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他们阻止你做锻造师。”盗贼继续说道,“那么原因无非就是两种,要么是为了你好,要么是不想你好。”
雷洛点点头,老师这两句话,他十分赞同。
“如果说他们是为了你好,那么就一定有着你不知道的内情。”盗贼望着沉思中的雷洛,目光中充满了关爱。
“但如果是后者。”盗贼鲜亮的皮甲下,目光一凛,“那就更简单了。他们不想一个半兽人,占据熔铁城的荣耀,你就偏偏做给他们看,让他们明白,自己今天的选择是多么错误。等有一天,你真正站到了最高的山顶,到了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看到他们永远看不到的风景。你会明白,现在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懑,都仅仅是你登山过程中一个小小的台阶。”
雷洛定定的看着盗贼,老师这些话令雷洛的思维瞬间绽放开来,“我明白了,老师。不管他们的目的是好是坏,当我的眼光,放在遥远的巅峰时,就都会变的无足轻重。一个仰望高山的人,是不会在意山脚下藤木的羁绊。”
盗贼面罩下的嘴角显出了笑意:“雷洛,你知道怎么样才能不被人拒绝吗?”
“不被人拒绝?”雷洛没有明白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脑中却浮现出了尤利娅,他摸了摸额角道,“对她好,好到让她无法拒绝。”
“你又错了。”盗贼给予了否定,随即声音冰冷道,“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去拒绝别人。”
雷洛眨眨眼,他不知道老师这话指的是什么。
“好了,雷洛。我今晚还有事,咱们就说到这里吧!”盗贼拍了下墓碑道,“以后再有事情,你还在树上留下印记,晚上我肯定会在这里等你。”
“哦!”雷洛还沉浸在老师最后那句话里,他不知道老师是不是指的尤利娅。
回到旅馆时,鲁贝尔正在教一个矮人美女玩昆特牌,看见雷洛进来,鲁贝尔开口道:“雷洛,刚才有个骑士护卫团的精灵找你,哦,对啦,是个大美女呦!”
“护卫团的精灵?”雷洛随即反应过来,肯定是尤利娅来了。
“对了,她还说,等你回来,可以去王爵图书馆找她。”鲁贝尔说着话,抓住矮人女孩的小手,在嘴里轻轻咬了下,矮人女孩咯咯笑着,在他胸口锤了几拳。
雷洛转身就准备去图书馆,忽然又停下了步子,尤利娅一定是因为白天的事情,来安慰自己的。想到这点,雷洛徘徊起来,我现在不需要尤利娅的安慰,我需要的是变强,强到再也没人敢藐视我,强到整个熔铁城的人民,提到雷洛时,不再是非议一个绿皮怪物,而是骄傲的谈论一个英雄。
雷洛最终没有去王爵图书馆,他选择了回房间休息,因为明日到了阿加曼德,还有辛苦严苛的锻炼在等待自己。
深夜,尤利娅一个人从王爵图书馆走了出来,夜风轻轻抚拭着她那两只尖耳边的秀发,尤利娅目内充满忧愁,她对雷洛一直怀有深深的同情,她深深明白一个异族,在周围没有一个同胞情况下,生存的困难。
今天这件事情,雷洛恐怕不会原谅城主以及君王之手,甚至对自己也有了怨恨,否则他早该来图书馆找自己了。尤利娅手按在胸口上,想到雷洛曾受过的委屈,以及成长中遇到的不公平待遇,她感到一阵心痛。
雷洛和现在的自己差不多,虽然自己看起来外在光鲜,但又有谁了解自己内心真正的痛苦。而这痛苦的根源都是因为那个男人,在没有杀死那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之前,自己永远都无法获得解脱。
第二日,马车载着雷洛与鲁贝尔回去了阿加曼德,一进入营地,士兵们都跑出来争抢着搬运粮物,另有人让鲁贝尔捎带了私人物品,这时也赶来讨要。
“对啦,雷洛。”一个士兵抱着高高的半袋面包,侧过脸喊道,“昨晚有人来找你,现在还在大厅等着呢!”
“找我?”雷洛有点诧异,怎么会有人跑来阿加曼德监牢找自己?熔铁城外自己根本没有认识的人。
雷洛将手内的土豆袋递给旁人,跳下马车,拍了拍身前的灰土,向着营地大厅走去。
苍白的胡须,嘴角正用力吮吸着支旱烟管,整个人颇为悠闲的坐在大厅中央的椅子上,这就是雷洛进门看到的情况。
“纳尔森大师?”雷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跑来阿加曼德等待自己的,居然是大师级锻造师,纳尔森。
“哦,雷洛,你回来了?”纳尔森看到他,收起烟袋,在桌边磕了磕道,“我还以为你昨晚回来呢,结果害我白等一个晚上。”
“对不起,大师。”雷洛在他旁边坐下,心情纠结的说道,“城主不愿意我跟着您学习,让您白来熔铁城跑一趟。”
“所以现在我就来阿加曼德了。”纳尔森耸耸肩,将烟袋卷起来,凝视着雷洛道,“熔铁城白跑一趟,阿加曼德呢?我不会也白来吧?”
