,拉着母亲地手哭泣着,如同一只被抛弃的幼犬。
以往日子再苦再累只要看到母亲陈一鸣就感觉自己小小地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但是现在陈一鸣缺感觉心底却是空荡荡,小手不停的揉着胸口,想要将那种感觉揉没。
这一年,陈一鸣六岁,开始了独自的生活。
......
时间如白驹过隙。
今年,陈一鸣已经十三岁,他早已经独自生活了五年。
每日还是天不亮就上山采药,随着年纪增大,每日采到的药业越来越多,卖药的钱也足够生活了。
有时陈一鸣看着邻居家的小孩因为顽皮被母亲责骂的时候,也会难过一会儿,想起曾经自己母亲温柔的眼神。
这几年虽然生活充满了艰苦,陈一鸣却也坚持下来了,时不时的去山上采药卖给药铺换取几枚铜钱,也会去河边钓鱼改善自己的伙食,偶尔帮邻居们做一下农活,收拾农具,也会被邀请留下吃饭,虽然生活艰难,陈一鸣想到答应过母亲要好好活下去,就充满了力气。
.........
天色微亮,陈一鸣背着破旧的竹篓,艰难的行走在茂密的山林中,时不时的扒开杂草寻找着生长里面的草药。
偶尔看到一株有用的药草陈一鸣都会小心翼翼的将其采摘,然后轻轻地放在竹篓里,咧着嘴傻笑着继续寻找。
不知不觉到了午时,陈一鸣放下竹篓,靠坐在树下的一块平坦处。
不远处是一片断崖,凉风不断得从悬崖边涌来,感受着清风拂面,陈一鸣舒服地差点叫出声来。
歇息了一会儿,陈一鸣从怀里摸出了早上买的一个馒头,就着凉水大口的咀嚼起来,吃了一半就念念不舍的将其收回怀里,这是他今天一天的伙食,必须省着点吃,不然晚上又药挨饿。
陈一鸣最喜欢的就是吃饱的感觉,每次吃饱后,肚子胀胀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才是真的活着,暂时忘却了生活的苦难。
凉风依旧,枝叶草木在风中交织,晃动,莎莎作响。
一片形状狭长,整体呈紫色的叶片被风吹拂得从悬崖下冒出,露出一角,令人惊鸿一瞥,随即又随着远去的清风隐没在崖壁下。
陈一鸣吃完了馒头准备继续寻找药草。
这时,陈一鸣眼角不经意的扫过崖壁,瞥见了一抹紫色。
随后,陈一鸣驻眼一看那抹紫色又消失不见。
陈一鸣有些惊奇,连忙站起身来,几步就来到悬崖边上,小心的趴在悬崖边上,朝下望去。
一株有着三片细长草叶的药草顽强的扎根在崖壁上,草叶狭长泛紫,在空气中散发着好闻的幽香。
“紫柳草!”
陈一鸣惊喜地看着崖壁上的紫柳草,一眼就认出来了。
紫柳草是一种比较名贵的草药,因为紫柳草在晒干后,磨成粉末再混合其他药材制成药膏,涂抹在脸上可以让肌肤美白,养颜。
所以这种药草很女人们的受欢迎,特别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更是高价收购。
就算在药铺里也可以卖到二两银子,这些银子已经足够陈一鸣生活三个月乐,而且还可以富余下来一些。
陈一鸣趴在悬崖边上,慢慢地探出身子,伸出手准备采摘,小心翼翼的避开草根,扒开泥土。
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陈一鸣满头大汗,却也不敢有一丝放松,若是伤到了紫柳草,那么价值就会下降很多,这是扔钱,陈一鸣完全不能接受。
不远处,一抹灰色的影子从一个隐秘的洞穴窜出,发现陈一鸣的举动后,沿着崖壁凸出的石块跑蹿到陈一鸣手边,对着陈一鸣发出吱吱的叫声,似乎在警告陈一鸣。
陈一鸣侧头看去,一只巴掌大大的灰鼠正对着他发出叽叽叽的叫声。
对面即将到时的紫柳草,陈一鸣哪里舍得放弃,于是随意伸手驱赶着这只灰鼠。
灰鼠灵活的避开陈一鸣驱赶而来的手,冲着陈一鸣就一跃而起。
“噗嗤!”
陈一鸣脸上一疼,顿时,鲜血从脸上被划破的伤口渗出。
陈一鸣顾不得处理伤口,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忍着疼痛将紫柳草完全挖出,看见再次袭来的灰鼠,连忙撑起身子避开,然后跑离了崖壁。
只留下了灰鼠不甘心地刺耳叫声。
看着手中的紫柳草,陈一鸣兴奋的差点叫出生来,顾不得脸上的伤口,将紫柳草小心地放进竹篓里。
随着陈一鸣弯腰放置紫柳草的动作,鲜血顺着他脸庞滴落在地下,也有几滴鲜血顺着衣襟滴落在陈一鸣胸前的玉质小剑上。
几滴鲜血被陈一鸣胸前的玉质小剑慢慢吸收,玉质小剑如同干渴已久的土地遇到了春雨,焕发出一丝生机。
透过表面斑驳的玉色,好似可以看见里面流动着某种光彩。
陈一鸣取出随身携带的竹筒,倒出了清水,清洗了一下脸上的伤口,丝毫没注意胸前的变化。
想到竹篓里的紫柳草,开心的朝着山下走去,心里开始琢磨着即将到手的银子该怎么花。
想到这些,陈一鸣不由得乐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