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叔叔单名讳渊,如今跟随魏公南征北战,小雅出嫁之后,也已多年没见到他老人家了。”
夏渊?他是谁?见我侧头思索,夏小雅低声道:“实不相瞒,我原叫夏侯雅竹,出嫁之后才改名叫作夏小雅。我的身份,还望妹妹不要泄露出去。”
这么说,她叔叔叫做夏侯渊?跟着曹操的那个东汉名将夏侯渊?三国我看过,要是记得没错的话,他将于建安二十四年战死沙场。
我暂时把夏侯渊搁置脑后,点头道:“当然,兰芝明白。原来江夫人竟是名将之后,难怪言谈举止颇有过人的气度,兰芝有眼不识泰山。”
焦仲卿躺在担架上,非常颓废,江致远问话,他只简单的回答“是”或者“不是”。郑玉敏见焦仲卿能开口说话,诧异了片刻,便一脸深沉的跪在一旁,看不出是喜是忧。
问话很快完成,在一片唏嘘声中,江致远宣布我无罪当庭释放,胡三因诬告罪被扣押。
焦家家长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不管我有罪无罪,我和焦仲卿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对他们来说都是面上无光的事情。虽然官府还了我一个清白,坊间捕风捉影的闲话却越演越烈,猜测我和焦仲卿为何争吵,大多把猥琐龌龊的事扣在我头上,将国人天马行空的八卦精神发扬到极致。
判决下了之后,我跪着的双腿已经麻木得不能走动。被人扶起来坐在椅上,我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了正常。我暗自咒骂古代的跪拜制度,顺便把送我来到这异时空的老天爷的全家问候了一遍。
赵文早就跟着散去的人群消失无踪,张机和张鸣锋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走了。郑玉敏不知是否因为心虚,没再对我冷眼厉色,也没理会我的去留,安排了下人抬着焦仲卿一起离开了。
我没有回焦家,而是应邀跟随夏小雅去醉江楼吃午饭。
走到衙门外,我看到娘亲、大哥和大嫂正在翘首盼望。原来他们太过紧张,不敢进去旁听,又想第一时间得知判决结果,所以一直在外面等候。
见我无恙,娘和大嫂忍不住又哭又笑。
大哥则一脸不爽的说:“妹子,跟哥回家去。这焦家欺人太甚,那焦仲卿,不要也罢!我刚才看见张家小子了,他对你好像挺上心的,你跟了他得了!”
“哥,你说什么呢!这大街上,也不怕人家听了笑话!”大哥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让我嫁给张鸣锋,我哭笑不得。
“虎子,芝儿总算是焦家的媳妇,你怎么可以教唆她做出不轨之事呢?芝儿,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一会儿回去焦家,可不要任性,要对相公顺从,对婆婆孝顺,记住,家和万事兴啊!”娘谆谆善诱。
“是,芝儿知道了。”我敷衍着答道。又说了一会儿话,他们一步三回头的回家去了。
跟着夏小雅走进醉江楼的包厢房门,我就笑了:“姐姐竟然提前安排了这样一桌子好菜。要是妹妹不能脱罪,岂不是辜负了姐姐的心思?”
夏小雅也笑道:“我相信妹妹不会令我失望,我也相信自己的判断,我更相信我夫君的办事能力。这几天妹妹一定吃不好睡不好,现在总算可以轻松一下,来好好的补充补充营养。坐吧。”
我叹了口气:“官司虽然了结了,我却还不能放松。跟车旭的三日之约今天就到期。这几天我都没能好好练琴,恐怕胜算又小了几分。”
早在醉江楼打点一切的蓝云替我们倒完茶后便出去门口守着了。
“姐姐虽然很希望你能胜出,但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尽力而为就是。”她语气轻松地安慰我,脸上表情却显得心事重重。
我恨恨地说道:“不管是为了私仇还是国恨,无论如何,我都要赢他。若非他在背后搞鬼,也不会搞出这么多事端来。”接着我把昨夜被车旭派人掳走以及因此得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夏小雅惊讶道:“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事情!不过也不奇怪,妹妹天姿国色,就连姐姐我做为一个女人见了你都难免动心,何况是男人!那车旭虽然手段卑劣,倒算是个痴情种。”
我苦笑道:“姐姐你还有心说笑,这被痴缠算计的滋味,着实难受。我只是有一点想不通,他为何认定口出狂言四处挑衅,我便一定会出面跟他比试?万一你不找上我,那他不是白费功夫?”
夏小雅啊了一声,说道:“妹妹这话倒提醒了我。只怕他早将我的身份查得清清楚楚,知道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必定会想方设要你应战。”她顿了一顿,喃喃道:“恐怕不只是为了你的缘故,他到底还有什么其他目的呢?”
我摇摇头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
夏小雅点头道:“只能这样了。对了,我刚才已经找到证据能够证明胡三是你婆婆所指使,你婆婆如此待你,你为何阻止我说出来追究她的责任呢?”
“不是不追究,而是我要亲自跟她算账,不然难解我心头的怨气。那胡三平日老实巴交,不料说起谎话来头头是道,嘴硬得很。我婆婆给了他多少好处?”
