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宫一片死寂,宫里内外的奴才们全都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沿下还有几个年迈的太医,其中一人手上,还沾着血迹,都趴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这么多的人,却都禀着呼吸,正中阴着一张脸站在那里的,正是煞气凌人的姬胤宸!
月妃被白茶扶着,站在他的身后,脸上挂着晶莹的泪水,萧紫衣则倔强的跪在中央,头抬着不肯低下,与姬胤宸对视着。不过,她的眼中却不是怨恨,而是坚持。
这样的空气,让我的心一阵一阵的不舒服。
轻轻捏了捏乐单的手,在萧紫衣身旁站定,徐徐行礼:“皇上万安。”
“贱人,你干的好事!跪下!”一声厉喝,他压抑的气势仿佛随时会扑过来撕裂猎物的豹子,凶狠而残忍。
乐单心中有愧,今日之事因她而起,虽不是她的罪过,可造成了芷音小产,她的心里有着万分的内疚,情不自禁的就跪了下去,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一下接一下哭泣:“皇上,臣妾罪该万死!”
我抬眼看着嬴弱的月妃,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便靠在白茶肩头流泪。
我有让两妃小产之心,却还没有对善良的芷音下手。今天她的意外来得突然,当下膝间一软,人瘫坐在地上,身侧的乐单,脑袋不停的磕着,咚咚作响,地板上都有了血色,泪水便涌了出来:“都是臣妾不好,皇上要怪,就怪臣妾吧!”
姬胤宸眉头一皱:“微心扶你家娘娘起来。”
微心跪行到我身侧,伸手来扶我,我却借力跪起身子,推开了她,并跪在乐单身旁。
周围的气息顿时更压抑起来,伴随着的是他粗重的呼吸、和压抑许久终于暴发的怒气:“乱上添乱!”他烦躁的重重一脚踢出,顿时遭遇到的凳子灰飞烟灭,离他最近的乐单也被那强劲的怒气掀翻在侧。
一截木屑斜斜飞去,刚好砸在我撑在地上的手背上,顿时就流出血来,映衬着身侧散开的黑发,更显指尖苍白。
萧紫衣没料到我会这样痛苦于芷音的小产,在她看来,芷音与月妃怀孕,对我们每个人都是一种危胁,这种危胁不像皇帝的恩宠,想争取可以用尽手段就能争取来的,这是一种福气、一种运气,否则即使你日夜在君王床上缠绵,也不见得会有一个稳靠的皇嗣。
芷音小产,即使每个人面上哀凄,但心里,保不准是怎么样的幸灾乐祸。可乐单的悲伤是那样的真实,她说到底,还是那样的善良。只是这样不停的磕下去,她会死的!姬胤宸又在怒火之上,本来就对她保有意见、此刻便不会心软!
抿紧了唇,摘下头上发髻,一头黑发顿时散开,重重的磕在地上,垂首不起:“皇上还是把臣妾关回落英阁中吧!”
这话一出,顿时就有了吸气之声!
明明芷音小产之事与我无关,却偏偏脱了发髻,这可是代表后宫妃嫔请罪的意思,一般不是人命关天、或是干预朝政,没有妃子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而姬胤宸登基三年,自有妃嫔以来,我是第一个脱髻待罪的人!
难怪他会如此的生气!那双深遂不可意测的眸子,就紧紧的停留在我的身上,视线在我背上、流着血的手上,仿佛要灼烧出一个洞来般,用力。
“还在那里干什么?把她扶起来!”他真的怒了,语气暴躁起来:“微心、肖文,送苏妃回宫!”
我微微抬头,越过他看了月妃一眼,泪眼蒙蒙的月妃竟然懂了我的意思,上前来艰难的跪在我的身侧:“皇上明鉴!苏妃娘娘定是有话要说,请皇上听听娘娘的陈述。”
我感激的看着月妃,上前来轻轻抱着不断磕头的乐单,手紧紧的捂着她早已青肿不堪、血流不止的额头:“皇上痛失子嗣,伤心难过,臣妾感同身受!”我抬起含泪的眸子,悲伤的看着他:“可是臣妾不得不说的是,芷音妹妹在花园之时,宁贵人已经被臣妾拉回了雪芙宫!月妃娘娘也在场,芷音妹妹也看到了我们拂袖而去的情景,皇上再伤心难过,也不能就这样把罪名,定在乐单的身上!”
“苏妃你不要巧言令色!如果不是宁贵人在花园之中与我置气,如何会有芷音的劝解?”
我不理会她,此时的紫妃就是被踩到痛脚的疯狗,逮谁咬谁,令姬胤宸枉费心机的想要护她,却连服个软、道个歉、认个错都做不到,非把事情闹大。
敦不知,这样对她只会更差!
“皇上!”我凄声唤他,怀中的乐单已经昏了过去:“乐单自幼长在宫中,与您朝夕相处十余年,她的禀性如何,您还不清楚吗?”
月妃被白茶扶了起来,听到我这样说,也附和道:“皇上明鉴:当时,宁贵人确实已经跟苏妃姐姐离开了。只是紫妃娘娘意欲追上去,臣妾叫人上前劝阻,才发生的推搡。”
这些话明明月妃之前便可以说,根本不至于让姬胤宸将火发到乐单身上来,可她偏偏等到我出头,才说出事实。
但此刻,我没有办法去深究她的用心,只会感激她肯出面替我们说话。
“皇上,在花园之时,苏妃也是这样帮着宁贵人欺负臣妾的,她此刻这样替宁贵人开解,定然是出于私人情谊!”梨花带泪,萧紫衣紧紧的拽着胤宸的衣角:“紫衣所说,句句属实啊,皇上!”
“闭嘴!”姬胤宸推开她,转而走到抱着乐单的我的身前,皂金靴子停立不动,居高临下的眼神写着冷漠,看也不看乐单一眼,问:“紫妃所说,可是实情?”
他这样问,便是不信我,也不信萧紫衣。
我只垂下头去,抱着乐单一起磕在地上:“皇上,还请皇上下令,把臣妾和乐单妹妹一起关进落英阁吧!”
“朕在问你话!”
我的不解释、唯认罪的逃避惹怒了他,蹲下身来两指钳起我削瘦的下巴:“朕曾说过,谁也不准再提起落英阁的事情,你竟然有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底线?你是在提醒朕什么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真实的痛苦传送到他的眸子里,幽幽的道:“臣妾不敢。只是有人不断的在提醒臣妾,臣妾不是完人,有心,会痛,有感觉,会怒,有脾气,难忍。”闭上眼睛,任眼角泪水滴下:“臣妾宁可被幽禁,听不到、看不到、伤不到。如果一早臣妾远离了皇上,就不会有今日的祸端,所以,臣妾有罪!”
他重重的捏着我的下巴,咬牙切齿的低沉声音,却不是对着我:“是谁,在不断的提醒你?”
我眼角看着萧紫衣,她瑟瑟的抖了一下,垂下头去,一下子,便没了刚开始的嚣张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