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拯救宇文静,凌达珺无畏而且顽强地搏击在深不可测的黑洞里。然而,他在奋力地搜救宇文静的同时,也在与自己的意志抗衡,不仅要保持体力,更需要保持头脑的清醒。现在,他已经是吸气\潜水的第三个循环了。体力的消耗,比起XB河工地,还要夸张。他认为,每一次吸气\潜水的循环,都会让宇文静向死神靠近一步。“不行!我必须找到宇文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于是,他搜救的频率在一次一次地加快,搜救的范围也在一次一次地扩大。每一次的搜救循环,都是一次亡命的冲刺。
自然,苍天不负有心人,凌达珺的手,终于触碰到了宇文静软软的躯体。顿时,我的灵魂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心中的那一阵狂喜,于是,便助力他迅速地靠近目标,让他紧紧抓住了宇文静的衣服。
此刻,凌达珺的心在流泪,他在心中不断地祈祷:“文静呀文静!你一定要活下去啊!你可不能辜负了我凌达珺的一片苦心呀!”
至此,我的灵魂便奋力地引爆了凌达珺内心的小火山,给他激情,为他增加体温,也给他信心和力量。这力量,促使他一口气就把宇文静拖到了黑洞的出口。然后,他迅速地沉入了水底,拼足了最后的气力,头部顶住宇文静的腰部,双手扶住她的胯,一个爆发力,就把宇文静顶上了岸。其时,早已焦急等候在岸上的肖子健、屈小西等人,也配合地抓住宇文静的手脚,齐心合力地把她往上拽,几次地滑倒,爬起来;再滑倒,再爬起来……
看起来,施救还算顺利。可是,这时的宇文静,面色晦暗,双眼紧闭,嘴唇乌紫,已经没有了呼吸。大家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争先恐后地脱掉身上的棉衣,有的垫在宇文静的身下,有的盖在她的身上。凌达珺则拖着冻僵了的躯体,爬上岸来。他抛开了当年最忌讳的男女之嫌,快速地清除宇文静口中和鼻中的污泥和杂草,松开她的领口、腰带等。然后,左腿跪地,右腿屈膝,将宇文静的腹部放置于自己的右大腿上,把她的头部下垂。然后,双手用尽全力,有节奏地按压她的背部,挤出了宇文静腹内的积水。接下来,又把宇文静的身体平放,给她做胸外按压。贺红岩则蹲下身子,配合地掐捏宇文静的人中。大家都在期盼着宇文静醒来,哪怕只是呻吟一声。可是,折腾了十多分钟,依旧不见宇文静出现复苏的迹象。
凌达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极尽人事地抢救宇文静,不留任何遗憾。方法用尽了,他想到了外援,可是,茫茫雪域,死一般地沉寂,只有远方村落的轮廓,含混模糊,遥不可及。有一种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感觉。
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距离此地最近,且最具施救条件的就只有县医院了。于是,他一边颤抖着穿衣服,一边大声地吼叫:“快!屈小西、大个子,你们轮流背着宇文静,跑步去县医院。我随后就到。”
平日木讷的屈小西,今天的也变得相当灵敏。他在众人的帮助下,背起宇文静,拔腿就跑。不,哪里是跑,在深浅莫测的雪地里根本就跑不起来。而且,心里越急,越是跑不快。十几位知青,轮番地护卫在宇文静的周围,背的背,架的架,扶的扶,唯恐宇文静再次受到伤害。
凌达珺穿好了衣服,很快就追了上来。他从别人的肩上接过宇文静,稳稳地背到了自己身上,接着就是拼命地狂奔。积雪好像故意跟人过不去似的,跑着,跑着,就会有人摔倒。有些地方,积雪甚至齐腰深,叫人无法保持平稳的步调。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家相互搀扶,相互拉扯着,摔倒了,爬起来,继续狂奔,狂奔,狂奔......拼命地狂奔。
知青们不顾一切地奔跑在环境无比恶劣的征程上,任凭风吹雪涩坡滑。说来也怪,虽说大家一次次地摔倒,却没有一个人因为摔倒而受伤。即便是是摔得很重,也没有一人叫痛。更奇怪,也更幸运的是:尽管,这个摔倒了,那个滑到了,而背负着宇文静的凌达珺,似乎脚下踩着风火轮似的,始终不被滑倒,也始终是跑得最快,走得最稳。大家都以为是上帝的眷顾。然而,唯有凌达珺自己明白,一切都是人事而不是天意——是他与宇文静心灵的默契。
跑在最前面的凌达珺,第一个跨上了大路,刚巧开来了一辆手扶拖拉机,就像是有人事先安排似的。于是,凌达珺一面喘着粗气,一面对着拖拉机驾驶员呼喊:“快救人,救命啊!”
拖拉机手,是一位四十来岁中年农民。他连问都没问,就立即停了下来,并且帮助凌达珺把宇文静抬上了拖拉机。一切安顿好了,后面的知青也都追了上来。但是,拖拉机容下那么多人。凌达珺心想:“时间就是生命。决不能耽误一分钟。。”于是,凌他果断地安排贺红岩和王丹阳:“你俩上去,负责护理宇文静。其余的人,卸下行李,放到拖拉机上,跟着我,跑步前进!”
除去行李的年轻人,跑起来尤为轻松。何况,大路上的积雪也薄了很多。虽然路面已结冰,知青们刚开始不适应,下饺子似地不断有人滑倒,但是,从地上爬起来却不是那么困难了......大家摔摔倒倒,连滚带爬......终于陆陆续续地冲到了目的地——县医院。
下车后,凌达珺掏出十元钱,递给拖拉机手:“大伯,一点小意思,谢谢您的帮助。”
可是,司机再三再四地推辞说:“你这是该的(方言,意:做什么的)?囔冲(方言,意:给我难堪)我吗?”差点就变了脸。凌达珺无计可施,只好与他匆匆告别,以便及时抢救宇文静。
医院的同志简要了解情况后,也二话不说,立马组织人员展开抢救。一切都看似顺利。凌达珺自会以为:“宇文静有救了!”
然而,由于距离出事的时间太久了,人愿终于未能战胜天意,最终还是未能把宇文静从死神那里拯救回来。
现在,宇文静仪容端庄,双眼紧闭,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然而,她再也不能与大家一起劳动,一起唱歌,一起欢笑了。她在回家的路上,几乎把生前唱过的歌都唱了一遍。这位美丽善良的姑娘,原是在用歌声告别这个世界。在所走过的十八个如歌的春秋里,她是那样地热爱如歌的生活,对未来充满了如歌的憧憬。可是,苍天不遂人愿,没有等到宇文静理想的朝霞闪耀登场,就让她离开了她所热爱的集体,离开了她真诚热爱着的伙伴。
面对宇文静的遗体,大家回顾着她生前的种种美好,齐声恸哭,一片惨烈。哭声传遍了医院的各个角落,震颤着每个人的心灵。
凌达珺久久地站在宇文静的遗体前,就像一尊大块的砂礓岩。他自始至终都在默默流泪,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我的灵魂被他的泪水浸透,湿湿的,惨惨的。尽管,期待宇文静与凌达珺走在一起,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然而,美好的愿望的破灭,必使山川江河也伤感落泪。
室外的狂风怒吼,雪花飘舞。极度悲伤的凌达珺,深切回顾着事故发生的前前后后:“没有统一意志的乌合之众,原来是这样地不堪一击。很显然:一切群体行动都必须首先明确主帅。”
一个生命的存在都不是孤立的,无论生死,都应该承担起自己应有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