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从未想过:明天和意外谁会先到。
大约一年前我和同学在操场上跑步,跑步的过程中我们不停地聊天,但大多数都是他在讲,我在听。我听他辉煌的过去,听他人生的大起大落。在说一段时间之后,大概是他的辉煌历史说完了,他就无意中说起“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到”,具体说过的我忘记了,那是我第一次听这句话,当时听起来挺有哲理的,不过也只觉得挺有哲理吧了;从未想过,今天我会认真并害怕地想这个问题,因为我病了,真的病了。
“生命无多,我长话短说。”还有下一句:“我喜欢你!”,这是网络上教人表白的话,它也触动了我,不过触动我更多的是“生命无多”,它似乎是一句预言,预示着我生命差不多到头了吧!呵,挺讽刺的,他人在我这个年龄正值青春年少,有梦有理想要去追、去实现;未来有一个灿烂前程,有情人终成眷属,在尘世获得幸福;我也真诚地祝福你们吧,陌生人。相信我,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这是泰戈尔的诗。我想我既然不能如夏花之绚烂,那就如秋叶之静美吧,这是命,是人生预留的伏线,它的轨迹到了这里,注定要留在这里,是谁也无法改变的。除非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有仙丹。但是,如果是你,年轻人,你甘心吗?不,我不甘心,我也有梦,也有理想,我还没有谈过恋爱,我还有生我养我的父母等着我养老送终,但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仙,不是么!
我已经想过,我身体支撑不住,回到家时会发生的事。我妈见我的表情,先是一脸错愕:“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们放假了吗?”,接下来她会沉默吧,因为她已经猜到——你肯定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我老妈虽然不是什么文化人,也没读过几年书,但是她真的特别聪明,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法眼。正如她对我的了解一样,我也对她了如指掌,虽然平日里我们不经常唠叨,但是母子之间早也形成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果然,她起身之后就是一阵摸索,而我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她渐渐老去的容颜,看着她脸上渐渐多出皱纹,我脑壳里浮现这些年她辛劳的画面,为了这个家,为了我哥,我姐,还有我,她总是辛苦忙碌,从来没有听见过一句怨言。我呢?除了让她操心,担心外,好像从来没有做过一件靠谱的,让她开心的事;我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不孝子。不过好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时间不会太长了,但是我会把我欠她的记住、深入灵魂,如果有来世,再加倍还好了!看着看着我眼泪会从睫毛上弹下,如一颗颗雨滴划落,或许还会弹奏出一曲忧伤的落幕曲。不知过了多久,她手中拿着医疗本和一个她自己的小钱带,对着我说:“走,走,走,我带你去医院检查。”那一刻我只想听她的,点了点头后,温顺地跟在她后面。从小到大我虽然不是什么坏孩子,却也很少对她言听计从,总是要狡辩一两句后才不得不按照她的意思去做。我想静静地跟在她后面,多看看她的背影,这几天脑壳越来越不好使,总爱忘记一些事情、一些人,我怕我下一刻连生命中至亲至爱的人都忘记了。不难想象,当她听医生说出检查结果的时候,她的心肯定像被锤子重重地敲了一下,那一刻她强忍着泪水来到我面前,只是静静地站在我对面,静静地看着我,像是不认识我,又像是以前认识但很久很久没见过我了一样,时间像是隔了一个世界那么久。我呢,我会傻傻的笑着给她说:“妈,不要难过了,司马迁曾经说过人固有一死,我只不过要提前了。”
无足轻重,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波澜不惊,我从这世间离开。活了这么多年,除了父母、几个亲人、一两个朋友,在这若大的世界里,我感受不到温暖,哪怕太阳再大!我如一粒指间之尘,不知从何处起,随缘而落,无足轻重,波澜不惊。
我在离开这世间之前,我还要尽最大努力去做一点点我能做的事情,哪怕是最平常的一点点小事。第一件事就是:我要把父母正式地请到一张板凳上,让他们坐在一起,然后给他们磕三个头,第一个,我要拜别父母,就当作这些年他们无私的爱的报答;第二个,我要感谢他们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并求他们不要难过;第三个,我要求他们一件事情,我希望我能完整地死去,安静地离开人世间,我不想被病魔折磨得只剩下枯骨再离开,所以我要求“安乐死”。第二件事就是:我也会给我哥磕三个头,只求他一件事情,我只求他能够好好照顾父母,把我不能的那一份也添上,求他不要让父母老无所依(虽然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但是我没有办法。)。第三件事就是:我要当着我二姐,三姐的面,喊“二姐”“三姐”几百遍,因为我从小喊她们的时候就直呼其名,我想把这些年欠下的都还回来,至于我大姐,自从她结婚以后,我就没有再喊过她的大名,有时喊“姐”,有时喊“大姐”。
生命无多,容我唱首歌吧!“我迎着黄沙,放下了一世繁华,生命无多也无牵挂,谁也留不住它,红尘随意落下?。我用尽一世浮夸,却未能将你留下,哪怕声音沙哑,唤不醒的还是它。我迎接明天,意外它先行一步啊,长话短说有什么放不下,该来的躲不了它,让它随风去吧。”
生命本就脆弱,再加上尘世杂乱,人心复杂,很容易让人累,让人一睡不起。若生命再起,请不要再让它随指间之尘轻易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