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少光回到陵机关时,闫芳就站在她办公室门口不停徘徊,直到他出现,才一惊一乍地迎了过来。
“谢天谢地,终于回来了!”
易少光点了点头。
“光子救出来了,是一帮不明身份的人。”他其实已经看到了许老四,但暂时还不想告诉闫芳。
“您赶紧进去吧,里面有人侯着呢。”
易少光很少看见闫芳这样的失态,打开门,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椅子上,坐着一个戴着礼帽的中年人,一身黑衫,如果一个幽灵一般。
“易少光先生?”
对方的言语有点傲慢,易少光语气冷淡地:
“阁下是?”
“听说阁下的记忆出了点问题,果然如此啊。我与阁下虽算不上很熟,在特务处却还算相处有一段时间的同事了。既然阁下想不起我,我想名字也就不说了,称呼我老陈就是。”
“我是新任命的上海站站长,以阁下的资历,不久新机构成立,站长什么的自然也不在话下了。”对方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易少光却不吃这一套。
“陈先生,您做您的站长,我并不感兴趣,我很想知道,陈先生今天因何而来,难道仅仅过来告诉您是新任上海站站长了?”
“哈哈哈哈,当然不是,易先生真有意思。”
“今天来见易先生,是传达上峰一个命令,我啊,一直以为易先生是党国正在缉捕的要犯呢,哪知道您是单线和上峰直接联系的红人。”
“上峰,哪个上峰,还直接联系的红人,真不懂陈先生的意思了。”
“上峰是谁您也想不起来了吗,易先生,您失忆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不过,易先生的事,我们过问的越少越好。”
老陈递过一支雪茄:
“易先生要不要来支?”
易少光摇了摇头:
“您请直接说明来意。”
老陈犹豫了一下,从身上掏出一张《申报》,整个版报道的是88师524团副团长谢晋元抵抗日军的事迹,成为凇沪会战最后一支孤军。
“谢副团长的事迹,我从媒体上了解过一些,不知道陈先生您给我看这张报纸是何意。”
“不容易啊,谢晋元副团长,是这个。”
老陈伸出根大拇指。
“他率领的半个团,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挡住日军数十次进攻,日本人出动了包括坦克装甲和飞机在内的几乎所有武器,就是奈何不了他们,还击毙几百日军,大长了中国人的志气。您知道的,上海洋人最多,媒体最多,这件事传到世界各地,咱们中国人可真是大大长了脸。”
“但这些洋人啊,不仅不肯帮忙,还嫌咱们的战士守卫自己的领土威胁了他们的安全,在他们的调停下,谢晋元团长迫于压力,不得不停止了抵抗。现在,全团已经转移到胶州路,英国人建造的孤军营里面,武器也全部上缴了。中国军人守土,却不得不为外国人的安全考虑,放弃武装,这他娘的令人窝火!”
听到这里,易少光脸色沉重起来,他知道这个任务不寻常了。
果然,老陈叹了口气。
“中国军人放弃武器是在国际力量的调停下不得不做出的选择,这些英国佬对咱们的人那是说一是一,说了不允许携带武器,那是就算一把小刀都要上缴的,否则就会以违反协议的形式将他们交给日本人。”
“他们对日本人,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短短的几天时间,已经发生多起日本军人闯入孤军营试图杀人或者带走俘虏。还好谢晋元团长高度警惕,一一粉碎了他们的企图。这些,英国人却假装看不见,您说气人不气人?”
“日本人是将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谢晋元副团长和他那些连排长们,都是日本人欲肉体毁灭的目标啊。最近,我听说日本军部组织了一只精悍小分队,人数不多,却都是日本中野学校毕业、暗杀专业毕业的精英,目标是将谢晋元他们一窝端。我们知道这个消息后,是心急如焚啊。”
“上峰已经说了要不顾一切确保谢副团长和他下属的安全,可是英国佬不好说话,不允许我们自己插手孤军营饿安全事务,这着实麻烦。”
“因此,你们想要我去?”
“好吧,我可以考虑,但是日本人如果真的盯上他们的话,这次失败还会有下一次,我们能保护几次?”
“所以,您不仅要消灭这些所谓的中野刺杀精英,还得拍照留下证据,只要媒体将这事捅出去了,我想,日本人不会再有兴趣考虑第二次暗杀的,因为那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了。”
易少光点了点头。
“您考虑的很周到,这样做确实比较周全,日本人现在要杀他们,是因为他们令日本人脸面无存。刺杀失败被媒体暴光,那就更没脸面了。媒体暴光以后再派人去杀他们,日本人的脸可就基本丢光了,不管刺杀成功与否。”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
老陈又竖起了大拇指:
“和你说话啊,真是轻松,还没说,就都知道了,难怪上峰那么地重视你!”
“承蒙夸奖,我这个人,到哪都是被人追杀的命,过惯了亡命天涯的日子。这一趟任务以后,或许日本人也开始追杀我了。到时没地方去的时候,陈先生您要是肯收留,那就千恩万谢了。”
“易先生您多虑了,目前没有取消追杀命令,那是因为您在日本人这里,上峰是为了保护您才没有取消追杀令的,这您自己也知道啊……”
“这我知道,但是您总不能阻止某些糊涂蛋吧,有的时候,为了自保,我可不得不出手了。”
“这等人您不必客气,不会有事的。”
老陈这时已经收拾起了初来时的傲慢姿态,他以前对易少光仅仅是层面上的接触,几乎没有过一次如今天一样的深入交流。隐蔽战线的人,只要聊上几句,基本就能猜出对方的斤两了,当下客客气气从椅子上下来。
“易先生,我到这里的时候,您那位美丽的助手我把让到这里,我也不好推辞,这座位还是您坐合适。”
易少光微微一笑,他这个人,别人待他好,他会十倍地返还,但对那些有眼无珠的货,也从不客气的。
“这位置怕比不了上海站站长了,将来日军战败,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我还真不习惯呢。”易少光意味深长地说。
“易先生,您是肩负使命,和那些汉奸怎么能同日而语呢,可千万别让兄弟误会。”
老陈一边谦让,一边真诚抱拳道歉。
“易先生,谢副团长就靠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