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了班，柯亭拿出自己的饭盒在走廊里吃。
“行啊，你这伙食！”宋师傅打完饭菜来找柯亭。“看来今天得你照顾照顾我了！”
“您尝尝，我自己做的。”
“怎么不去食堂？”
“自己一个人待久了，去了反而别扭。”
“妈妈的病好多了，不用花那么多钱了？”
“我爸回来了。师傅上次说要找工资关系、医保关系什么的，他回来也是这么说的。他会弄好的。”
“他回来你就轻松了。”
“但愿。”
宋师傅在柯亭的背上扶了扶，“挺直了，别佝偻着，小姑娘家家的有点儿朝气！”
柯亭停止了背对宋师傅的微笑，挺直了身子。
宋师傅摸摸柯亭的头，“都长成大姑娘了，我真是替你娘心疼你啊。”柯亭从宋师傅慈祥的眼睛里寻到了母亲的温暖，但她也只是柯亭的师傅，服装厂里的女车间主任。“还是好好地长起来了哈！挺好。”
章霄遖回到以前的章家别墅。他不再视为家的地方，再去都是陌生的。门铃声响了好久，开门的是阿姨。
“霄遖！回来了，进啊！”
“我妈，不在？”
“太太还没回来。”
“好啊。她还住以前的房间？我不是太久都没回来了，都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了！”章霄遖抱歉笑着。
“都原先一样，你和霄瑜的房间还是一样的。”
“我上去看看。”
“哎！去吧。”
章霄遖在岑雯和廖易天的房间里翻翻找找了半天才下来。
“霄遖，我今天煮了你爱吃的菜，留下来吃晚饭吧，太太一会儿就回来！”
“本来是打算留下来的，但是有事推不掉，我就不留了，走了。你煮了给我哥吃吧！让他多吃点，待在国外吃不到这么正宗的中华美食！”
“霄遖，太太正的挂念你好久了，你回来了好歹等太太回来......”
章霄遖到底是没给自己和岑雯一个能缓和的机会。
柯亭打开柯家的门，叫了好几声爸都无人应答。见不到柯奕时柯亭第一反应就是他又喝酒去了，柯奕说要戒酒，柯亭相信的少，怀疑的多。
阳台上的摇椅上，踩着一双脚。隔着推拉门只能看见那一双穿着老布鞋的脚高高低低地起伏。那双脚走了六年，走累了，回来了。柯亭拿着小马扎坐在柯奕的脚边，渡着西下的霞光，吹着微凉的晚风，一滴眼泪掉在柯亭托着腮帮子的左手腕上。
“哎呀~！亭亭来了。老了，一躺就着！嗯！饿了吧，爸给你做点吃的！”
柯亭将视线转向屋里，抹去眼角的泪。“阳台上的风太大了，你以后窗子关小点儿，容易着凉！”
“天热，着什么凉啊。做饭去！”
柯亭看着柯奕微微偻起的后背。难道就真的老了？
老式的楼房里，阳台置于房子两边，一边晾衣，一边是厨房，南北通透。柯奕到了厨房先打开窗子，疾驰的过堂风席卷了柯亭的长发。
一瞬又回到了八年前。
沙发上张庆云手托着果盘给柯珂补充维生素，柯珂的手机‘噔噔’地被按得响个不停；柯亭手里的搓把潦草地在地上滑过，眼睛像是钉在了电视机上了；柯奕坐在饭桌前一会儿一口茶叶水，催醒着宿醉的精神，催了半辈子还昏昏沉沉。
“亭亭！”
“啊~！”
“把阳台的窗子关上，厨房的风太大了，我这儿没法做饭了都！”
“好！”
柯亭关上窗子，头抵住窗子往下看。被防护栏隔住的窗子和那个午后柯珂眼里的窗子不一样，如今这样的窗子给了人窒息的安全感，不能让柯亭生出坠落的自由来。柯珂踩着自由走了，柯亭余生都在那个午后摇摇欲坠。
“亭亭！亭亭！”柯奕又在叫柯亭。
柯亭回头看着拿着炒勺立在厨房前的柯奕，一个她从没见过的做饭的柯奕。他有些紧张，紧张那扇吞咽了他大女儿的窗子。
“过来，剥头蒜。别在哪儿瞎看了，帮爸忙活忙活！”
柯亭坐在饭桌前剥着蒜，听着柯奕在隔壁的厨房里把锅碗瓢盆弄得叮叮当当。踏实，柯亭从来没有过的踏实的感觉，她向往了多年——等爸爸妈妈离婚，跟爸爸单过的场面。
“小章今天来吗？”
“不来。”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小章，你怎么来了？真是不经念叨，说曹操，曹操到！爸！小章来了！小章啊，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你叫谁小章，BOSS!大BOSS我是！叔叔做饭呢！来，我给你搭把手！”
两个人吵吵闹闹地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六人座的桌子被章霄遖买的东西占满了。
“你别搭手了，过来帮我剥蒜！”柯亭瞄了一眼厨房，“你怎么来了？干什么来了？买这些东西，想干嘛啊你？有阴谋？”
章霄遖打开夹克衫，把夹层里的户口本亮了出来。“该领证了！”
“你妈同意了？”
“不重要！重要的是户口本是真的！”章霄遖眉飞色舞地向柯亭使眼色，“给你爸说说，咱们把证领了，给岑董事长当头一棒！”
“我们家的户口本在我手里，不用跟他说了。”
“一定得说！他们俩亲家还得见面，到时候你爸说不知道不就露馅了？说！”
“你不是上门提亲了来，你自己说！”
“说就说！谁怕谁啊！叔叔，你做什么好吃的呢？我这都闻见香味了！”章霄遖说着进了厨房讨好柯奕。
“我这儿还没开火呢，你就闻见了？”
柯亭把大拇指朝下给章霄遖喝了个倒彩。
章霄遖指了指柯亭，小声说：“你等着！”
“嗯？”柯奕看着章霄遖，表示没听清他刚刚说的话。
“没事儿，叔叔！您这儿耳朵挺好用的，灵！您今年多大了？”
“多大了？！我是三十六岁有了亭亭，正好大她三旬，亭亭今年二十四，你猜我多大了？六十了！老东西喽！”
“您上次不是说要把你和阿姨的工作关系什么的弄一弄，我都打听好了，过两天我派人带着你去整理整理，以后您和阿姨的养老也不成问题了。”
“谢谢啊小章，亭亭她不愿意见过去的那些人了，要不是你帮忙，没日子了。前几天喝完了醉了几天啊？”
“我回到家就好了，真的，不信你问柯亭！柯亭你说是不是？”
“是！”柯亭在厨房外听了半天，忍不住还是进去了。“你们俩要磨叽到什么时候，天黑了这也吃不上啊！出去吧都，我来！”
“行，那你来吧！我和小章聊聊天。”
“加油！你可以的！”章霄遖临出厨房双手攥拳对柯亭耍宝，做作地，贱贱地耍可爱。
柯亭做好了菜，章霄遖去厨房端。
“跟老头说了吗？”
“没有。”章霄遖回答的干净利索，毫无羞耻之心。
“那你们在外面聊什么了？”
“看新闻了。不是，这怎么话在嘴边说不出来，关键是没经验！”章霄遖气馁。
“你不会是想让我自己跟我爸提吧？”
“好啊，我同意。你们熟，好说话！就这么着了！来来来！我来！”章霄遖抢着端了两盘菜。“脏活重活我来干，你来轻快的，说话就行！”
柯亭对章霄遖彻底无语。“你好怂啊，章霄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