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打算一直走水路直达皇都的两人,经过那夜的遇刺事件后,临时改变了计划,在青云城的邻郡紫山渡口靠了岸,改走陆路。
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尽快赶往金汤,苏醉儿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并经得白墨染的同意,决定乔装打扮一番避人耳目。
“娘子花容月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何必躲躲藏藏的?”
刚刚从如风布坊的试衣间走出来的白墨染,无意间从铜镜里瞥到自己花枝招展的样子,俊脸立刻露出那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绝望,双手死死拉着门框,就是不肯迈开步子走到大街上。
“不,绝对不行!这样穿出去,公子我的一世英名就彻彻底底地毁了!”
“再扭扭捏捏,你就真的成大姑娘了!”
看着白墨染一副撞墙的表情,苏醉儿笑开了花,那里肯放过他半分,一双小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只那么一拽,便把男人拖到了大街上。
于是乎,光天化日之下,一男一女,女高男矮,纯武大郎与潘金莲的组合便开始在紫山郡的街头招摇过市。
“相公,等等,等等奴家!”
某个逼不得已出来抛头露面的男人,看着抢了他纸扇,潇洒如风地走在前面的娇小公子哥儿,心里虽然万分不甘,为了躲避某些人的搜寻,却不得不学着妓院里的老鸠,翘起个兰花指,莲步轻移,扭捏婀娜地跟在苏醉儿身后,只是那双好不容易挤下他一对大脚的绣花鞋实在太窄太窄,走两步,就让他一阵钻心的疼,无奈之下只能放缓脚步。
“娘子,快一点嘛,不然天黑之前我们怎么能赶到金陵呢?”
流连在各个摊档前乐不思蜀的娇小相公,回过头来,对着朝天髻,花裙子,绣花鞋,此刻正以一块粉色的丝巾遮羞,却隐约可见额头青筋暴跳的亲亲娘子,暧昧地眨着眼睛,抱怨起来。
“女人……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听信了臭丫头的谗言,好好的男人不做,扮什么女人。
男人长长的睫毛愤怒地扑闪着,厚厚的脂粉从眼前扬扬而落,那只有男人才会有的粗犷声音,立刻引来旁人瞩目,未免被人误会为人妖,男人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能换回女人尖细的声音好言相劝。
“相公,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雇辆马车启程吧。”
心急如焚的白墨染再也顾不得脚下的疼痛,直接丢掉手里的丝巾,拉起苏醉儿的手就往集市里卖马的地方走去。
“娘子,光天化日之下,你我这样勾勾搭搭,实在有碍风化啊。”
苏醉儿盯着纵使一身女儿装,依然倾国倾城的男人,吃吃地笑了起来。
这男人的脸蛋儿,实在是俊得没话说,如果不是她特意在他腮边粘上了一颗硕大的黑痣,走在街上不被人调戏才怪。
被苏醉儿的大嗓门一吼,立刻有十几个妇人围了上来,鄙夷地望着白墨染,指指点点。
“到了金汤,再跟你好好算帐!”
男人的怒气更是直攻心口,一把扯了苏醉儿过来,压低了嗓音,在她耳边狠狠地警告。
“娘子你真坏,这天都没黑呢,就想让为夫好好疼你!”
望着男人臭到不能再臭的脸,苏醉儿玩得更是起劲,一边暧昧地环住白墨染的腰不算,一边还学着妓院嫖客的模样,满脸淫笑,小手毫不留情地在男人的粉饼脸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狐狸精!”
“伤风败俗!”
“不知廉耻!”
那三姑六婆惊讶过后,眼里更是充满鄙夷,白墨染甚至怀疑,如果此刻她们手中刚好有鸡蛋、菜叶或者石头什么的,绝对会直接朝着他的脑袋砸来。
狠狠地闭上眼睛,男人运起内力,强压下心头那一口恶气。
臭丫头,算你厉害!我忍!等到了金汤到了我白墨染的地盘,有你好看!
经过一番实际的验证表明,苏醉儿易容的能力确实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一直跟着他们的小尾巴,自从他们上了紫山渡口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就这样一路平平静静地坐着马车,又颠簸了两日,两人终于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东起国的皇都——金汤城。
作为东起国的都城,一国经济文化的中心,金汤城对待外来的东西一向是最为包容的,平日里,无论大街小巷,总能见到许多异国过来采购的商人,中原大陆上,各国所有新鲜好看的玩意儿,在这里的商铺,基本上也都能看到。
只是,今日的金汤城看来与平日似乎有些不同,许多商铺早早的关了门有生意不做,街道上甚是冷清,大街小巷充斥着拖家带口的灾民,皇城周围,身穿铠甲,腰配宝剑的羽林军更是分成好几批人马,频繁地在各大街小巷巡逻,遇到外国商人总是特别盘问一番,对于一些形迹可疑的灾民更是直接押走待审。
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金汤城,停战一年多来这种少见的紧张氛围让白墨染心里直觉不妙,一对好看的剑眉,此刻也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没有心情再和苏醉儿玩闹,男人风风火火,驾着马车直往城南的荣王府而去。
“墨染,总算把你给等来了!”
马车抵达王府时,一位身着华服,气度不凡,尊贵雍容的中年男子已经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跺着步子,四下张望。
中年男子原本深深皱起的眉头,却在见到跳下马车的白墨染之后,立刻舒展开来,脸上也有了舒心的笑容,迎上前来拍着白墨染的肩头便把他迎进府里去。
“义父,皇城戒严盘问过往商人,还有不少灾民拖家带口涌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两个男人一说到关乎国家安危的大事,便把身后的小女人忘得一干二净,勾肩搭背地边走边商议。
落在后边的苏醉儿倒也没什么所谓,全然不当自己是客,一双小手负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跟了进去,一边观赏着荣王府别具一格的亭台水榭,鸟语花香,一边竖起耳朵听着男人们谈论的所谓军国大事。
“前些日子,边境天运河突发大水致圣景单县的万亩良田受浸,大批灾民逃荒到我境内,皇城里面也来了不少,刚刚你在路上也见到了,只是这些人中却混杂了圣景的奸细,趁机鼓动灾民暴乱,致使我北城粮仓一夜间被哄抢一空,据派出去的探子回报,单县边境,这几日圣景的军队有增多趋势,局势多有不稳,恐不日将有战事,皇上正急着召见你。”
荣王爷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那好,墨染稍后就进宫去觐见皇上。”
本来提起脚步就要出去的白墨染,瞥见一脸东张西望的苏醉儿,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退回到荣王爷身边。
“醉儿,快过来拜见义父!”
将苏醉儿拉到荣王爷面前,两人同时作了个揖。
“义父,她叫醉儿,是墨染刚过门的妻子,这几日,就承蒙义父照顾了。”
“好小子,成亲了也不跟义父说一声,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男人爽朗地笑着,身子倾前欲扶起苏醉儿,却在她抬起头的刹那,全身一僵,因为太过震撼,黑色的瞳孔猛地一下收缩起来,语气也是万分焦急。
“醉儿,你娘……你娘是不是西凉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