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含泪的脸,小巧的鼻端因担心而苍白,滴滴汗珠晶莹透亮,映衬在那双翦翦水瞳里的,正是胤宸恍露温柔的眼。
“苏乔……”喃喃念了一声,若有所思,胤宸放开了一直钳制着我的大手,只见那纤细嫩白的葱指之上,已有一圈深深的勒红,五指之印如此明显。
一得到自由,双手马上配合着给胤宸的大手包上丝绢,眼中写满了抱歉,恐惧如同小鹿一样,在眸色中晕染:“很,疼吧?”
看着我的小心翼翼,他的眼神明显柔和。也对,我的手被他大力一捏之力,早就生痛,骨节寸断一般,然而我却恍若不知,先想到了那个并不过份的刀伤。
梨花带泪、我见犹怜,小家碧玉的纤巧模样,是胤宸这样一个在刀光剑影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帝王,所稀罕的品种。
女人,或者他从来都不缺吧!高贵他青梅竹马的表妹萧紫衣、灵动活泼如风族的少主风灵乔,现在,以苏乔面容重生的我,那样的惹人怜爱,敏感而忘我的沉浸姿态,他根本无法抵挡!
情不自禁的,他的大手轻轻执起那抹葱白,带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我手腕上的淤红,双眼凝聚在那双漂亮纤长的小手之上,久不言语。
认真处理着他伤口的我,低垂的面容一僵,不动声色的抽回被他轻执的手,这时才意识到疼痛一般,眼中的泪终于滑落,似委屈、似小心翼翼的惊慌。
大手抚上我的脸,温柔的拭去我眼角的泪,细细端祥之下,胤宸才开口道:“刚才不觉得,现在看来,除了一双大眼睛,你什么都是那样小小的,鼻子、眉毛、嘴巴,下巴,都是那样小小的。”
低沉的声音每说到一样,摩挲在眼角的大手便转移到哪里,最后,两只手指抬起灵巧但十分圆润的下巴,让我的视线迎上他自己,一抹温柔、一抹认真:“你是苏乔,那你今年多大了?”
不由自主的被那一汪深潭似的黑眸吸引,多久了,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过他,原本缠绵纠集的两个人,却变得如此陌生。从那双眸子里,我再不见那熟悉的深情,唯有重新审视,带着怀疑、带着心事,喃喃的开口回答:“十八,刚满十八。”
“爷,那边有人来了。”夜狼不知从何时便退到了树上,遥望着远方,此时,他的话音刚落,便有隐隐的马蹄声传来。
这才意识到自己,与眼前这个对于‘苏乔’来说,还不知来历姓名的男人,有多么的暧昧,待字闺中十八年,也就是父亲从京中退隐泽内之后,才走出了房门,哪里有与男人独处的经验?尤其这个男人,他那如同雕琢的眉眼,如此近距离的刻画在面前,深深的植入了记忆深处,成为抹不去、擦不掉的经久。
人向后退开一步,羞红的小脸难为情的转向一边,胤宸淡淡一笑,略一示意,树上的夜狼已如张开翅膀的老鹰一般,向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扑了过去。
在胤宸的眼中,无论何时何地,都没有人可以扰到灵乔儿的清静,即使她死了,化成了一捧焦土,可这里的衣冠冢也建造的那样宁静而美丽。
显然,来的那人没有弄清楚情况,竟敢在这里策马行走,弄出那样的大动静来。
他眼中的阴狠与不快,刺得我心绞痛。
“不好,肯定是他找到了这里!”我小脸一变,刚刚还有的羞红已瞬间变得苍白,手足无措的样子中更透露着一种绝决:“说不得,只好……”银牙一咬,一脸坚定。
我话说一半、留一半,却把那样单纯的害怕与决绝全部的写在了脸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胤宸一见,疑惑上了心头:“你来这里是躲人?就是来的那个人?”
似乍然回头,迎上他的眼睛,却又受惊般的转过身去,喃喃的道:“反正你快叫上你的朋友走吧,这里不能成为是非之地,灵乔姐姐亡魂有知,也会难过的。”
灵乔……
双手别在身后,不自觉的握起了拳头,胤宸脸上的温柔、善意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的收敛,冰冷、残酷的距离感又现:“来的人,是谁?”
