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男人的马童已经来催促,女人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望着铜镜里如出水芙蓉般娇美的脸,纤纤玉手缓缓抚上那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女人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浅浅一笑,楚楚动人的美眸中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如果这便是他想要的,她会成全,但是她不会就这么颓然悲伤地离去,她要让他记住她最美好的一面,永不忘却!
男人的马童又来催促了多次,女人却只是淡然一笑,嘱咐他再等候一段时间。
那娉婷袅娜的身姿缓缓走到梳妆台前,轻轻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从里面拿出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特别为自己缝制的大红嫁衣,优雅地穿在身上。
青葱玉手套上价值连城的翡翠手镯,戴上璀璨夺目的凤冠霞帔,素心拿起眉黛,一点一点,极认真极细微地为自己描起眉来,细细淡淡的,是她最喜欢的远山眉,额间特意点了一朵可爱的花钿,更显妩媚,玲珑小嘴轻轻一抿,便着上了好看粉嫩的唇脂。
这样一个倾城绝色的美人儿,男人见了怕是连神仙也不要做了吧!
偷偷睁开眯着的眼睛,听到动静后一直假寐的苏醉儿望着素心在风中一晃一晃、金光闪闪的步摇,还有那张我见犹怜的脸,不禁在心里慨叹道。
跟素心姐姐比,自己到底是少了些女人味啊,难怪白墨染那臭小子一直嘲笑自己不解风情了,如今看来臭小子倒也不是满嘴胡言。
只是,素心姐姐轻手轻脚起床,似乎并不打算和她辞行,难道是佳人有约?只是为何看她轻锁的眉头,却不见半分喜色。
苏醉儿正在纳闷,装扮好的素心对着镜子轻轻叹了口气,忽然站起身,朝床头走来,为了不露馅,苏醉儿立刻又闭上了眼睛,装出熟睡的样子。
“醉儿,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妹妹你多保重!”
轻柔地帮苏醉儿牵好被子,素心停驻在床头静静地凝了淘气丫头甜美的睡颜一会儿,终于不再犹豫,转身离去。
她不知道,她前脚刚刚踏出房门,原先躺在被窝里懒猫一般的丫头也悄悄地起了身,偷偷地随着她出去了。
客栈的大门外,停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即便是随车的马童和驾车的轿夫,穿着都比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还要华美,想必这轿中人的身份定然不俗。
只是,无论是轿帘纹饰还是马车上的其他配饰,看来都没有丝毫的南祁特色,躲在一旁的苏醉儿看着眼熟,不禁思索起来。
轿帘却在此刻被掀开,一个身着紫袍的男子,从轿中优雅地站起身来,搭着仆人的手,缓缓从车厢里走下,淡淡的阳光照耀着他的侧脸,晨风吹拂着他的发,在风中邪肆而舞,透着他一贯的冷漠和霸气,苏醉儿本是出于好奇地猜度这男人的身份,却在他悠然转过身来看到那双熟悉的狭长凤目时,心一下子抽紧了,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惊得连大气都不敢吐一口。
糟糕,她早该猜到能从云雨楼把她们的花魁素心带出来的人物会是他了,传说中神秘莫测的袁公子,对她而言,却如魔鬼缠身一般的男人轩辕子舒。
因为逆光,男人的眼睛微微眯着,长长的睫毛被金色的阳光镀上了一层暖色,看起来倒没有之前那般霸道和冷漠了,性感嘴角轻轻扬着,依然是让人醉心的笑容,明明是这般温柔,看着那双金色的靴子渐渐走近,苏醉儿的一颗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额头也情不自禁冒出几滴冷汗。
以男人的武功修为,就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说不定早发现有人躲在暗处了,若是被他发现了这个窥视他的人就是曾经放他鸽子的她,估计她的一条小命也可以直接交给阎罗王保管了。
算,以不变应万变,现在当务之急,最最要紧的是,绝绝对对不能让他看到她的脸。
“不愧是我的心儿,打扮起来怕是月宫里的嫦娥仙子也要自愧不如啊!”
极为轻柔地握住了女人的柔荑,长臂一揽,便将美人揽入怀中,男人微微吊起的眼角,却注意到了好似蜘蛛一样四脚趴在房檐上的奇怪女人,似曾相识的熟悉让他不知不觉间就失了神。
“公子……袁公子你怎么了?”
轻轻靠在男人怀里,汲取着男人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本是一脸恬静安然的女子,见男人定定地立在原地不走,不禁奇怪地抬起头来,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到的便是仅仅穿着一身薄衣,莫名其妙趴在屋顶上的苏醉儿。
四道好奇的目光朝苏醉儿射来,顿时让她如趴针毡,滴溜溜的大眼睛俯视下方,正好瞄到屋檐下被油烟熏黑的一扇窗户,干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上面摸了一把黑灰,直接抹在脸上,抬起头来,故意以一种近似感冒的声音主动和地上站着的一男一女打起了招呼。
“素心姐姐,你也太不厚道了吧,认识了这么俊俏的公子,居然也不告诉妹妹?”
