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扰了拥吻中的男女,‘砰砰’几声后,本来就羞涩不安的女人立刻裹紧了衣衫,泥鳅一般滑进柔软的丝被里,甚至把红扑扑的小脸也一并盖住。
黑夜里,男人一声懊恼的叹息后,终于不胜其烦地重新点燃了烛火。
“老爹,你到底搞什么鬼?”
想要早日抱孙子的人是他,塞情书教坏他的人也是他,这会儿怎么又唱起了反调?
白墨染臭着一张俊脸,打开房门劈头盖脸对着老狐狸就是一阵抱怨,却在瞥见老狐狸异于平常的严峻神色后,蓦地止住了话。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那一双凌厉的眼睛,立刻就从老狐狸身上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
“宫里来人了……”
老狐狸朝房内瞄了一眼,便压低了嗓子,示意白墨染出来说话。
“咱们出去大厅说……”
接收到老狐狸的眼神,知道他不想让苏醉儿担忧,白墨染便也压低了嗓子回道。
“醉儿,你先睡下吧,为夫有事去去就来。”
朝躲在被窝里的小女人说了一句话,用深厚的内力灭掉烛火,白墨染便轻轻地带上房门,匆匆跟着白若渊出去了,只留下苏醉儿一人在房内,看来是发生了十万火急的大事。
苏醉儿本来紧张无比的心绪刚刚缓和了一下,又开始为男人担忧起来。
老皇帝既然亲自派出亲信深夜造访,想必一定是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情。难道是前方又起了战事,想要重新召臭小子回去替朝廷效力?
像臭小子如此清高骄傲的一个人,老皇帝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又如何忍受?
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果臭小子执意不答应,老皇帝又如何肯轻易放过他们?
这一夜,直等到天空微微露出曙光,男人还是没有回来,心绪越来越纠结的女人整夜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小的脑袋被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却也不觉得困顿。
天一亮,女人便匆匆地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开始在白府找起人来,找了半天却连个鬼影也没有看见。
“娘子昨夜睡得可好?这么早早地起床,难道是因为为夫不在身边被窝不够暖和?”
提着裙子正要迈出白府的女人,差点跟迎头进来的人撞个正着,抬眼,却见白墨染带着一副调侃的坏笑,手里拎着她最爱吃的武大郎烧饼,从外面进来。
炯炯的双目,坏坏的笑容,一身神清气爽的表情,看来完全不似一夜没睡,为国事纠结的样子。
莫非,是她误会了?
“昨夜……昨夜你去哪儿了?”
一脸不解地望着白墨染,苏醉儿心里有诸多疑惑。
“宫里来了一位旧识,带他上酒楼消遣去了,要不然怎能这么早帮娘子你买早餐啊?”
男人却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拉着她在小亭子里坐下,似乎对那十万火急的国家大事,真的一点都无所谓。
“莫非又有外敌进犯,老皇帝想重新启用你?”
啃着自己最喜欢的烧饼,苏醉儿却是食不知味。
刀剑无眼,与其这样坐在家中等待他的消息,倒不如同他一起上阵杀敌来得痛快,只可惜当今的律法却是容不得女人上战场的。
上次已经是破例了,这次老皇帝又岂容她再胡闹?
“娘子果然料事如神!这回就让老皇帝自个儿吃吃苦头吧。跟娘子你久了,为夫也更喜欢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了呢。”
白墨染当然知道苏醉儿在担心什么,表明了态度后,接过她吃剩下的半块烧饼,喜滋滋就吃了起来。
“老皇帝那么爱面子的人,你这么直接地拒绝他,就不怕他找你算账?”
看男人吃得不亦乐乎,苏醉儿又不甘了,趁男人不留神,一把夺过那唯一仅剩的四分之一块烧饼,啃了起来。
“怕……当然怕!所以今日我们便收拾包袱,到外地避祸去。”
这丫头,如今竟然连他的口水都吃了……
看女人吃得香喷喷的样子,白墨染唇边不由自主地牵起一抹微笑,只是那双幽深的眸子,透过女人的脸,落在远处时,却又不知道因为想起什么,而有些微的失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避祸,我们去哪里避祸?”
抹了抹嘴角的肥油,苏醉儿那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里却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东起国不行,我们便到他国去。爹他整天嚷嚷着要把咱们白家的酒坊生意做大,这回看来真要遂了他的意了。”
看来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男人早已有了主张。
“正好,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也可以散散心解解闷。”
离开东起国到外地去,那不就相当于出国旅游一趟?这对于前世极端喜欢户外活动,常常游山玩水的她而言,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又岂有不答应之理?
