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如你由你来说,七爷不会怀疑。”马伯将她的手握的很紧,甚至,令她疼的咬牙。但他眼底的真切和急迫,不容置疑。“七爷不是很听你的话吗?七爷不是三岁五岁,更不是八岁十岁,他到了成亲娶妻的时候了……我越来越劝不住七爷了,他一旦做了决定,一切都来不及了。”
送走了马伯,韶灵扶着圆柱,坐在长廊,脑海里全都是马伯说过的话,千丝万缕,成了一堆难以解开的乱麻。
一道不冷不热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听来有笑,却不见得是欢喜。“两个月不见,你们进展的这么快,都要谈婚论嫁了?”
“谁让你偷听别人说话的?”韶灵面色一白,循着声音望去,却是洛神,站在桂花树旁,幽蓝的华服隐隐泛着光。
“是你太伤心了,连别人的脚步声都没听到,以往,你可没这么迟钝。”洛神的神色很淡,言辞间没有任何起伏。
“我哪里伤心了?”韶灵反唇相讥,红唇扬起,轻轻瞥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问。
“慕容烨要不想娶你,你也不会嫁给他,这句话,他听了肯定不高兴。”洛神折了一支桂花,在她眼前轻轻摇晃,一副拿捏着她把柄的得意模样。
韶灵面无表情,淡淡说了句。“你偷听了这么多?非君子所为。”
“要是他不向你表示情意,你或许根本不想接纳他,听着……是这么个意思?”洛神的眼神轻慢,手中的桂花枝轻轻打了她几下,金黄色的小花朵落在她的眼前,他调侃着,不留情面。
韶灵心中有气,洛神的调侃更令她不快,她挥手打落他手中的桂花枝,拼命拨了拨发丝里的桂花。
“你若想把这句话说给他听,那就去吧。”韶灵越过洛神,身影一片寥落。
她无法否认。
慕容烨若不坚决地承诺要娶她,她也不会打开自己的心墙。
马伯说的如此为难,难道她当真不该嫁给慕容烨?
她没有想象过出嫁的事,但这些天跟慕容烨走的跟情人般亲近,想到也许他们并不会有任何结果,她的心,却像是被人大力揪着,反复揉搓。
“我不能嫁七爷,洛神……对你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她走到长廊口,才缓缓转过身来,她凝视着他清淡如水的眼神,逐字逐顿地说。
洛神眼底一抹隐晦至极的痛,但在他的眼底,韶灵的脸上同样没有欢喜,只剩愁绪和担忧,两人凝视了几眼,各自回头走开。
同是天涯沦落人。
韶灵垂眸一笑,马伯不像是说假话的人,他越是难以开口坦诚真相,就越说明这其中的水,深不可测。
她还要义无反顾地朝前走吗?
兴许终有一日,这潭水会彻底吞没了她。
韶灵坐在花园中的假山石上,她曲着双膝,将脸埋入其中,一人悄无声息地走近她,纵身一跃,坐在她的身畔,撞了撞她的手肘,轻声笑道。
“这么晚了,在等爷?”
她仰起脸来,朝他淡淡一笑,马伯的话,总是挂在她心头。
“洛神来了,七爷没遇到他吗?”她的嗓音低不可闻。
“方才见了一面,他去歇息了。”慕容烨说的轻描淡写,俊脸上也不曾留下半分别样的情绪。
想来,洛神没有跟他说实话。
也是,这个烫手山芋,唯有她还紧紧握在手中,哪怕双手被烫的通红,也不能假手于人。
“你那个院子,现有四口人,明天开始,你索性就跟爷一起住。眼下不成亲也没关系,让云门中人堂堂正正地把你当成爷的女人。别跟那群毛孩子挤在一个屋里,韶光也快成人,你们并不方便——”慕容烨的话,落在她的耳畔,她垂着眼眸,脸色淡如水。
料定她沉默不语是因为羞赧,慕容烨坏笑着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哪里还有比爷这儿更好的地方?爷屋里的床,足够宽敞。”
韶灵在月色下打量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这一夜,她当真该清醒了,而不能一时兴起,就选择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你以后不必偷偷摸摸在夜里过来……”他的笑声,在夜色之中,几分狂妄,几分自负,几分大少爷一般的傲慢,宛若冰冷的刀锋,划过她的脸。
“七爷,你听我说。”韶灵弯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她的面色有些凝重,慕容烨看着,下颚一点,示意她说下去。
“回来的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很多在我预料之中,但更多的,出人意料。七爷喜欢我,我感怀在心,七爷说要娶我,我错愕万分。跟七爷相处的时候,的确很开心,但要真答应成为七爷的妻子,还需要时间来看清楚自己的心。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是欲速则不达,更何况成亲是一辈子的决定,我不希望自己是一头脑热,也不希望自己草率了之,更不希望只是借由七爷的照顾和包容来驱散我心里的寂寞,这样……对我自己不公平,对七爷更不公平。”
慕容烨脸上的笑,暗暗地崩落干净,他面前的女子,颜如舜华,眼底却宛若冰湖般冰冷,她的话平静淡然,他甚至找不到机会谈笑风生。
“这就是你等到半夜想跟爷说的话?”慕容烨直视着那一双清冷的美眸,她不曾避开他的眼,勇敢地跟他对视,许久之后,他才低声问道。
韶灵一脸恬淡风华,不喜不怒,不卑不亢,默默点了点头。“我没有双亲,唯有自己拿主意。”
“爷还以为多大的事呢。”慕容烨扬唇一笑,跟方才冷淡的模样判若两人,他一笑置之,仿佛根本不放在心上。
“时辰不早了,七爷回屋歇息吧。”韶灵仰着脸望向他,双目脉脉,神色一柔,轻声道。“记得洗个澡,七爷身上都是血腥味,白檀香都遮不掉。”
他在地牢大半天,也不知用何等方式严刑逼问,随着清风钻入鼻尖的血气,令她心中寒凉而不安。
慕容烨闻言,跟她相视一笑,握了握她的指尖,随即纵身跃下假山,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