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落英缤纷,香乔树也渐渐失去了它的繁茂景象。
“今朝叶落枯黄,他日妾比焦叶,憔悴不堪。”看着小宫女一枚一枚的捡起树叶,我转过身去:“罢了,都拿去烧了吧!”
“姐姐初承雨露,怎么这心境却那样凄凉?”笼纱过颈,云袖轻挽,紫妃原本就飘逸的身姿伴上这纱笼,每有风起,便在她周身漾起一层淡紫的纱雾,更显妩媚。
“香乔落叶,雪芙宫里一片萧条,不过是季节更换罢了。这里得收拾阵子,我们姐妹不如去花园里看看菊花,来得赏心一些。”淡淡一笑,看了她一眼,不经意间属于女人的泛泛秋波在眼角流转,在这秋意萧瑟的宫殿里,生生荡起一波春水。
她不以为然,启唇一笑,视若不见。
到是我小瞧了她,以为这样心高气傲的女子,以有着与皇上密不可分的血缘,定会对于周围所有带着威胁的雌性,产生抗拒或是敌意。一如初时月妃盛宠,她都有些沉不住气。
御花园里果然百艳齐芳,嫩至雏幼白菊,灿若金黄爪菊,散发着苦香味,怡人而清爽,倍感秋意浓厚。
比之我的一身月白,简单的泼墨似勾勒针线,眼前的紫妃就犹如这百菊之中,盛开的那朵紫金兰!阳光暖照之下,分外惹眼。
“奴才见过苏妃娘娘、紫妃娘娘,娘娘金安。”
皇上身边几乎寸步不离的肖文,内侍总管。
“是不是皇上也在园子里赏菊?”紫妃明眸皓齿,展颜一笑,煞是动人。
肖文侧过身子,带着笑意:“皇上请二位娘娘移步,星云阁里备有茶点。”
“公公带路。”
紫妃回过头望了我一眼,笑着道:“姐姐说巧是不巧,我们刚出来赏这花儿呢,皇上就先我们一步到了。”
我回以一笑,抬眼似有似无的看着星云阁,暗叹:真是好巧,巧到会拉我这样一个素衣装扮的人,以苍白来映衬她的娇艳。
萧紫衣,恐怕你想太多!
两人并肩而行,一娇一白,她的颜色分外抢眼。
果然,上得星云阁,未及露面,那灼热的视线也牢牢的锁在了她的身上。
姬胤宸看着萧紫衣,我则看带着一丝冷然的看着那个昨夜还无限温存、今日就别抱娇艳的姬胤宸!谁料,一声轻笑,伴着温文儒雅的感叹,三分真情、两份打趣:“臣尉蓝,见过紫妃娘娘、苏妃娘娘!”
尉蓝?!
脚下一拌,不由自主的,本就还酸软的身子一偏,险险的撞向亭边的石凳!
“爱妃这么不小心,总是身子底子差了些吧!”
低沉而暗哑的耳语,暧昧得总让人误想起他精壮的身子挥汗如雨的样子,脸上一红:“臣妾知道皇上英明神武,眼中痴望着妹妹的同时,或总可以分心来救臣妾一把。”
一旁的紫妃脸上有微微不乐,但很快就恢复了她妩媚的笑意:“这是皇上的英明神武,让姐姐总是倾心吧,不由自主的便拜了下去。”
我心下微怒,姬胤宸现在是皇上,我该拜,难道她就不该拜?
“是啊,姐姐就算拜过了,那妹妹的礼可还是没行了!”红着脸儿一笑,偏过头去,似嗔似怨,一汪秋波触到胤宸的熠熠星目之上,顿时垂了下去:“皇上这也看着臣妾笑话呢!”
他回头看了盈盈拜下的紫妃一眼:“不要闹了,这里还有外臣在场呢!”
这时,恰好尉蓝的眼睛,看向了我们这边,看到我被胤宸紧握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我忙将手抽出,指尖明显感到胤宸身子一僵,忙又轻摇他的衣角,低声道:“皇上,有外人呢!”
他才笑了一下,阴着的脸终于不复狠厉,却固执的一手揽着我的腰,力道不大,但我能感觉到他在威胁:“爱妃,这位是朕的左膀右臂,也是接替你父亲之位、成为我们大泽的贤明之相的---尉蓝。”
我轻抬起头来,眼前的人拱起的双手,指尖泛白,我有些不忍去看---必竟,这是属于苏乔的美貌,如今,却背弃了爱人、臣服在我的仇人身下承欢。
难堪!
再见面,只恨难堪!
“尉丞相贤能,臣妾在家中之时,也常听赋闲的父亲提起。”七分客套,十分疏离。
却换来他一声冷笑,当着皇上的面并不给我面子:“哦?微臣惶恐。苏国丈在政之时,微臣与他常因政见不和而争论,语言间多有一争长短之嫌,却不想,他老人家,是真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计微臣末学之短。”
心下冷然。
看来尉蓝,曾经在爹爹那里吃过不少亏,至少,因为苏乔的事,两人之间定有不快。
以致于当着姬胤宸的面,他会这样冷讽于我。
腰间大手略一用力,我偏过头来看到胤宸眼中那若有所思的样子、萧紫衣略看笑话的风情,不由得眉头轻蹙,不似平日轻淡,话语呢软,似撒娇、似不满:“皇上,瞧瞧您的左膀,那一副铁齿铜牙,连臣妾归隐田园的父亲都不放过,真真可恨。”
宠溺一笑,姬胤宸拂衫坐下,一把将我揽在怀中:“哦?那爱妃是要朕冲冠一怒为红颜、打他几十军棍,治大不敬之罪,以敬效尤?”
纤手成拳,小脸上漾出羞怯:“皇上与臣相间君臣和谐,尉相协助皇上开创大泽盛世,臣妾不敢,以蒲柳之质成为惑乱君王罪妇。”
抱着我大笑,许久,他才定定的看着我:“乔儿蒲柳之质,那朕这后宫,岂不是倾尽粉黛无颜色?”
“姐姐一句,却让皇上把妹妹等都给忽视了,快快别说这些话了,以后啊,妹妹天天耳边提醒姐姐倾国绝色。”一旁被冷落许久的萧紫衣,终于插上话来。但她哪里知道,刚刚我犹如从地狱门前晃了一边,阎王鼻下走了一遭!
“妹妹休要笑我。”我挣扎起身,上前亲热的拉着紫妃的手:“刚刚我们姐妹分明在下面赏菊,哪知这星云阁,偏偏就有人要赏兰呢?”
意有所指,趣味的瞟了姬胤宸一眼。
小女儿娇羞终于再现紫妃脸上,她住在兰汀宫,一身紫衣赛似紫金兰花。
我的自然、自若,十足妃嫔且羞且喜的模样,只换来姬胤宸淡淡一笑,对他如此了解,终于知道,缘何三月余来,会不动我分毫,也更知道,在这不得进外臣的后宫里,如何会有尉蓝的身影!
生性多疑,对于闻名天下的苏乔,他定会有所耳闻。年过十八待字闺中,怕不是苏老丞相早有先知女儿会入宫,而是别有隐情。
而这隐情又牵扯到了他最重用的臣子。
心中泛寒,姬胤宸你究竟知道了多少?尉蓝你究竟对苏乔做了多少?而我,却什么也不知道!
初七带回泽内的信尚未到,一切都让我陷入了忐忑不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