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机急忙询问:“怎么回事?”
那老者垂泪道:“我们已经断粮十来天了,这些天,大家都是靠野菜野果充饥。”
“爹,我们……”“张大叔,我们……”“师父,我们……”张鸣峰、瑞香和我一起开口,又一起停了下来,互相对视,心照不宣。
张机冲我们三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们便七手八脚把物资从马车上搬下去分给大家。
那老者感激涕零,领着族人齐齐向我们跪下,我们费了好一番唇舌才把他们劝起来。
我们只留下了一小部分食物和盘缠自用,其余的都给了那些难民。
我们一路走一路行医,倒也不愁温饱,只是前行的速度比以前慢了。
路上,张鸣峰想教我剑法,不料我学轻功很有天赋,学剑却是白痴,学来学去,画虎不成反类犬,最后只好做罢。
从八里店到洛阳,我们一直用心防范,那个在孙家村算计我们的神秘女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一路上听到不少消息,想找梅花剑的人一批又一批地闯入江湖,却一无所获,没人知道梅花剑的下落。
当洛阳二字终于出现在眼前,我们已经离开庐江整整三个月。
已是农历十一月末,寒风凛冽,雪花飘舞。高高的城墙披上一件洁白的衣衫,守城士兵的盔甲和刀剑闪烁着寒芒,把这个有名的都城衬托得庄严肃穆。
这就是一千八百多年前的洛阳啊!我有些兴奋地透过窗帘看着街上的各种商铺。雪花不断飘落,街上的行人很少,但那些商铺却全部开着门,兢兢业业地做生意。
对洛阳最为好奇的瑞香却呵欠连天,有些失望地说道:“原来洛阳也不过如此!就是比庐江城墙高一点,街宽一点,铺子多一点嘛!”
“瑞香,你以前锦衣玉食,跟着我却风餐露宿吃了这么多苦,你有没有后悔?”我忽然问她。
“姐姐何出此言?以前吃穿虽好,却是身不由己,哪比得上现在自由自在快活?”瑞香由衷地说。
我对她会心一笑,紧紧握着她的手。
我们不知道会在此停留多久,便在离繁华中心地段不远处租了一套房屋住了下来。长途跋涉,连日劳顿,张机终究是年迈,身体吃不消,住下之后就病倒了。
付了房租之后,我们身上的钱所剩无几。张鸣峰出门行医赚钱,我和瑞香留在家里照顾张机。
第一天没有生意。第二天还是没有生意。第三天天快黑的时候,张鸣峰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依旧两手空空。
我怕打扰到张机,把张鸣峰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这么大个洛阳城,难道没有病人吗?”
“不是没有病人。”他苦笑道,“洛阳就是洛阳,连平民百姓都高人一等,没人愿意请不知名的外地游方郎中看病。”
我不由得仰天长叹:“冬天就是好啊!”
他一脸茫然,不明白我为何扯到这上面来了。
我看着他认真说道:“起码冬天可以喝西北风。”说完哈哈大笑。
张鸣峰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表情活像吞了几只蟑螂。
“你这家伙,一点都不懂得幽默。”我有点汗,转过话题问道,“你没有打出师父的招牌吗?”
张机早些年到处行医,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声名在外。洛阳是大汉的都城,各路消息灵通,离南阳又近,人们没理由不知道他。
张鸣峰一脸倔强地盯着昏暗的天空:“我想靠自己的能力养活家人。”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倒也佩服他的傲气。
“你以前行走江湖,靠什么吃喝?”我忽然有些好奇。
“以前?以前不是抓强盗到官府拿赏钱,就是替人卖命拿佣金。”他扶着我的肩,深深地看着我,“我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打打杀杀的生活,我想安定下来,跟你和爹好好地生活。”
我靠在他怀里,点头道:“等找到你娘,我们就一起回你家乡。”
“呵呵,对,还有我娘。”他笑了,笑得有些忧伤。
“鸣峰,明天我和你一起出门吧,多一个人多份力量。”
“不行,我不能让你出去抛头露面。”他脸色不善,“我堂堂七尺男儿,如果养活不了家小,如何顶天立地?”
“鸣峰,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吗?在我们那里,男女平等,养家糊口不只是男人的责任,女人一样能撑起半边天。再说,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济世救人是我的理想,要让我呆家里给男人养什么都不做,我不干!”
“这里是大汉,不是你们那里。”张鸣峰不肯让步,“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
“你是瞧不起女人?”我双手叉腰,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还是你认为我只是一个附在男人身上的米虫?”
