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战场上死灰一片。到处尸骨如山,血流成河,无不透露着死亡的恐惧。天空上俯冲而下的鹰隼直袭尸体,品尝着属于它的美味佳肴。
在战场上的一角,尸骨堆里有一只手微微动了一下。
昀雯觉得身体快要裂开了,胸口胀痛无比,四肢已经冻麻木了,她费力的撑起身体但是却徒劳无功,她没有半分的力气。
苍白的嘴唇全然干裂,昀雯低声对自己说道:“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她爬都要爬回营地,小姐还等着侯爷去营救呢。心中的愿望给了她强大的生的力量。她将手伸向远处,将身体的力量放在手臂上,支撑着整个身体缓缓朝前爬去。
她一路匍匐前进,所经之处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令人心惊胆寒,虽然触目但是却是勇往直前的义无反顾。
昀雯咬牙忍痛的缓慢爬行着,她已离开了战场,再多爬些时候就快到营地了。
她望着营地的方向缓缓地笑了,那里隐约可见曙光,她气息微弱,口中吐出几个字:“马上就到了。”
说完这几个字以后昀雯再次趴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过了不多时,只听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响起,那声音由远及近,朝昀雯之处奔了过来。
待那人奔过昀雯身体之时,他听见了一声脆弱的声音。
“水……”
“吁——”那人勒住缰绳,马儿在原处转了开来,那人一直俯身寻找声源。
“水……”又是一声传入了耳朵。
那人翻身下了马去到了昀雯的身边,他将昀雯扶了起来,发现她身穿东朝的兵服时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后将腰间的水袋取了下来,他将水袋送到昀雯的嘴前喂她喝了一口。
昀雯在尝到水的甘甜后,她迷茫的双眼睁了开来,她眼前模糊一片,根本分不清楚救她的人是谁,她艰难地启口说道:“小姐……我……救……”说完后再次昏厥过去。
那人完全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事关人命还是赶紧救治比较紧要,他将昀雯扶了起来,当他扶住昀雯的身体时,他发现她十分轻盈,这世上也有如此瘦弱的男子么?
他将昀雯打横抱起翻身上了马,因为上马的动作,昀雯头上的头盔抖落下来,万千青丝瞬间散了开来,一部分发稍还扫在了他的唇间。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瞬间布满整个心头。
“竟然是个女人?”他低低的呢喃道。
随后他扬起马鞭朝营地奔去。
千里之外的繁城侯府中,一群黑影于侯府后墙处翻身上了院墙,在屋檐上飞奔而行,不多时便准确的落在花璇阁中。
他们还未落地时夜魅就已经感觉到了,夜魅迅速闪身去到夜子璇的闺阁门前守护着,双眼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房内的仙儿从夜子璇走后就一直没有出过寝居的门,他整天待在屋子里,心里一直担心小姐的安危。
她蒙着面纱坐在桌子前发呆。忽然房中传来“怦——”地一声。
仙儿吓得朝声源处看去,只见那里的本是关闭的窗户忽然打了开来,待她还没有任何反应时窗户中陡然闪进一个人影直奔她而来,她吓得捂嘴“啊——”地尖叫了起来。
房外的夜魅此时也破门进了来,他朝黑影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静安侯府!”
那黑影并不说话只是朝仙儿掠了过去,夜魅急急地奔至仙儿跟前与那黑影纠缠了起来。
他俩在打斗的时候门外又掠进几个黑衣人,他们直接朝仙儿扑了过来。仙儿吓得在房中四处逃窜,但是她哪里逃得过黑衣人的围剿,很快地她便被黑衣团团围住。
仙儿吓得失声大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情急之下她并没有去刻意地学小姐的声音,夜魅在听见这个声音后迅速看向她,嘴里疑惑道:“仙儿?”
那些黑衣人一听仙儿二字后瞬间愣在原地,这个女人不是叫夜子璇么?仙儿是谁?
其中一个黑衣人向另一个黑衣人使了个“现在怎么办”的眼神。
那黑衣人回了个“仙儿也照抓”的表情。
于是瞬间停止的动作又恢复了起来,房里打成了一片,夜魅以一敌五有些吃力,隔了一会儿侯府里的侍卫也进了屋来援助夜魅。
仙儿一把扯下蒙脸的面巾朝夜魅说道:“夜大哥,你不要跟他们打了,他们要抓的人是小姐不是我。”她担心夜魅会为她受伤害,所以急急地喊了出来。
夜魅发现这群黑衣人并没有特别大的敌意,他们的目标好像只在小姐,与他过招时也没有出杀招,只是点到为止,他抽空问道仙儿:“你们真是胡闹,小姐呢?”
