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但内湖冰面两岸却亮如白昼。
千余火把,映照在冰面上的壮观,所带给人的振奋,都不及看到一身黑衣,站在冰湖中央的萧破月,飘散着凌乱的长发,来得让人心花怒放!
“萧破月,你也有今天。”初七扬着手中火把,看着萧破月的样子,不由得狠狠的吐了一口恶气:“火烧泽内内湖北岸,妄图进犯泽内富庶之地,萧破月,你的狼子野心,今天终于将得到报应!”初七高举右手中的长剑,振臂一呼:“你们说,怎么办?”
两岸火把同时高举,一上一下的腾着火索,震天的愤怒呼声:“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初七兴奋的看着大家同仇敌恺的样子,转过脸来望着我:“娘娘,下令吧!”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哈哈哈哈哈……”萧破月突然放声大笑,内力灌透整个站场,他手中长剑一横,划在厚重的冰面上,竟带起了火花一片。
周围的呼声停了下来,千余双带着怒火的眼睛,狠狠的盯在萧破月的身上。
“你笑什么?”待他笑声止,我轻轻上前,脚挪上冰面,静静的含着微微的、得意的、却不忘形的笑容,有着怜悯:“说你死到临头,不为过吧?难道,这个时候,你还认为我会放你一马吗?”
“苏乔。”他止住笑声,张扬的发丝乱舞,高大的身姿在冰上一转,正面对着我,阴霾的眼睛里划过狠厉:“没有想到,我竟然会栽在你的手中!不过……”
“不过什么?”他这样卖关子,引我发问,总有他的目的。无妨,就陪他玩玩又有何关系:“总不致于你还以为有救兵?故意拖延时间吧?”微微一笑,把玩着手中的剑:“为了让你死得透彻、再失望一点儿,给你这样的机会。”
“哈哈哈哈……”他大笑:“拖延时间?大可不必。我知道你打的小算盘。”凝住笑意,萧破月的声音带着三分轻佻:“你不就是想把我困在泽内,等皇上明年开春来祭奠先皇后的时候,一举将我钉死吗?是,我沉不住气,先跳进了你的埋伏之中,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一定会死。”
“哦?是吗?”十分不屑:“此时我千余精兵将你围困,你不过这四百多人,全部都被困在了这里,逃,你还能往哪逃呢?”
“这个问题,先不回答你,因为等一下你就会知道。不过,有件事,恐怕还需要先跟你说一下。”他的挥手,打断我的问题:“你以为我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进犯泽内,皇上他真的不知道吗?识相点,打开泽内大门,迎我进来,或可以,保泽内平安。”
不提还好,一提我恨得咬牙切齿!姬胤宸有野泽萧氏血统,他一心想要让野泽的地位提高,正身自己低贱的血脉。萧氏一族就借用他的这种心理,大举想要从荒蛮的野泽迁往文明而富庶的泽内。我从来都知道,姬胤宸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是暧昧不明的,但这会儿从萧破月嘴里说出来,似乎是姬胤宸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打算。
但,表面上,我必须装作不知道。自欺欺人的依旧以为姬胤宸继承了先皇的遗志,继承了大泽千百年来的传统,奉姬风两姓为贵族,保留当年姬风两姓创建大泽国家时的传统,将当年作为罪恶而被流放野泽的萧氏,控制在荒蛮的野泽之地,为奴、为贱!
“萧破月!大泽的传统与国情,不容你亵渎!当今圣上乃是天子,继承大泽历代皇帝遗志,保大泽太平永世。但凭你刚刚那番话,就可以定你一个大逆不道之罪!”声音冷冽,夹着无尽的威严:“不要以为你被封为野泽王就可以在这里大放厥词!要知道,你被破例封王,只是皇上看在你守卫边疆有功的份上,给的奖赏!无论你如何折腾,萧氏为贱,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苏乔啊苏乔,我的苏妃娘娘,你叫本王说什么好呢?”他眼中有着嘲讽:“你还真是天真!你以为当今天下还是曾今的姬风天下吗?天下奉姬风为贵,这已是经年历史。你也要知道知道,当今的是谁为帝,如今天下,皇帝乃是姬萧后人!大逆不道?你刚刚抵毁萧氏,对当今的皇上来说,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你说什么?”低沉的声线,我的怒气已经暴涨,即使声音平静如常,可绞握着剑柄的手指,已用尽全力,泛着青白之色。
“我说你天真!当今天下最尊贵的人,是姬萧后人!我萧氏却从不求能尊贵如往日风氏,只希望天下一视同仁!野泽之地,地广但贫乏,萧氏历代祖先勤劳耕种,游历放牧,但却还保不住一族温饱。所有萧氏男儿几乎都是马背上成长,然后投入军中效忠家国。
马革裹尸、甚至死无尸骸!
或者大泽建成之初,是萧氏祖先叛乱,扰乱了天下,罪不可恕。但他们的子孙后人,历经千百年,早已还清了罪孽。
也就是你们这些人,将血统、姓氏看得如此之重,才造成了当今天下富者更富、贵者更贵的局面!
而你们,这些统治着国家的贵族们,放眼看看,替你们护卫家园、创造财富的大多数人,都还过得食不裹腹、衣不蔽体的日子!”
我心一冷,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所说的世界,我没有细细的体味过。但我知道,虽不尽是事实,但也有真实之处。
我一直以来的坚持、信念、教育、认知,从来都没有将野泽的利益放入其中。姬风共富贵,这是从上古至今的不变的真理。
从东泽城到泽内诸城,百姓们都安居乐业,过着自由自在、衣食无忧的日子。沿泽河两岸,人们有着富饶的田地,有葱郁的牧草,无论是农民、商人,他们都可以快乐谋生。
压下心底的一线怀疑,因为即使野泽的境况真如萧破月所说,那也不是他助纣为虐、与姬胤宸火烧太子府、灭了姐姐一家两百余口的理由!何况,眼下萧破月大举进犯泽内,自我在泽内养伤的三年里,他不断的带兵扰民、造成无数泽内居民生活不安全、不稳定也是事实。这种罪恶,不是这样的理由就可以合理解释的。
“萧破月,你不要妄图以语言来粉饰太平!野泽贫困穷苦,并不完全是因为野泽地贫人寒,主要还是你们当权者滥权谋私!泽内的百姓一直温和好客,善良正直,看看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这三年以来,你不断的带着强悍的兵马来烧杀抢掠,做的尽是山匪盗贼所做的恶心事,这样的你,不就是延习你先辈的低贱血统、才养成了恶劣性格吗?有何理由来批判姬风两姓贵族?”手中长剑出鞘:“如果你想说的,已经全部在此,那么,不要废话了,咱们的仇恨,今夜一定要做个了断!”
长剑铮鸣,引发了泽内好男儿的斗志!震天的呐喊再次响起,人人都举高了手中的兵器:“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这样的齐心协力,终于化解了我刚刚的一丝动摇:萧破月,你的罪孽,罄竹难书,众人一心,都要杀你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