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里都关着一个魔鬼,他们被关在道德的笼子里,一旦笼子破碎,魔鬼将披着人皮出现在世间。
王国雷已经两天没合眼了,现在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会梦到恶鬼前来索命。他真的没想到会死这么多人,他只想放一把火,让乐园歌舞厅关门,却没想到事情会弄的这么大。前天早上酒醒了以后,他就看到电视上的新闻,当他看到死亡人数的时候,顿时觉得头皮发麻,灵魂出窍。
跑进厕所,拿着烟头在手腕上狠狠按了下,灼烧的疼痛,让他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昨天独自去了一趟火灾现场,整个仓库都被圈了起来,周围有不少的人过来看热闹,还有省电视台的记者过来采访。
歌舞厅改造时,三楼的隔间都是单层砖木结构的,现在一把火,把整个仓库烧的只剩下一个架子。天晚上他不敢一个人睡觉,二十多岁的人,跑到了爸妈的卧室搭了个地铺睡得。
中午睡醒以后,他去了小叔家里,王国雷在门口站了好久,可他却不敢进去,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叔说这件事,他现在害怕极了,此时站在门前犹豫不决,想着怎么跟小叔说。
“大雷?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你叔正吃饭呢,你吃午饭没?陪他吃口饭吧。”鞠琳拎着垃圾袋,正要出门丢垃圾。
“鞠姨,我帮你扔吧,我叔吃饭呢?”王国雷把垃圾丢到别墅外面的垃圾桶里,跟着鞠琳进了屋。
王迪正在屋里吃着饭,一看到侄子来了,笑呵呵的指着自己身边的座位:“吃饭没?给你盛一碗吧,我家保姆煲的海鲜粥。”
“嗯。”王大雷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水也喝得少,嘴唇上的皮都裂开了,出现一道道竖纹伤口。见到侄子面色不好,说话吞吞吐吐,王迪忽然笑了,对着鞠琳说道:“鞠琳,你先上楼歇会吧,我和大雷有话要说。”鞠琳点了点他,然后就上楼了,楼下只剩下他们叔侄二人,王迪慢条斯理的吃着午饭,就那么晾着王国雷。
王迪喝了口酒,然后又夹了口菜,把嘴里的辣味压下去,他舒服的晃了晃脑袋,仰着脖子:“渍~舒服!”
他看似不经意的问道“大雷,乐园歌舞厅的火是你小子点的吧。”
忽然听到这句话,王国雷的脸色变得煞白,对着王迪噗通一声跪下了“叔,我.....惹大麻烦了,你可一定得帮帮我!”
王迪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侄子,嘴上忽然露出坏笑“嘿,大雷,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你放火的时候让人看见了?要是让人看见了,这几天早有警察来抓你了!”
“叔.....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哪天喝多了!我不是故意的啊!”他跪在地上,哭得身子不断痉挛。这几天他一直承受这良心的谴责,今天在自己最信任的小叔面前,他再也撑不住了。他心里装着的那些负罪和愧疚,此刻全部爆发出来,与其说他是跪在地上,不如说他是摊在地上。
“叔,要不我....我去自首吧....”王国雷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就算是自首,肯定也是要判死刑的。
看着侄子这副模样,王迪忽然觉得有些心烦,抬脚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真他娘的没骨气,我****今天看你来了,本来还想夸你几句,寻思着我在饭桌上跟你说的话,你这回总算是往心里去了,为了搞垮乐园歌舞厅,能有这么狠的心。真没想到,你小子是借着酒劲做的糊涂事。”
他看着自己的侄子,拿纸巾擦了擦嘴,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
“叔,我....我害死了人,我现在每天晚上都梦见有人要我偿命?叔,你说警察会不会找到我?”王国雷跪在地上,小叔的冷漠出乎他的意料。
“你知道我客厅里供的是谁吗?”
“知道,供的是朱元璋。”
王迪点了点头,撇着嘴说道“我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洪武皇帝,一个草民摇身一变,成为一国之君,这得是多大的能耐?他能坐稳江山,他靠的就是一个“狠”字,他当上皇帝后,只要碍着他的人,没一个好下场。”
“叔,我.....”
“怎么?你感觉很对不起死了的人?感觉有愧疚感?醒醒吧,傻孩子,你得信命,人的命,天注定,人迟早得死,就是早一天玩一天的事。”王迪低着头,死死盯着侄子的四处躲闪的眼神。
“你的心还是不够狠,你还能更狠一点,得有个黑心子。”
“叔,可我.....我怕.....,我害死了那么多的人,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的!”王国雷的眼中恐惧。
“怕什么?怕遭报应?这年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你都没见过你死去的大伯吧?我大哥多好的一个人啊,年年是矿上劳模,可劳模咋了?不照样被埋在了井下,现在都找到尸首?他死了,我接了他班,我没他那么好心,我上班的时候,压根没怎么干过活,天天就是打扑克。结果呢?现在这矿是我的了!”
“哪有什么因果报应?如果有,日进斗金的应该是你大伯,死的应该是我!”
对于王国雷犯下的错事他根本不在乎,但看到侄子悔恨的表情,他是打心底厌恶,他觉得这种妇人之仁不应该出现在他的家人身上。
他带着几分轻蔑轻蔑说道:“瞧你这样好几天没睡了,在我这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回去吧。”
他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多,吃了口饭,他就告辞了。他漫不经心的走在路上,他竟然迷迷糊糊的走到了自己的舞厅。由于乐园的一场大火,市里所有的娱乐场所,都开始停业整顿,进行安全检查,夜上海舞厅敞着门,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他刚要往里走,里面忽然跳出来一个人,揪住他的衣领,一个大别子,就把他掼了出去。
被人重重的摔在地上,他觉得五脏六腑像是翻了个一样“海哥,你这是干啥?”