“这也难怪胡三。他爹十二年前去世,当时你公公看他们孤儿寡母可怜,就主动让他爹埋在焦家的地里。前天你婆婆找到胡三,要挟他,若不出庭做假证,便挖了他爹的坟墓,收回那块地。反之,便将周围十亩田地都过户给胡家。胡三在威逼利诱之下,便同意了。说起来,他也是一番孝心,不得已而为之,真正该受罚的,是你婆婆。”
我摇摇头说道:“我不会同情胡三。不管为了什么原因,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就应该受到惩罚,何况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像我婆婆,为了自己的好处,便一再跟我过不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夏小雅忧心道:“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呢?你婆婆如此对付你,你跟焦仲卿的关系又闹僵了,你一个人在焦家势单力薄,只怕这日子,难熬了啊。”
我自信的一笑:“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不是随便谁都能欺负得了的。”
夏小雅点头道:“话虽如此,你还是要小心一点。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哈哈笑道:“那还用说?反正我是赖上你这个姐姐了。做妹妹的被人欺负,姐姐理所当然要替妹妹出头。倒是姐姐,不像我娘一般劝我要逆来顺受,很合我心意。”
“你这丫头,嘴巴倒挺甜!你我要不是臭味相投,也不会结为姐妹了。”夏小雅也忍不住笑起来,“别光顾着说话,来,吃菜,吃饱了才好去对付车旭。”
“姐姐我问你,以你叔叔的权势,你如何会嫁给一个小小的县令呢?你过得幸福吗?”
夏小雅嘴角微微上翘,一脸柔和:“我跟致远这么多年夫妻,还从未红过脸。”她话语一转,放低了声音说道:“我还是少女的时候,给我做媒的人也不少,对象都是庙堂上的达官贵人。可是,伴君如伴虎,朝廷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权有势又如何,皇上一句话,说不好便落得满门抄斩的凄凉下场。再说,如今朝廷也不是皇上一个人的朝廷,形势错综复杂,稍不留神就尸骨无存。还不如找个平凡一点的人过一辈子,落得逍遥快活,好过整日担惊受怕。想当年,我和致远认识的时候……”
她突然住了嘴,一双美目情绪复杂,夹杂着甜蜜、伤感、追思和遗憾。见我询问的目光,她面色微红道:“瞧我,说这些干什么。人老了,就喜欢唠唠叨叨,妹妹可别往心里去。”
我扑哧一笑:“姐姐还没满三十,怎么就老了?要是不说,人家看了还以为是二十出头的小媳妇儿呢!”
“妹妹!拿姐姐寻开心了是不,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夏小雅假装嗔怒,含笑的眼神却出卖了她。女人嘛,谁都希望别人说自己年轻,不是吗?
我们有说有笑的吃着美味佳肴,蓝云推门进来,附着夏小雅的耳朵耳语起来。
“蓝云,你先下去吧。”听完蓝云的话,夏小雅收敛了笑容吩咐道,皱起眉头思忖半晌,然后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察言观色,想必她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便说道:“姐姐有话,尽管对兰芝说。”
“妹妹真是玲珑的可人儿。”夏小雅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说:“车旭陷害你的目的没有达到,一定会在比琴之时提出以你为赌注,那么你也可以要求以他为赌注。”
我摆手道:“我要他来干什么?我只想赢了他,当众羞辱他一番便是了。”
夏小雅眼露杀机:“不是要他的人,我是要他的命!”
我吓了一跳,刚喝下的汤一口喷了出来,我被呛的狂咳不已,一边咳嗽一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夏小雅,下意识地拼命摇头。开什么玩笑,杀人!她竟然要求我拿我的人去赌车旭的命!在法治社会长大的我,怎么能够接受拿一个人的生命来赌?
夏小雅慌忙给我拍背顺气。半晌,我终于停止了咳嗽,激动地说:“姐姐,我不能答应你!人命不是草芥,我办不到,真的办不到!”
她叹了口气:“妹妹既然为难,姐姐也就不勉强你了。只是……我刚得到可靠消息,也掌握了一些证据,这车旭确实是在我国进行一系列间谍活动。若是放了他回国,一定会对我大汉朝大大的不利。只是,如果以朝廷的名义出面对付车旭,只怕引发两国纷争。若是以你个人的名义除掉他,只能算是江湖恩怨,敌国便不能以他为借口挑起战火。这暂时的和平,保得一时便是一时。有时候,杀人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她美丽的脸像是渡了一层圣洁的光,那忧国忧民的表情对我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那一句杀人是为了救更多的人更是狠狠地撞击了我的心灵。在这乱世,国与国之间的生死较量,只是掌权者们成王败寇的游戏而已,受苦的,却是天下百姓!
被她过人的气度所折服,我情不自禁涌起一股壮志豪情,将我原先的价值观压了下去。我冲动的说:“姐姐,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非赢不可!只是,如果到时候车旭抵赖,该如何是好?”
夏小雅起身道:“放心,我已经邀请了几位武林名流来做见证。那车旭虽然阴险狡诈,却还得依照江湖规矩来办事。为保万无一失,我这就安排人暗中帮助你。”
我也起身,一掌拍在桌上,摇摇头,坚决的说:“不,我要光明正大的赢他,让他知道我刘兰芝不是好欺负的,让他输得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