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烨神色不变,任由她做主。
待热腾腾的豆花端上桌,她推到慕容烨的面前,不疾不徐地说。“阜城的豆花很有名,越是这种街边小店,越是手艺精妙,七爷你尝尝,可香了。”
他尝了一口,笑着点头,韶灵喝了两口甜豆浆,刚抬起头,就发觉慕容烨唇畔的笑容更深了。
慕容烨伸手,给她抹了抹嘴角的豆浆白沫,动作亲密,引人遐想。
掌柜在邻桌收拾了碗筷,走到里面朝着妇人抱怨:“你看看,这城里古怪的人越来越多了,两个男人跟新婚燕尔的小两口一样卿卿我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什么世道?!怪不得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越来越多了!”
“不过这两个公子长得都很俊俏,要是我们女儿嫁了这样的夫婿,我也乐意啊。”妇人忙着刷碗,抽空往茶肆外看了一眼,双眼放光。
“傻婆娘!”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
韶灵的耳力不差,知晓两人落入世人眼中,定是突兀而碍眼,不满地瞪了慕容烨一眼,他虽然也听着了,却装作不知,依旧不紧不慢地喝着碗中的豆花。
两人用完了早点,一道骑马出了城,慕容烨选了一条鲜少有人经过的乡间小路,两旁有大片树林和农田。
她望着周遭的风景,眼眸渐渐褪为清澈,不难回想起幼年时光,她常常出府游玩,全然没有官家小姐的样子。
“七爷,我不是商人之女。”韶灵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
上次离开阜城,她看似平静,实则愤怒寒心,而这回,即便再看到风兰息,她平和不少,也许是因为跟慕容烨亲近的关系。
她垂眸苦笑,抓紧骏马缰绳,心中落入几分内疚:“我的确没说几句真话。”
慕容烨一手持着缰绳,紫色衣袖垂在身侧,目视前方,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并无太多喜怒。“总有一日,你愿意讲完所有的事,到那个时候为止,爷不会问你。”
他突地扬起手掌,面色冷峻,勒住缰绳,骏马放慢脚程,韶灵看他神色有变,身子紧绷,暗中环顾四周,只是她的耳畔,唯有经过树林沙沙作响的风声,再无其他。
下一瞬,几十支竹箭从前头飞出来,嗖嗖声划过她的耳畔,冲着慕容烨而去。
韶灵顿时屏息凝神,心一瞬抽的很紧。
慕容烨眼神犹如风中刀剑般凌厉,暗自蓄力,解开身上披风,迅猛地在半空中划了几下,将所有竹箭网罗其中,他冷着脸将披风朝身侧一抖,所有竹箭已经在披风中碎成两截,掉了一地。
“守在原地,别走动。”他朝着身后吩咐一句,掌风朝上,击碎一枝枝桠,朝着树林更深处睇了一眼,下一瞬,几十片树叶从他掌中飞出,犹如长了眼睛的利刃,躲在树干后的男人接二连三地倒地,哀嚎连声。
他们的喉咙处,一叶封侯,血水喷溅而出。
慕容烨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他一脸冰冷戾气,手背上青筋暴起,跟往日谈笑风生邪肆狂狷的模样相差甚远,判若两人。
韶灵也清楚他在等待什么,这十来个埋伏在树林中的,不过是那个大主顾派来的小喽啰,周遭越是安静,她却越是心神不宁。
慕容烨突地腾空而起,从对面树冠上跃起一人,身形俊伟魁梧,一袭黑色劲装,不曾戴着蒙面巾,眉目飞扬而深刻,右耳佩戴一个硕大的银耳环。
两人高手过招,掌风相对,互占一个树头,几招之内,依旧不见任何胜负。
韶灵轻轻下了马,缓步走向树下的弓箭手,她查看了一人,明明是树叶这么脆弱的暗器,但却深入喉口,人早就没了气。由此可见,慕容烨的武功果真深不可测,要夺人性命,轻而易举。
“嘭。”
慕容烨乘胜追击,将那人从树头击落,手掌朝空一抓,一把利剑从马背飞来,不等那人反应过来,剑锋早已逼到他的眼上。
凌厉的剑,下一瞬就要刺入眼珠,男人仰面喘着粗气,眼底尽是不甘。
“能跟爷对上十招,你死也无憾了。你定是能忍住严刑逼供的痛苦,当一条好汉。”慕容烨无声冷笑,话锋一转:“郑轻舞行迹败露,她一个弱女子,能熬得住几天?”
男人闻言,哈哈大笑,轻蔑不屑,他定定地望向慕容烨,久久沉默不语。
韶灵见状,急步跑来,朝着那人胯下便是重重一脚,慕容烨蹙眉收起了手中利剑,看着男人痛得满地打滚,张口大叫,他的眉头更重,仿佛不难感同身受察觉那种致命的疼痛。
“叫你别用这种阴毒招数。”慕容烨低声说,言语之内多了不少无奈。
她蹲在男人身前,两指紧紧扼住男人的面颊,将手指探入那人口中,慕容烨一看,延伸幽深莫测。
韶灵面色冷肃,下一瞬,从他嘴里抠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她低声道。“听说风华国的武士会在出行前将毒药绑在牙关,一旦落败,就会咬破毒药自尽。原来都是真的。”
慕容烨的眼底滑过一抹赏识,他下颚一点,以指风给男人封了穴道,男人眼底恨恨,动弹不得。
他冷哼一声,双手击掌,五六个青衣男人骑马赶来,朝着慕容烨单膝下跪。
“主上有何指示?”
慕容烨面无表情地说。“把他带回云门,严刑逼问,还有欲仙楼的郑轻舞,用一切法子让他们两人开口。”
一切法子。
云门之所以为人所惧,不但因为这儿建造有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的隐秘地牢,更是因为云门逼迫敌人很有方法,江湖上再硬的嘴,到了云门地牢,也挺不过一个月。严刑拷问,惨绝人寰,令人闻风丧胆。
韶灵看了慕容烨几眼,轻轻拉开一个死尸的衣领,翻看他的脖颈两侧,慕容烨走近她,听她轻声说。“七爷,把他翻个身。”
慕容烨顺着她将死尸翻身,她拉下男人的衣裳,后颈上露出一枚红色印记,她起身查看了每一个死尸,人人如此。
她仰起脸,跟慕容烨对视一眼,低声道。“看来是名门大户的武士,为了防范他们潜逃,在入籍后身上刻画了代表身份的标志,一旦逃走,只凭这个标记,就能当即处死,这样,他们才能一辈子对主人忠心耿耿。要是他服毒自尽,七爷从死人的嘴里,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