孙小海回应他的是拳头,拳头重重的打在他的鼻梁上,鼻血哗哗的从他的鼻腔里流出“那火是不是你放的?死了人,你知道吗?走!跟我去公安局自首!”那天回去之后孙小海越想越不对劲,这把火着的莫名其妙,联想王国雷当时那样,他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王国雷酒后无德是出了名的,之前在歌舞厅喝多了,差点把歌舞厅的服务员给打死。
“海哥,我错了,你放我一马吧,我.....去自首,肯定会被判死刑的!”他抱着孙小海的,他才二十多岁,他不想死。
孙小海一脚把他放倒在地,用皮带把他双手死死的捆在背后。而后拖着他进了舞厅,舞厅只有他们俩人。王国雷身子一直在抖,孙小海把他丢在沙发上,孙小海的脸蛋子一直这么红,所以根本看不出喜怒哀乐,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放着新买的电话机,话筒上面的塑料膜都还没有撕掉,他把电话推到王国雷的面前。
俩人沉默了许久,到底还是孙小海先开了口:“你自首吧,你身上背了人命,判你死刑,都是便宜了你,那些死者家属恨不得活剐了你。”
王国雷咽了口吐沫“小海哥,火....不是我放的.....你为啥非得让我死啊.”
“你还是个爷们吗?自己做的事不敢认?你害死了那么多性命,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感吗?是我送你去公安局,还是你自首,你选一个吧!”孙小海翘着腿点了根烟,把几块碎布丢在他面前。
“是你的衣服吧,那天我救火的时候,从仓库外面捡到的。”
看到桌上放的衣服碎片,王国雷咬着牙,心里面似乎做好了决定:“小海哥,陪我喝一杯,喝完我就去自首。”
“行!”孙小海觉得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在古时候,即便是再大奸大恶的人,临走之前的送行酒也会管够。而且他根本不怕王国雷有什么想法,他就是再练上几年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他转身去吧台给拿来了两瓶白酒过来,解开了王国雷的双手。
王国雷活动了一下双手,拎起了白酒看了看,不由得撅了撅嘴:“海哥,我要喝洋酒,这些都是便宜货,把咱们店里那瓶最贵的开了吧,我自首以后,咱们兄弟估计以后很难再见到了。”
孙小海点了点头,他没想到,劝说会这么顺利,他认识王国雷的叔叔王老虎,王老虎对他挺好的,他见识过王老虎的所作所为,那绝对是个阴险毒辣的小人,这事放在王老虎身上,他不可能去自首,王老虎的侄子今天倒是让孙小海刮目相看。
“敢作敢当,还算是个男人。”孙小海看了他一眼,从酒柜里拎出来一个皮箱子,把箱子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瓶红酒。
他拿着酒瓶子说道“我脸本来就红,喝了酒更红,平时我滴酒不沾,这酒我不会开。”
“没事,我会,用这个开。”王国雷把皮箱拿了过来,用开瓶器粗暴的将红酒打开,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和孙小海各倒了一杯。
“海哥,今天陪我喝一杯把!以后咱俩可能就见不着了!说实话,我....现在后悔死了,这些天我一直睡不着,其实....自首对于我也是一种解脱。”王国雷手一直在抖,酒又倒得太满,从杯里洒出来好多。
孙小海点了点头,他忽然有些感动,这几年他一直帮王国雷看场子,王国雷作为歌舞厅的老板,一直他叫海哥,他人还是挺实在的,可惜,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年王国雷做事越来越像王老虎。
“海哥,这一杯敬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干了!”
“海哥,这一杯敬那些无辜枉死的人,我对不起他们,迟早有一天,我会给他们偿命!”
“海哥,这一杯我敬你,我对不起你。”二人连喝了三杯,王国雷,一个劲的跟他碰杯,他平时滴酒不沾,偶尔喝酒也是白酒,他不太得意红酒的味,前两杯进肚以后,仰着脖子把第三杯灌了下去。
“咕咚....”孙小海忽然觉得喉咙里忽然热了起来,先是一股诡异的咸味反了上来,紧接着一股剧烈的疼痛涌来。
“你.....”孙小海捂着自己的咽喉,红酒和血液的混合物从他的嘴里吐出,噗通一声,瘦高的躯体倒在了沙发上,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生命的流失,可他说不出话,只能死死的看着王国雷慢慢的走过来。
“海哥,我......我对不起....你,不杀了你....我就得死,是.....是你逼我的.....”王国雷闭着眼睛,猛地将开瓶器从孙小海的喉咙里拔出来,血一下子的呲了出来。孙小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一只手捂着脖子,一只手想要抓住他。
“去****”王国雷拿着装酒的皮箱子,朝着孙小海的脑袋砸去。
“砰砰砰~”知道皮箱子的一角凹进去了,王国雷才停了下来。
孙小海通红的脸蛋已经褪色变得苍白,眼睛也失去了神采。王国雷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咽了最后一口气,他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和茫然,坐在沙发上,直到血漫到自己的脚下,他才缓过神来。赶忙去门口把大门锁上,又在里面挂了个门帘,回到屋里打起来电话。
“喂?谁啊?”
“叔,是我,我...我把孙小海给弄死了。”
“哦?我知道了,你在那待着别动,我派人过去接你。”小叔压根没问他为啥要杀孙小海,只让他在原地等着,他坐在店里,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地上的血已经开始凝固。
此时外面传来停车声,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后门传来:“大雷,你跟我先去你叔那,这边的事有人会来处理。”鞠琳进屋看了一下,眉头皱了皱,拿出一张手帕捂着口鼻,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男人。
王国雷想都没想,直接从后门出去,马上钻进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