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下心来,她摒弃心中的悲伤,又为韶光把了脉,他的脉搏平息,呼吸稳定。
她空有一身医术,却甚至无法让弟弟醒来。
以沾了水的丝帕一丁点一丁点地擦拭韶光干涩的唇,她神色温柔,娴静如水,墨黑的眸子深处,却迟迟无法消散阴郁。
马伯从门外进来,看着韶灵为韶光擦脸,沉默了良久也不说话。
韶灵一脸平静地起身,往水盆中浸透帕子,抬起眉眼瞥了一眼门边的马伯,淡淡问了句。“马伯,你有话要对我说?”
马伯严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沉声道。“韶灵,你跟着七爷也有好些年了,七爷身边需要一个女人,你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
“七爷的身边需要女人?”韶灵冷嗤一笑。
慕容烨这二十几年,从来不畏人言,根本不会需要一个女人来做挡箭牌。除非……这是慕容家的意思?他虽然有断袖之癖,总算也是慕容家的子嗣,家族实在看不过去,便要插手?
见韶灵无动于衷,马伯的面孔愈发阴沉难看,他突地丢下一句。“三年前你伤了七爷,七爷没有要你的命,你却还是这样冥顽不灵,不知悔改,不懂回报!”
“回报?”闻到此处,韶灵面若冰霜,字字逼人,毫不妥协。“我是亏欠他,他是买了我,可是,我可不曾答应要嫁给他,更何况是一个处心积虑对我亲弟弟下手的男人!”
“混账!你的眼里还有没有七爷!早知你如此狠毒没心肠,当年还不如任由你死在冰天雪地!”马伯劈头盖脸怒斥道,勃然大怒。
她的唇颤了颤,血色尽失,这一番话说出口的时候,她也听得到她颤抖的嗓音。“我的眼里有没有七爷,那要看七爷怎么做。难道他侮辱了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胞弟,我还要以身相许?马伯,我看上去如此糊涂吗?!”
“我早就跟七爷说过,三年前就不能留你……果真是错了!太错了!”马伯摇了摇头,言语之内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恨。
韶灵心绪纷杂,她无意再纠缠下去,手中帕子朝着水里一丢,冷声道。“你去跟七爷说,我韶灵不过一条贱命,随时随地他都能取!”
过去是不愿纠缠,如今,她是不屑纠缠。韶光已经变成这样,她只想将跟慕容烨之间的关系,彻底斩断,即便——她会因此付出代价。
马伯不曾料到她下了这么狠的决心,他板着脸离开,刚打开门,突然开了口。“你十五岁及笄穿的那条裙子,是七爷为你选的!七爷哪里给别人亲自选过衣裳!”
韶灵的胸口一震,一丝错愕闪过之后,她咬紧牙关,身子绷紧。韶光受到的伤害,哪怕用再多过去温馨回忆,也无法抵消的干净。
“很多事,七爷不愿说,我也不能说。”马伯一步迈了出去,嗓音中有了不可辨明的情绪,听来沉沉的,闷闷的。“我对你没太多奢望,只是希望,你就算固执,至少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你留在这儿好好想想吧。”
马伯甩门而去。
韶灵依旧不曾转身,眸子幽深似海。听马伯的话中有话,仿佛多年前,慕容烨就存了不为人知的心思,那些隐情……像是砌的高高的墙壁,她被隔绝在高墙之外。
她站在衣柜前许久,也不曾将那条蓝裙子取出来。十五岁及笄,她被慕容烨邀请到酒宴上弹琴,她几度曾经气的恨不能将这条美丽的裙子绞碎了……怪不得,他几番问到她为何不再穿那条裙子,原来竟是他为自己挑的。
她俯下身子,将螓首贴在韶光的手背上,心中五味陈杂。
侯府。
展绫罗陪同着季茵茵,一道走在花园中赏花,今日得到了新消息,两人都容光焕发,神情轻松。
“我就跟你说,她这样的绝没有长性。到底是从大漠来的,她们哪里跟中原的女子一样重感情,对男人坚贞不渝?听说,大漠的那些男女,都随性的很,有时候……还不只有一个情人。”
季茵茵没有答话,双手覆上湖边的白玉石栏杆,浅笑盈盈望向湖中的清水。她对韶灵什么法子都用了,什么洋相都出尽了,甚至险些因为陈水的反戈一击差点毁了自己的名声,谁曾想过,最厉害的敌手在她最嚣张的时候,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她的美目流转,幽然地问了句。“母亲,你说她去哪儿了?”
“我想,她定是去了京城,找宋乘风将军了。宋将军……这么年轻英俊,若没有些风流韵事,如何让人信服?更别说两人在大漠好几年,如今宋将军可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前途一片似锦。她的确很精明,算得出来孰轻孰重。”展绫罗微微冷笑。
季茵茵笑的隐晦,多少有些轻蔑:“母亲的意思是,在她的眼里,侯门深似海,却比不上京城的将军府了?”
“她往后过什么日子,吃吃金喝银,还是喝西北风,都跟我们没关系了。只要她走了,不再纠缠侯爷,你跟侯爷的好事,也就能顺顺利利的了。”展绫罗一脸世故。
季茵茵眸光一暗,眉头蹙着,徐徐问了句。“我有一事想不通,她只是权衡了宋乘风跟侯爷的价值,才离开了侯爷?”
“乖女儿,这回可是侯爷抛弃了她。”展绫罗的凤眸中,尽是志得意满,她低哼一声。“侯爷一句话,抵得上我们说千千万万句话了。她再了不起,还不是要夹着尾巴滚出阜城?这辈子都不会想回来了。”
季茵茵抿唇一笑,哪怕陈水背叛了自己,竟然去告发自己,侯爷还是站在她这边,为她除掉了陈水这个麻烦。她跟侯爷相识了一年多,笑到最后的人,又怎么会是别的女人?!
一双华丽的黑靴,停在花园口不远处,风兰息淡漠地望着不远处的那对母女,阳光照亮了女子的面庞,她温婉而端庄,花容月色,锦衣美饰,说话间噙着一抹笑意,看来善良又温柔。
管家止步于他的身后,低低地禀明。“侯爷,灵药堂关张了,连那两个侍从也走了,没有任何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