“只是,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呢?”
圣景皇朝如今跟老皇帝可是姻亲关系,看情况是去不得,这天陵国嘛,在蜀城大大挫了它的锐气,让它损兵折将,估计去到那里身份一旦暴露,人身安全也会没保障,至于这水云国嘛,风景倒是秀美,偏偏又有个霸道的魔君轩辕子舒,若是一不小心被他逮着了,同样也没有好果子吃。
这选来选去,看来也只有她从来不曾涉足的南祁国可以去看看的了。
“南祁国吧,南祁重商轻农,民风开放,正好适合我们这样的生意人。”
苏醉儿正要提出参考意见,白墨染却和她想到了一块去,因为这种无声的默契,两人甜蜜地相视一笑。
“打铁趁热,吃过午饭我们便收拾东西出发。”
做生意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筹备的东西很多,尤其是到外地开拓新店,更因为信誉和名气要重新建立而艰辛不已,男人却好似很迫切一般。
这次的南祁国之行,真的只是开家分店卖卖酒水那般简单吗?为何她心里总有着不好的预感,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臭小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眯起眼睛,女人锐利的目光仿佛可以透视一切的x射线,不留死角不遗余力地三百六十五度无遮挡地将男人扫视了一遍,最终辐射过量的男人不堪重负,轻轻地叹了口气,败下阵来。
“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娘子的一双厉眼……火烧屁股了,为夫就实话实说了吧。”
白墨染不再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来。
原来,昨日夜里来的,是经过上次蜀城一战后被擢升为禁军统领、白墨染的老部下追风派来的贴身亲信。
事情正如苏醉儿所料,东起又起战事,只是让人预料不到的是,这次发起战争的竟然是老皇帝日前还用美人计极力想要拉拢的南祁国。
本来这南祁国前些日子刚刚经过一场政权的更迭后兵力并不强盛,却不知他用了何种手段,联合了水云国和天陵国的兵力,一共三十万大军,不过区区三日,便轻取了东起东边十座城池,来势之凶猛,让人始料不及。
偏偏东起朝中现在又处于无人可用的窘境。
太子婚宴后,对上官云倾和白墨染早有忌惮的老皇帝,同时找借口将他们贬斥回乡,三军的统帅权,一半落在整日里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太子皇甫俊驰手里,一半归于道貌岸然,只会纸上谈兵的二皇子皇甫逸手里。
‘山上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两个皇子同时开赴前线应敌。
这皇甫俊驰倒是有些歪才谋略,战事刚起之时也打了几场漂亮的仗,偏偏这皇甫逸又不是省油的灯,眼看着自己的皇兄屡立战功,便起了妒忌之心。
前方战事缺乏粮草物资,皇甫逸偏偏故意拖延运送时间,死撑到最后不得不挖树皮吃草根的东起国将士们,虽然曾经身经百战,这会儿却哪里还有体力去应付凶悍的三国联军,自是一泻千里,溃不成军。
从来不曾吃过如此败仗的老皇帝气得不轻,无奈先后提拔了几个年轻将领前去迎敌,全都不能独当一面挑起大梁,求助于圣景皇朝又迟迟得不到回应,逼于无奈之下,只好派出使臣与三国商议和战。
想不到它们却狮子大开口,要求割让东起边境最富庶的十五座城池不说,每年还要向三国缴纳黄金白银,珠宝首饰,布匹粮食等共计三千万两,东起使者不敢私作主张,只得飞鸽传回书信一封,要老皇帝做个决断。
老皇帝这回自是悔不当初,却仍是拉不下面子,朝廷一帮老臣正在劝慰他重新启用白墨染和上官云倾,先攘外再安内。
收到消息的追风便偷偷差人日夜兼程地给白墨染托了个信,让他早作准备。
“国难当前,你真的放得下,要与我远走异乡?”
若是从前,眼看着国土沦陷,百姓陷于危难,生灵涂炭,他怕早就冲上前线去上阵杀敌了吧,一个人的转变,莫非真的如此快?
还是说,哀莫大于心死,老皇帝的绝情已经浇灭了男人最后一丝爱国热情?
“时势造英雄,咱们东起,也是时候培养些新的战将了……”
想不到,男人的心胸,却比她想象中还有广博。
上官云倾和白墨染的组合,确实是天衣无缝、所向无敌,只是再完美的组合,也会有老去的一天,东起若是再不培养锻炼些新的人才来填补这个空缺,迟早将走向灭亡。
女人望着男人眼里无意间流露出的忧国忧民之色,深深敬服之余,却也发觉,对这个已经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实在不够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