仿佛被吓了一跳,难以接受这个男人一时的温柔、似水,一时的寒冷、似冰:“反正不要你管,初次见面更不能将你拖下水来,快快离开吧,我也要走了。”
小小的身影看着被夜狼之前扔上了岸的小舟,咬咬牙,水路不通,干脆弃了舟,捡起地上被扔开的短刀,向着小路、迎着马蹄声而去。
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轻声道:“如果可以,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胤宸抿了抿唇,嘴角刚刚牵动,我又忙回去头去,突然间又不想听他亲口告诉我,那个让我煎熬了三年的名字,紧了步子离开:“还是不要了,能不能再见,都不一定!”
轻柔的声音、苍白而恐惧、绝决而坚定的脸色,这会让他心中不忍,果然,我前脚刚抬,他已跟在身后,走了出去。
只见乔木深处,夜狼站在树尖上,一人一骑掩了面容的男人,则定定的盯着从树丛中间走出来的我,一只大手松开了僵绳:“上来!”
简短而严厉的命令,仿佛已将我视为所有物一般,丝毫没有将树上凝神戒备的夜狼放在眼中。
那种狂妄,让我不由得转身看了看身后的男人,两个人身上都有一种特质,叫自信。
只是一个张狂、一个收敛。
或许,只有身后的男人能给自己一线希望,透过那样的光,我深深的瞥了胤宸一眼,但很快的便将那种略带着希冀的眸色收起,换成一种黯然、一种无光---
在我的心底深处,从来没有真正的将马背上的男人,放在心上。风氏武学博大精深,我作为传人,早已是参得通透。可是,三年的隐忍让我学会一样东西,叫虚伪!
他很骄傲,尤其这三年,他在泽内为所欲为、所有违背了他的意愿的人,都死得很惨,所以,滋涨了他自满的得意。为此,我等待着将来某时,看着他的灭亡。
“我跟你走,只是,他们我都不认识,你得放他们离开。”银牙一咬,平复下心神,故意撇开身后两人。“哈哈哈哈,苏乔,你终于想明白了吗?放眼如今天下,大泽之内能与你匹配的,非我莫属!”自夸意犹未尽,敛起锋芒,换上一种兴奋:“上来!”
我慢慢向他走近,待到马边,小手抬起,纤细腕白的胳膊,沐浴在阳光下,透着诱人的、圣洁的光芒。
马上的人手探了下来,眼看就要抓住我的手腕---
“慢!”却是胤宸,他踏着我的脚印走到大树之下,树荫之中看不清他的脸,但那隐隐随风飘起的黑衣锦绣华服,让马上的人顿了顿神。
“闲杂人,不要多管闲事!”马上男人语调阴狠,夹着明显的威胁,一身的刺又如遇事的刺猬一样,张牙舞爪起来,那种气势,顿时让广阔的空间,变得压抑。
不理会胤宸的出声阻止,男人的大手依旧下探,已经碰到了我的衣襟---
“我们爷说---慢,你听不懂吗?”
树上的夜狼人如倒挂的鹰,利爪垂了下来,一个手刀将马上那人伸出的大手逼了回去,而马儿承受了那一记,吃痛的弹起后蹄,一声嘶鸣,头向下栽,险些将人摔下马来!
大的动作,让距离马儿最近的我避之不及,眼见便要被马蹄踢中,说时迟、那时快,都没有见到胤宸的人影有动,长臂一揽,我已落入了一个清爽的怀抱之中,双双又退回他刚刚隐身的大树之下,垂下的树枝刚好掀起又落下,挡住了两人上半身的身影,唯有我紧挨着胤宸的双脚,半悬着贴在他的身上!
贴近的呼吸,交缠的气流,我几乎是被他悬空抱起,这样的亲蜜,来得那样突然,而又隐约有着必竟,思维停顿。
龙涎香的味道,竟还是让我着迷!
恨,不自已。
银牙紧咬,下唇不自觉的抿起,却无法挣扎。
“找死!敢动本王看中的女人!”一鞭扫过垂下的树枝,鞭风夹着断枝残叶,向着两人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