“不,不是,我知道我家娘子能干,我是舍不得你辛苦。”他慌忙解释。
我跳起来敲了他脑袋一记:“谁是你娘子?臭小子,学会占我便宜了?”
“姐姐,张五哥,饭菜热好了,过来吃饭了!”瑞香过来喊我们,见到我和张鸣峰打闹,忍不住掩口而笑,千娇百媚。
我眼珠一转,盯着瑞香上下打量,嘿嘿一笑:“我倒有个不辛苦的赚钱方法,肯定比走街串巷行医赚得多。”
张鸣峰一脸怀疑:“什么办法?”
瑞香像是感觉到我的“不怀好意”,滴溜溜打了个冷战:“姐姐?”
“走吧,吃过饭再说。天冷,一会儿饭菜凉了可就不好了。”
吃完饭,我们四人围坐在炭火旁取暖。张机的精神比三天前好了很多,说道:“这几日有没有什么消息?”
张鸣峰答道:“我到处打听了,没有瘟疫的消息传出来。”
张机叹气道:“我明天想去那些村子周围看看,我担心万一瘟疫没有清除干净,再流传起来。”
张鸣峰说道:“爹,你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能劳顿。这事就交给我吧。”
“也好。对了,我们是不是没钱用了?”
“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白天有出去行医赚钱。”
我不由自主地瞥了他一眼。家里快没米下锅了,不担心才怪。再这么下去,大家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张机点了点头道:“嗯,等我身体好一些,就去找一家医馆挂单,走街串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爹老了,不能再像年轻时候那样到处行走,走到哪里医到哪里了。”
“师父,等我们有了钱,就在洛阳开一家医馆好了,你也不用看人家脸色。”我插口道。
“呵呵,芝儿你有这个孝心为师就很开心了。”张机捋了捋胡须,摇头笑道,“这开医馆可不简单啊,房子,药材,伙计,样样都要本钱。在别人医馆挂单也是一样替人看病,混个温饱是没有问题的。”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却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张鸣峰出门去了,我把瑞香拉到我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姐姐,今天怎么神神秘秘的?”她歪着头看着我,好奇地问道。
我直视着她:“瑞香,你喜欢唱歌吗?”
瑞香楞了一下,随即眼神中透出热爱,喃喃说道:“我喜欢。我想用我的歌声给人们讲述不同的故事。唱起歌来,我觉得自己就是歌中的主角,因歌而喜,因歌而悲。我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站在舞台上,看到听歌的人被我的歌声所感动。可惜……”大概想起了在青楼的凄惨岁月,她轻叹了一声,低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如果,换一种方式,你可以继续站在舞台上唱歌给别人听,你愿意吗?”
“姐姐,我不太明白。”
我兴奋起来,双手比划道:“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表演,就像在路上那样,你唱歌,我弹琴,我们肯定大赚特赚!”我需要钱,非常非常需要钱。有了钱,我可以花钱托人寻找火燕兰;有了钱,我可以替师父开医馆;有了钱,我可以做很多事情。总之,钱不是万能,没有钱却万万不能。
“姐姐,这……跟我在天香楼唱歌有什么不同?”瑞香有些茫然。
“当然不同了!你在天香楼唱歌是身不由己,我们现在唱歌,却是自己做主,不用看别人脸色,是自食其力。就是像……”说到这里,我猛挠头,不知如何解释下去。
“姐姐说的可是像戏班那样?”
“不是太确切,不过差不多。你愿不愿意?”
她微微一笑:“瑞香是姐姐的人,姐姐叫瑞香做什么,瑞香就做什么。”
“不、不、不!”我有些着急,来回踱了几步,走到她面前按住她的双肩,情真意切地说道,“瑞香你听我说,我跟你是姐妹,是朋友,不是主仆。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是我的。我不是在要求,而是在邀请,邀请你跟我一起做想做的事情。你放心,这绝对和在庐江不一样。况且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欺负你。”
瑞香身子一震,真情流露:“姐姐,我愿意,我是真的喜欢唱歌。况且,我也知道,我们快没钱花了,瑞香也想尽一份力。只是,张五哥会不会反对?”
我怔了一怔,心里不由得轻叹一声。我的个性自己知,我认定该做的事情,便一定会去做。就是因为我知道张鸣峰肯定会阻拦,所以我才等他出门之后才找瑞香商量。
我轻笑道:“他会同意的。”因为我不会给他反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