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世万恶,可我早就看清了。
[6]
许明月轻轻地翻开相册,第一页写着一个“忆”字,看着那柔中带刚的字迹,许明月心中既有惊愕也有无尽的欢喜。
她又怎会认不出那是母亲的字迹,而书页都已经泛黄了,怕是母亲的遗物吧。
“这是我在我家找到了,被母亲珍藏多年,母亲说,这是阿姨遗落在薄家的,当想起来想要归还的时候,阿姨却……”薄糖也红了眼眶,她知道许明月很爱很爱莫姨,所以才打算把这个做为她的生日礼物的,她什么都不缺,但却最需要这种东西吧。
许明月将薄糖紧紧地抱在怀里,靠着她的肩膀哽咽:“谢谢你……方糖……谢谢你能对我这么好……”
许久,许明月才缓过情绪来,静静的翻看着相册,有全家福,有和母亲的独照……
翻到其中一页的时候,许明月看着眼前的一张照片,似是忽而记起来了些什么,轻言:“这是……云夫人和云少吗?”
薄糖笑了:“月月,你忘了,当年你可是见到他就叫‘漂亮哥哥’的。”
许明月微愣,手指摩擦着那张照片的边缘,竟一时没有说出话来:“从母亲走后,我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薄糖,我和他,以前很熟吗?”
“对啊,那一个多月,你可是天天缠着他呢。那一段时间,你精神恍惚,忘了很多事,但云清寒应该还记得你吧,比竟那时候他已经八岁了。”
对啊,八岁,已经记事了,那他,还记得他吗?想到今天云清寒跪在母亲坟前说的那句话,许明月更加确信了他还记得。
许明月轻笑,将相册一合,轻轻地放在了床头柜上,对着薄糖笑着言道:“薄糖……有你真好。”
薄糖微怔,蓦地将许明月紧紧地抱在怀里,声线沙哑:“爷,你完了,说什么情话,把妾身的魂都勾走了……”
许明月噗嗤一笑,勾起薄糖的下巴,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今夜乖乖在爷的床上好好地等着爷。”
闻言,薄糖蓦地哭了起来,趴在许明月的肩膀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许明月也不嫌弃她,任由她哭湿她的衣衫,许久才抽咽道:“爷…糖糖陪你去好不好?你别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
许明月一阵恍惚,听着那句“你别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心底又是一阵苦涩。
薄糖,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这浑水有多深,你不知道,也不该了解。
“薄糖,你要乖。”许明月拍了拍薄糖的肩膀,便去换衣服去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简单的黑色晚礼服也显得妖艳至极,而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倒是继承了母亲的基因,侧脸更是相像至极。
因为衣领是v字形的,所以玉柳就裸露在了外面,许明月抚了抚那洁白无瑕的玉柳,某眼微深,喃喃道:“妈……你也讨厌今天吧?毕竟,看着那对夫妻两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样子,谁若是知道实情谁都不好受,可是,女儿没用……”
[7]
傍晚,许明月乘车回了许家,看着那座富丽堂皇的别墅,里里外外都挂上了白布,隐隐约约可听到那抽泣的声音,悼念着以前这里的女主人,年年这般如此。
许明月嘲讽的笑了笑,心里道了句:“猫哭耗子假慈悲!”便迎着门口的记者的瞩目,缓缓地走进大堂,哭声也越发清晰起来,大殿内更是整齐的跪了一地,花红柳绿,着实不合。
“明月,到这边来。”陈岚看到许明月来了,疲惫的擦了擦泪,唤明月过来。
许明月嘲讽的看了她一眼,薄唇轻启:“陈姨,哭累了就别哭了罢,反正妈也不稀罕你那点眼泪。”
许城一听就怒了,指着许明月沉声怒道:“孽障!怎么和你母亲说话呢!”
“母亲?父亲,妈在这看着呢!”
许城一怔,定定地看着正前方的灵位,脚下一软,又跪了下去,许明月嗤笑了一声,跪在了母亲的灵位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那磕在地上的闷响声似乎震在场每个人的心中,是沉闷,还有不可节制的怒气。
“我,许明月,此生只有莫歆歌这一个母亲!”许明月站起身来,眼神微眯着,声音却是显得格外的庄重,扫视了众人一眼,便向后面走去。
许城跪坐在地上,看着许明月离开的方向,骂了句:“孽障!”,声音极其的大。
陈岚又忙过去抚着许城的背,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孩子不懂事,别在意了,今儿个是莫姐姐的忌日,孩子不高兴也正常……”
许城微愣,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是……是我对不起她……对不起明月……”
他的声音很小,小得只有他自己和陈岚能够听到,陈岚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面上又一阵苦笑,这话,她听得多了,倒也不惊讶了,只是心里还是会有些不平衡。
想起这八年来,许城每每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都会抱着她哭,哭着喊着说着自己和她对不起她们母女两的话,说什么悔不当初……其实,她也悔的……可是,那有什么用呢?她踏上的是条不归路。
愿上帝慈悲,赐苍生无罪。
[8]
是夜,洁白的灯光下,许明月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着一碗清面,许家就是如此,大办母亲的忌日,白日哭丧,晚日清宴,每人一碗清水面招待着,便是这般,还是年年都有人,倒是“众生芸芸”
这面,她吃了,虽说无味的,她还是吃出了一抹苦涩,为什么要办清宴,吃清面呢?真的是在提醒世人是莫歆歌陪他过了那段最清淡,最平凡,最煎熬的日子吗?
可是,她不信,她明白,母亲的死与父亲脱不了干系!人,就是善变,人心也最是难以看透。
“明月,该上香了……”陈岚过来,将许明月吃完的面端走,轻轻地提醒道。
许明月抬眸,忽而冷笑一声,绕过她,径直走到灵位前,上了一炷香,心里默念了句:“安。”
忽略过剩下的莺莺燕燕,许明月真的有些受不了了,一个人回了宿舍。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许明月觉得压抑的很,她看不惯那副丑陋的嘴脸,更恰当的说,她不会多看几眼,她会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