仙儿急叫道:“我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怎么办?”尖叫的同时眼泪跟着飚了出来。
这群黑衣人武功高强,而且招式怪异,不像东朝人的武功,夜魅与侍卫不是很适应他们的打法,一会儿就失了势。
黑衣人将目标锁定在仙儿身上,他们不跟夜魅多做纠缠,其中一名黑衣人迅速点了仙儿的穴道,将她扛起就往外奔,夜魅跟着追了出去。
仙儿在那人肩上对追来的夜魅说道:“夜大哥,你不要管我,你快去边关找侯爷,说小姐失踪了。不要管我。”
夜魅急急吼道:“那怎么行,我怎么能允许他们将你虏走呢?”他继续一路跟随,眨眼间便闪出了侯府。
剩下四个黑衣人迅速摆脱侍卫后就跟随而去,他们几人将夜魅围住,让他不能前行,待扛走仙儿的人走远后他们才一一离去。
夜魅终究没有保住仙儿,他心里十分焦躁,现在小姐失踪仙儿被虏,他必须尽快赶到贺川将此事告知侯爷。想好后,他再侯府里找了匹快马带了些银两就朝贺川奔发而去。
待侯府一切归于平静后,侯府的上空又出现了一批黑衣人。只是这批黑衣人到达侯府时,侯府中只剩下一些护院和厨房里的下人了。他们在侯府中寻找了几圈以后就回去复命了。
第二日清晨,冷清的静安侯府前出现了一位翩翩公子,他身穿蓝色锦袍,手上摇着折扇,当他走到侯府门前时,他对守门的护卫说道:“本王找你们小姐有事。”
护卫看见来人后向他躬身行礼道:“回禀澈王爷,我们小姐已经失踪半个多月了。”
玄天澈一听这话,眉毛差点没竖起来,他将手中折扇一合,疑惑道:“你说什么?”他显然不相信护卫所说的话。
那护卫跟着解释道:“昨儿个夜里来了两批黑衣人,第一批黑衣人是来抓小姐的,但是却发现小姐不在府中,一直装扮小姐的人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仙儿,那些黑衣人把仙儿抓走了,第二批黑衣人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他们在府中转了一圈以后就走了。”
玄天澈一面听着一面皱紧眉毛,那侍卫讲完后他又问道:“夜魅呢?”
“夜护卫也不在府中,听其他护卫说他好像去贺川找侯爷了。”
玄天澈听完这话后,他立即转身朝澈王府走去,步伐匆匆,没想到侯府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或许也应该去一趟贺川才是。
玄天澈第二日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却被忽然到访的皇后给请去了宫中,自这日以后,玄天澈一直被皇后关在宫中,出不得殿门一步。
过了一日,贺川战场上下起了大雪,雪花飘飘洒洒落了满地,还未化尽的雪上又添上一层厚厚的积雪,踩在上面“咯吱”作响。双方又经历了一场恶战后因为实力相当,所以战了个平手。
收兵后冷睿扬回到了中军大帐之中,当他掀开帐帘时却发现帐中空无一人。帐内的物品都整齐的堆放着。
他内心瞬间陡凉,夜子璇果然没有失忆,她当真狡猾无比,用滴水般的柔情蛊惑他的心,为的就是要逃脱他的身边。
冷睿扬咬紧了牙关,额上青筋突现,手掌紧握成拳,眸中盛满了被欺骗后的悲伤与愤怒,他大声朝外喝道:“赫峰!”
赫峰急急到达冷睿扬的跟前单膝跪地道:“属下在。”
“帐内的人呢?”
