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故土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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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自强是个固执又强烈自卑的人,他坚持着对学习的态度,是这条路使他走出了那个山沟沟,成了“金凤凰”,他不敢放松学习,该学习的时间他利用得很好。晚上要上一会儿自习,还花“血本”买了《英汉互译大字典》、《高等数学》和《大学物理》辅导教材,就连《马克思主义哲学》也学的津津有味,只是对《法律》和《政治经济学》仍然难以提起兴趣,它们成了他学习之路上的“死穴”。

周末的时候,在宿舍同学的怂恿下,他也跟着去了网吧,在电脑前他非常的茫然,甚至不知该干什么,其他人已经跟另外一端的朋友聊的火热,他还没有开机,同学很纳闷:“你怎么不上网啊?”

“我不会开机。”

同学不禁愕然,赶忙帮他开了机,好在自强学的快,再也没有让别人帮忙。

他模仿着别人找到了浏览器和播放器,戴上耳机边看电影边看新闻,他本来灵巧的手在电脑上非常的笨拙,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连鼠标的滚轮都和他作对,在他的手下卡卡停停,同学都在玩已风靡全国的QQ,自强却连个号都没有,看着同学在聊天,他也想申请,却总是弄不利索,干脆到吧台买了一个号,这个号他后来一直用着,舍不得扔,因为是花钱买来的。

他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走别人早已走腻的路。

同学们偶尔也一起小聚一下,凑钱打打牙祭。大部分同学都是穷学生,在超市买点花生米、火腿肠、豆腐干,再加上几瓶啤酒,就可以在宿舍里小聚一下,也会和同班的男生女生们到学校外的街边,吃上几块钱的臭豆腐;当然还有“拼菜”,五六个同学每人点一份“好菜”,大家凑在一起吃,就像是会餐,每个人都可以吃到五六种菜,江苏的吃甜,湖北的吃辣,四川的带麻,山西的吃酸,东北的吃咸,内蒙的吃膻,天南海北的饮食在大学汇聚到一起,大家都在炫耀自己的家乡味道,这种“拼菜”一直伴随了大学四年,那是每个学生时代都难忘的快乐体验。

学生时代最重要的还是学习,大学的老师不再任教于哪一个班,而是一届的一个或几个专业,数学老师大多严谨,就像每次板书,绝不差行;哲学老师诙谐,家里的汽车轮子也会在课堂上讲得吐沫横飞;计算机老师新潮,对电子产品非常的“发烧”,几乎就是电子行业的“风向标”……

尽管如此,还是有学生逃课,于是大学就多出了一门“新兴学科”——“平时”。平时分是二十分,谁的出勤率达到百分之百,就可以拿二十分,八十分的文化课只要考出百分之五十的成绩就可以了,老师每学期不定时的点几次名,就把二十分分几次,缺一次扣几分,于是顶替点名的情况屡见不鲜,抬头答一次,低头答一次,原声答一次,变声答一次,都是蒙混过关的小伎俩,倒是最后一次课大家都会来,因为个别老师会划考试范围,有的老师笑称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学生,有很多是第一次见面。

这就是大学,就像《围城》说的,外面的人想进去,因为里面充满神秘,里面的人也有的想出来,因为这已不是书声琅琅、学究遍地的大学,有些学校浮躁而功利,不计后果的招生,学生公寓都没有,教师资源捉襟见肘,三本专业更是大招特招,只为了满足那些想读大学孩子的心愿,岂不知那学费来得多么不易,多少家庭因教育返穷,教师当老板、做股东,学生就是免费或廉价劳动力,美其名曰边实践边学习,这样的学生哪有时间钻研学术,就连谋生的本领也要上岗后“自学成才”。

自强逐渐融入外面的世界,又交到了新的朋友,男孩儿女孩儿都有,他们一块儿读书,一起逛街,在朋友的影响下,自强学会了很多,打乒乓球、滑旱冰,也有各种玩儿法的扑克,这些年轻人身在异乡,聚在一起才不会孤独。有人认为他喜欢那个古灵精怪、聪明绝顶的女孩,其实他没有,一点心动都没有,只是纯真的朋友,在他心里始终为胜男留着一个角落。这个学期只有三个半月,去掉一个月的周末和元旦假期,就只上了两个半月的课,由于保持了高中的学习节奏,自强的各门功课都不错,在班里考了第三。