雷洛一怔,看着纳尔森大师,似乎刚明白他的意思:“大师……你是说?”
纳尔森老气横秋的站起来:“哼,我纳尔森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学生,哪能让他们搅合了?”
“可是……。”雷洛一直都将自己当做熔铁城的子民,所以一切都会遵循城主的指令,现在布莱恩已经指明,不让自己学习锻造,长久以来的制度枷锁,令雷洛无法骤然接受纳尔森的邀请。
“可是什么?”纳尔森猛然转过头,那双渐显浑浊的双眼瞪着雷洛,“难道你不想学习锻造?不想做我纳尔森的学生?”
“不……不是的。”雷洛连连摆手,心下思道,自己也未被允可接受战士训练,现在不也成为了二阶战士。自己又何必太过拘泥,我雷洛不管成为战士还是锻造师,始终都是全身心的忠诚于熔铁城,而并非忠诚于城主或者其他某个人。
“纳尔森大师。”雷洛想通了此点,恭恭敬敬说道,“蒙大师不弃,雷洛愿意做您的学生,只是我现在正在阿加曼德受罚,不知该如何随大师学习锻造?”
纳尔森捋了捋杂乱的长须道:“既然如此,以后你就是我纳尔森的学生,至于学习嘛,你不需要担心。因为——我只给你上一堂课。”
纳尔森见雷洛显出诧异神色,开口解释道:“我还要锻造件很重要的武器,现在已经进行到一半,估计再有两年就可以完工。因为缺件材料,所以这才四处游荡寻找。至于物色学生嘛,只是这趟旅途中,顺路的事。我需要的材料,布莱恩已经给我找到,所以我没有太多时间在外面逗留,给你上完这一堂课,我就要离开,继续我那未完成的工作。”
雷洛恍然大悟,可又颇为费解:“老师……只有一堂课,我怕,自己未必能,完全领会到锻造精髓。”
纳尔森唔了声:“你不用担心。阿加曼德这里,有没有清静些的地方?我给你上完这堂课,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雷洛自然知道哪里清静,他领着纳尔森就前往了净化池所在。
阿加曼德地域宽广,清净地方多的是,但雷洛更加钟情于净化池这个训练场地,纳尔森也对净化池的环境感到满意:“恩,这里确实不错,至少没人会打扰到咱们。”
至于净化池里的东西,纳尔森一点也不关心,甚至连问一问的心情都没有,这个老头,已经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锻造上面,与此无关的事情,他一律不去过问。
“雷洛,你知道锻造师,是做什么的吗?”纳尔森拿出那柄紫火钢锤,在手上转了转问道。
雷洛不禁失笑道:“老师,就算小孩子都知道这个,锻造师是最辉煌的铸造师,他们能打造出质量最上乘的武器。”
“不错。”纳尔森表示赞同道,“可是锻造师,在他手下锻造的却不仅仅是武器。还有人!铁匠一样可以打造武器,可他们为什么没有锻造师这样辉煌的名声?因为他们仅仅是在打造武器。”
雷洛皱皱眉,他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但看到纳尔森没有给他询问的时间,就忍住没有开口。
纳尔森立在净化池边,看着下方那绿油油,沸腾着的液体说道:“我举个例子,假设你准备打造一柄战士的巨剑。而这柄巨剑除了它本身是种武器外,还代表着一种身份,一种责任。当我们塑造这把巨剑时,就等于在塑造它的可能性,从开始到最后,到它的所有过程,这中间伴随着多少能让战士成长的东西,从巨剑身上,这名战士又会领悟到多少生命以及人生的意义。”
“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明白锻造师与铁匠的不同之处了。”雷洛开口打断了纳尔森。
纳尔森并不生气,面带笑容说道:“哦?你都明白了什么?说出来听听。”
雷洛转头看向千针山监牢方向,慢慢说道:“锻造师铸造的东西,比铁匠的铸造,要多一样东西,那就是魂。一柄拥有灵魂的剑,与一柄空有外形的剑,这就是区别。”
“说的好。”纳尔森放下紫火钢锤,拿出了旱烟袋,“接着说,你还明白了什么?”
雷洛顿了顿继续说道:“铁匠是以自己的双手去打造,外形绚丽,杀人破敌之兵。而锻造师是以生命为意义,灵魂为基石,铸造救世渡人之武。”
“恩,不错。”纳尔森将旱烟袋放在口边,嘬了两口道,“雷洛,我果然没有选错你,你是一名天生的锻造师,你的存在就是为锻造而生。唉!本来我还有些话想要告诉你,现在看来已经是多余的了,你所领悟到的,远远超出了当年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