赫峰听见询问后有些为难的回道:“方才那位姑娘说她想要方便,又说属下是个男子不好跟随,所以属下为她指了个方向,她独自去了,属下一直跟随在她的后面,因为害怕那位姑娘说属下对她不敬,所以属下离那位姑娘的距离远了些,那姑娘到了方便之地后许久没有声响,待属下过去查看之时已经空无一人了,属下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那位姑娘。”赫峰跟随冷睿扬多年,他从未见过王爷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过,那日他见王爷行色焦急地将那位姑娘抱回营帐时他就知道这位姑娘在王爷心中的位置定是不浅,所以他一直行事谨慎,不料还是上了当。
“你跟随本王多年,也知道本王的规矩,现在命一部分人出营寻找,你与本王在营内寻找,如若再寻不到你就自己去领罚。”冰天雪地行路困难,她一介女子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走出太远。
“属下遵命。”赫峰领命后又在营地中四处寻找。
冷睿扬换下盔甲着上麾袍后也施展轻功开始四下寻找。当他飞掠至一处时,耳边竟然传来了呼唤声:“夫君,快过来看呀,这里好美!”
冷睿扬有些不可置信的动了动耳朵,他没有想到夜子璇竟然还在营地,非但不躲起来还大声的喊叫他,吃惊之下他侧头望了过去,而这一望却让他终生难忘。
只见皑皑白雪中,有一名身穿淡绿衣衫的女子正朝他挥舞着双手,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那笑容足以融化方圆之内的冰雪,风雪中她亦是那清美出尘,淡雅娇丽的花,这样的画面深深触动了冷睿扬的心。
惊艳过后冷睿扬的眉头瞬间皱起,这个蠢女人竟然只穿这么一点衣服就跑到雪地里来,她的脸已然冻得通红,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么冷的天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好?
冷睿扬一个飞掠就已奔至夜子璇的身边。
夜子璇看着向她飞奔而来的男子,他身姿挺拔,宛若天神般降临她身,她兴奋地又挥起手朝冷睿扬喊道:“夫君,你来看看我堆的雪人像不像真人?”
冷睿扬一到夜子璇跟前就将她卷入了自己的怀中,让自己的大麾将她柔弱的身子包裹起来,他低头愠怒道:“怎地如此调皮?这么冷的天不在帐里好好待着,跑出来作甚?”
夜子璇听见冷睿扬责备的语气后,她嘟了嘟嘴有些委屈地说道:“人家想出来玩雪嘛。”说话的同时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欲落不落,她从冷睿扬怀里抬头看向他试探性的问道:“夫君生气了?”
冷睿扬在看见夜子璇眸中的泪时竟然内疚起来,这女人怎么动不动就哭,他好像也没有说特别重的话吧。
声音瞬间变得柔软:“没有,为夫只是担心你的身体而已。”
“没有就好,”夜子璇的声音忽然一下变大了,从先前的委屈变成欣喜,冷睿扬对这突变还没有适应过来时,只听夜子璇扯住他的胳膊继续说道:“夫君,你看看人家堆的雪人嘛,漂亮不漂亮?”酥酥软软的撒娇声,让人一时间思绪恍惚。
冷睿扬这才有时间去看夜子璇堆的所谓的雪人。只见他二人身前有一团白白的东西,下身胖乎乎的脑袋圆滚滚的,脑袋上面还有三个黑点,冷睿扬额上瞬间出现无数条黑线,这就是所谓的雪人么?
为什么那么丑?
冷睿扬惊得一时没有说话。
夜子璇摇着着冷睿扬的胳膊问道:“夫君,这雪人漂亮吧,对吧?”她满脸的期待,就像是在等待糖果的孩子。
冷睿扬看见她期待的神情时不忍心打击她,嘴里直说道:“对,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夜子璇在听到赞扬后扬起下颚骄傲地说道:“那当然了,我堆的怎么可能不漂亮呢?”她的神情可爱之极,让人忍不住又想多疼爱几分。
看着她天真无邪旁若无物般的神情,冷睿扬心中的芥蒂就此放下,横陈在心中的万千阻隔也陡然消失。
冷睿扬静静地看着怀中的夜子璇,眸中清冷的银色中有小小的火苗在跳动,那火苗逐步扩大,直至烈火中烧,他倏地将夜子璇横抱起来。
忽然失去重心的夜子璇吓得问道:“夫君,你怎么了?不玩雪了么?”
冷睿扬剑眉蹙了蹙,他现在可不想玩雪,他现在只想玩火,遂道:“不玩了。”
夜子璇眼中盛满希望,再次期待地问道:“那玩什么?”还有比雪更好玩的么?
冷睿扬看了看她的神情后,眼波中带着暧昧,慢慢回道:“玩夫妻之间该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