回家的车票是和几个高年级的同乡一起定的,有夏东喆、陈宇枫、安晨。夏东喆已经上大三,陈宇枫和安晨都是大二,这几个人都是由夏东喆照顾着过来的,每年都是他帮着定票,遇到困难也都找他帮忙解决,他成了这几个离乡游子的兄长,也更像“家长”。

用学生证买票,可以买硬座的半价票,也可以买卧铺,只是减除硬座的半价,但是学校定票是定不到卧铺的,得去窗口购买,能够直达回家的火车只有一列,能在这么紧张的时节买一张硬座票已是万幸,哪儿还敢奢望卧铺。

好在有了同乡的陪伴,火车上不再枯燥。第一次坐火车,自强都没有来得及仔细打量沿途的风景。这会儿,他才有这个闲情逸致。他们坐的是“绿皮”火车,也就是“普快”,实际上是“最慢”,因为票价便宜,又赶在了年根儿,车上乌乌压压全是人,过道上连人也过不去,你一抬腿可能就碰到了别人的脸上,想上个厕所,来回得半小时,寒冬腊月,车厢里因为人多,温度也不低,有些人甚至把棉外套都脱掉,穿着花花绿绿的毛衣,年轻一点的还有穿半袖的,座位底下也成了一些人的乐土,铺上报纸就昏天暗地的睡了。

坐火车,得人多,人少太寂寞,人多了大家可以打会儿“双升”,自强是上了大学才学会的。正好四个人能玩儿,自强就是凑数的,几个人挤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很有意思,他们几个坐车更有经验,除了小吃,还准备了烤鸡和啤酒,而自强只准备了泡面和火腿肠,大家邀他一起吃,让他怪不好意思的。

吵吵闹闹到了大半夜,大家挤在一起睡了,自强和安晨坐在一边,睡着睡着,自强感觉有些不对劲,原来他竟然靠着安晨的肩膀睡着,安晨睡得很熟,没有发现,自强赶紧挪开,朝另外一个方向睡。

安晨学的是英语专业,她和夏东喆之间一定有点故事,因为她见到夏东喆很不自在,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什么。

一夜,倏忽而过。在北京换过了车头,火车开始往家里行驶。冬天的旷野,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一切,天地间一片洁白,这才是是自强熟悉的颜色。

寒风凛冽的滋味,他终生不忘。冬天的早晨,骑着自行车,背着书包去上学,脚上穿着父亲托人给买的翻毛皮鞋,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头上戴着大棉帽,手上戴着“棉手闷子”,再用围巾把头围住,只留两个眼睛看路,出门前,母亲把围巾仔细的裹了又裹,唯恐孩子冻着。

骑车的路上,出口的哈气很快就成了霜,帽檐、眉毛和挡住口鼻的围巾上,白花花一片。

雪地里,更有一番感受,走路和骑车都不能回避的是“咯吱、咯吱”的响声,走路时,还能看到雪面上狗和野兔还有其他动物踩出的脚踪,就像小学课本里描述的,梅花状的脚印一长串,自强也曾轻信别人的话:兔子前腿短,往山下撵会翻跟头,就可以撵住。他们几个带着棒子,在雪天上山撵兔子,可他们除了看到一条条的兔子脚踪,连根兔子毛都没看到,倒是差点把自己冻成冰棍,连裤兜口上都硬梆梆的结成了冰。骑车时,被压过的地方就是危险区,越实越滑,长腿的同学们,可以在自行车即将摔倒的那一刻,用腿把自行车支住,短腿的就不行了,往往和自行车摔在一起。

陈年的记忆里,雪最深的情景是到了大腿根儿。那一年,邻村立集,从县里请来戏班子,唱三天,上初中的自强和同学们在星期六中午放学后,跑去凑热闹,前一天刚下过雪,山路上呲呲溜溜,他们连滚带爬的翻过了山,走到山下沟渠的时候,几个人一不留神全陷了进去,雪没了大腿根儿,好容易爬上来,鞋又不见了,就又钻到雪坑里翻腾了半天,才翻出来,等赶到戏台子前时,戏班子早已经散了。

雪,留给他许多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