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小嫡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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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侯爷的情(4)

月娘凝视着她远走的身影,她比自己这辈子看过的任何一个女子还要果断利落,极有慧根,放下茶杯的右手,明明不曾承受重物,却暗暗颤抖。

她的病……看来越来越严重了。

要赶紧找到后人,把她的心血寄托给那人,才不至于让这些姑娘受苦,也不至于让自己毕生心血付诸东流。

“风兰息,我回来啦。”

铺子门边,传来这一道轻快嗓音,听得出来人的轻松和欢喜,白袍之下的瘦削身影微乎其微地一震,他每一日都想着她,却又只能放纵自己在回忆中找寻她,但身后的声音如此熟悉,如此真实,他很想回头,却更怕这是一场虚无。

他做梦都想,她会用这般的语气唤着他,他们成为一对吵吵闹闹却感情很好的情人,就算她恶意取笑调侃,他都会觉得心中甜蜜,宛若被灌下一大碗蜂蜜。

“怎么这么快活?”风兰息扯唇一笑,这回她没挤眉弄眼地叫他“白掌柜”,他很是欢喜,眼底也充满了更多的柔和。

“方才回来的时候,去看了一眼以前宋大哥住的府邸,虽然没有京城将军府一般大一般气派,门口还看到几个过去相熟的人,可惜他们都没能认出我来。”韶灵朝着风兰息的身畔一坐,看他当真在没有客人的铺子里,铺好了画轴,开始作画。她说的语气随意,没有任何介怀。

“我还不知道你怎么跟乘风相识的,恰巧我要作画,你同我说说。”风兰息一脸温和,但笑容并不敷衍。

韶灵望向窗外的天色,几年前,那个晚上,也是黑漆漆的。

她从那儿逃出来,仓惶不已,刚到大漠,身边没有多余银两,甚至身上的衣裳都当掉了用作盘缠,饿的饥肠辘辘,一咬牙便动了邪念头。牵着马停在一家酒肆门口,她环视一周,过了饭点,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很是冷清,她听闻大漠人粗鄙豪放,大多不太精明,兴许她当真能找到一个蠢笨猎物,任她宰割。

靠窗的桌上,趴着一人,面前摆放酒杯酒壶,看来已经醉倒,可惜一桌未动酒菜。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昂头挺胸,走入其中,正大光明地坐上他的酒桌,厚着脸皮将他的酒菜席卷一空。

“小二哥,这儿再上一盘酱牛肉,一碗鸡丝面。”重重一拍桌案,她正襟危坐,板着脸,一副主子派头,仿佛腰际挂着沉甸甸的荷包。

她一口气要将这三四日的食量都补回来,小二瞥视了一眼她身上不值几钱皱巴巴的粗布白衣,又看她雷打不动坐在这桌上,不禁皱了皱眉头,却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地上了她点的菜。

待她一脸餍足,饱腹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小二几乎是飞奔过来,堆着笑讨账。

“这位爷,一共是二两银子。”

“记在我朋友的账上,没见他醉了吗,我是来带他回去的,还怕他不给你银两不成?!婆婆妈妈,小肚鸡肠,你这辈子没见过银两么?!”她眉头一拧,一脸不快,绕着桌子走到醉倒的男人身后,肆无忌惮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一副十分熟络的骄傲姿态。

“当然,记在宋……公子的名下,是小的不识抬举。”小二哥的脸色难看,当真被她颐指气使的模样震慑住,不过在念及这个男人的名讳的时候,却不禁打了个咯噔。

宋公子?

看来当真是个有钱公子哥。

她眉头一挑,利落大方地将男人的左臂搭上自己削瘦肩膀,故作轻松地扶他起身,却没想过一个男人的分量居然这么沉,她还未带着他走上一步,已然脚步松动,被这座大山压垮,小二哥紧忙跟了上来,厚道地搭了把手,两人一道扶着酒醉的男人直到门前拐弯角。

“别送了,我们自己会走!回去照顾生意吧,不该问的问了,不该做的做了,没个眼力见——不然你来送他回去,我乐个清闲!”

她突然转过脸,无声无息淡了脸色,话音未落,几乎就要一手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一番劈头盖脸的数落,吓得小二当真不敢再跟着了,他只能连连点头,恭恭敬敬地退开。

“两位公子慢走。”

一看周遭无人经过,她脚步虚浮,两人宛若醉汉一般,像是被风吹断的柳枝,一会儿吹到东,一会儿吹到西。

“不管了!”她咬牙,暗自咒骂,她撒手一放,眼睁睁看着酒醉男人跟脚边的石头一般滚到角落,看他那副窘态,连日来的疲惫不安宛若退潮般烟消云散,指着那个黑影哈哈大笑,直不起腰来。

黑影蹲在墙角一动不动,微微鼾声传来,似乎当真醉得一塌糊涂,就连把他丢下他也不过发出很低很浅的一道闷哼声,很快就睡死了。

“这位大爷,对不住您了,委屈您在这儿将就过一晚吧。”藏匿许多年的乖戾无赖,在面对这个无辜的陌生人,却宛若火山般突然之间就爆发,她朝着那角落拱了拱手,随即牵马转身就走。

“我在大漠三年了,还没见过你这样的无赖。”

她正欲翻身上马,却只听得墙角一个闷闷的声音,背脊一僵,她不敢置信地转身,漆黑的夜里,墙角窝着一个人,浑身酒气,不是他还能是谁?!

她看不清那人的面目长相,唯独对着一双清亮沉静的眼,他的声音平稳温和,哪里像是喝醉了酒的人?!

“喝了我的酒,吃了我的菜,外加一盘酱牛肉,一碗鸡丝面,帐都记在我的名下,不说了要把我送回去?”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双清亮的眼满是笑意,只是她根本分不清是善意还是恶意,他记得如此清晰,分明方才是清醒的。对她的劣行忍了这么久才开口,到底是何居心?!

“忍不住了,这位爷?”她嘿嘿低笑出声,笑容却不达眼底,隐忍而活九年了,她知晓如何装疯卖傻,假痴不癫,此人任由自己胡作非为,可见耐心可嘉,颇有城府。不过若他不容她,早该醒来训斥一顿,遇着脾气臭的,说不定还是一阵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