蓬头乱发,满脸黑灰,只有一双清湛的美眸难掩灵气,淘气地眨巴着,让素心哑然失笑,本来阴霾的心绪也被扫去一角浑浊,露出一丝难得的亮光来。
这淘气的丫头,大概也只有那个白公子才治得了她吧,真是羡慕她这样的性子,无拘无束,无牵无挂,潇潇洒洒,我行我素。
“告诉妹妹,莫不要等妹妹把姐姐的良人抢了去?”
素心也莫名地兴起了开玩笑的兴致,弯着嘴角冲屋顶上的小野猫一喊。
“心儿,此人是谁?”
女人开口的一刹那,男人的心仿佛有一股强烈的电流淌过,猛地一颤,本来带着些微迷惑的狭长凤目更是一下撑了开来,定定地望着屋檐上黑不溜秋的小脸来,让苏醉儿的笑容一下僵硬下来,明明是大冷的天,细密的汗珠却不断从她的额头渗出。
好家伙,莫非这样他还能认出她来?
“哦……是云雨楼里一个相熟的小姐妹,前些日子被一名有钱的公子相中,也带到南祁国来了。”
两次了,两次她一出现,他的视线便停留在她的身上,再也看不到她的存在,难道醉儿就是他喝醉时常常呼喊的那个“月儿”?
目光稍稍顿了一顿,素心便又换上一副淡然的笑颜,状似无意地说起。
“公子,外面风有些大,奴家不舒服,不如先进马车再说可好?”
见男人一脸疑惑似乎还要问个究竟,素心一手扶着额头,忙作出一副头晕的样子来,半依在轩辕子舒的怀里。
然而,就在这一个失神之间,屋顶上的小野猫便一溜烟地不见了踪迹,男人再抬起头来,哪里还有她的半个影子,心下虽然觉着蹊跷,却又为自己这样过分地关心一个云雨楼的雏妓而感到好笑。
“那快进马车去,冻着了心儿,公子我可是会心疼的。”
天下女人皆一样,喜欢的不过是男人的花言巧语,只要肯为他好好办事,说些好话又有何难?
想起自己的宏图大计,轩辕子舒又把目光重新定格在怀中的女人身上,绽放出一抹漩涡般深沉而醉人的微笑来,搂着她上了马车。
好家伙,对每个女人都能说出这么恶心吧啦的话来,她当初怎么就会着了他的道被他迷惑了去?不过还好还好,幸亏她也不算笨,老早就看出了他好色的本性,使了个小计顺利逃出魔窟来。
一个敏捷的翻身从屋顶上跃入一扇开着窗户的房间,用手指在纸糊的窗户上戳了个小洞,听着男人魅惑人心的话,看着女人陶醉的脸,苏醉儿不禁担心起素心的境况来。
不行,等素心姐姐游玩回来,她一定得找个合适的时机给她提个醒才是。
小妮子正在歪着脑袋思量着,一个听起来很不爽的声音忽然从她的后背响起。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女人,你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
习惯在早上沐浴的白墨染,沉在雾气蒙蒙的浴池里,双手环抱于胸前,一张俊脸臭到不行。
熟悉的声音让苏醉儿全身一颤,条件反射地转过身来,往烟雾缭绕的空气里一看,虽然什么都没有看到,意识到男人正在洗澡后,却仍是忍不住大声尖叫了一句,立马用双手遮住脸来。
“臭小子你有毛病啊,大清早地跑我面前洗澡干嘛,玩色诱啊?”
“女人你还讲不讲理了,这可是本大少爷的房间,你这色女莫名其妙从天而降想要窥视本公子玉体居然还反咬一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水蒸气扑到脸上,男人说这话时,一张俊颜也微微地泛起了红潮。
“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明智理亏的女人却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服输,小脚一跺,便急急地沿着浴池跑了起来,欲冲出房外去。
“既然你这丫头认定了本公子不要脸,那我不干些不要脸的事情来,似乎也太对不起你了吧?”
看着女人急急就要逃开的样子,男人嘴角忽然绽放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来,拿毛巾围了身子,便从浴池里站起身来。
一双长臂绊住了女人逃离的脚步,下一秒,便听得“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
“白墨染,你这臭小子,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小心姑奶奶要了你的命……”
吃了一口水后,苏醉儿扑腾着想要上岸,却被男人死死地囚禁在怀里,看着那没安好心坏笑的脸,气不打一处来,叽里呱啦就骂了起来,然而片刻之后,当男人霸道地攫住那张撅着的倔强小嘴时,这骂人的话,便被淹没在腾腾上升的雾气中,就连那双不断捶打的小手,也渐渐安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