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烨冷着脸,最终撤了手,她的双颊依旧通红,留下两个红色指印,可见他的双指之间,力道不小。
他的警告和威胁,藏在如此冷漠疏离的眼底,她不用开口,此事没有任何余地。
他们之间……渐渐传来冰雪消融的声响,她仿佛站在冰湖之上,随着一寸寸的冰缝裂开,她更觉危险的气味,令人窒息。
他至今不愿让她插手此事,只因,这是他的禁忌。
她眼看着他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他向来随心所欲,若是无法得到他想要的,必会毁掉一切。
他手里捏着她的软肋,可她的双手空空如也。
从桃林之中转身,几片怯弱的桃花落在她的肩头,她瞥了一眼,眉目清冷,独自走出慕容烨的院子。
黄昏时分。
“我坏了事?”
桌上摆了好几道菜色,远比平日里更丰盛,他却只是小心翼翼碰了几口。他微微抬了眉眼,望向对面的女子,她不说话的时候,眉目无缘无故生出一股清冷,宛若天边银月。
她给韶光舀了一碗汤,神色平和,柔声说道。“我不怪你,但我必须要送你走。”
“我们一起走。”韶光放下碗筷,他那双分明的眼瞳之内,尽是对于未知的恐慌和落寞。
韶灵浅浅一笑,却不曾言语,径自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眼神安静而肃然。
“我要跟着你。”韶光的墨眉皱成一团,脸色白了白,从牙缝中挤出每一个字,都愈发艰辛。“我不想一个人了。”
“这本是一举两得的事。”韶灵的指腹暗暗摩挲掌中茶缘,话锋一转,她眼神凝注着冷情。“你走,你就没事了,相对的,我也安全了。”
她跟云门有一段斩不断的孽缘,只要韶光一走,慕容烨就无法捉住她的软肋,这一场对峙……她会轻松许多。
她绝不会天真地幻想,两人一道摆脱困境。
他眼神停顿,清秀俊俏的脸上浮现一丝困窘,低声嘟囔。“我是不是……你的拖累?”
“我也让你遭了不少麻烦,你会觉得我是你的拖累吗?”韶灵的脸色,一瞬间温柔下来。
他连连摇头。
“我们是一家人,谁也不是谁的累赘。”
她朝着韶光伸手,韶光缓慢至极地将手掌放入她的掌心,她的手温暖似火,他舍不得松手。
三更天。
她记得云门的守卫,何时最为松懈。
她雇来的马车,就在后门外等候,韶光身着暗色男装,宛若小厮打扮,跟在她的身后。
韶光一手的汗,她不难察觉,却只是紧紧拉住他的手腕,步伐轻盈而仓促,穿梭在黑夜之中。
这儿的捷径,她闭着眼睛都能走的顺利。
打开后门的门闩,她迈出两步,树下停着一辆马车,她将韶光塞入马车,落下布帘,朝着马夫低声说。
“快走。”
话音未落,一把冰冷刀剑,架在马夫的脖子上。
韶灵环顾四周,从四处跃下十来个身影,将马车里里外外围了三层。
“都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这慵懒散漫的声音,从后门内传来,侍从提着一对纸皮灯笼,将昏昏暗暗的夜色,照亮了几分。
韶灵转身看他,微微抬高下颚,仿佛无事发生般从容不迫。
“兄弟们这么晚还不睡觉,七爷真是教导有方。”她的眼神自然地打量着云门的手下,将马夫脖子上的那把利剑缓缓压下,语音清灵悦耳,声中带笑。
“三年前被你钻了个空子,如今,只要没有爷的首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来。”灯笼中的火光,泛在慕容烨的眼底,他止步于她身前,缓声道。“你这次回来才一个月,爷忘记交代你一句,看来,今夜你白走一趟了。”
韶灵回以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七爷,我没想过要走,只是连日来,韶光多有打扰,我不想再给七爷添任何麻烦。”
“云门是你的家,这又是你的亲弟弟,他住在这儿,不过是添一个人的口粮罢了,能有多麻烦?”慕容烨的目光透过她,落在遥不可及的远处,他的俊脸逆着光,像是失了任何神情。
她抓住身后布帘的手,迟迟不曾松开,韶光就在她身后,咫尺之间。
“来人,还不请韶公子回去,早些歇息。”
慕容烨轻笑的嗓音,破碎在夜色中,格外轻狂肆虐,歇息两个字,咬的很重。
韶光被人从马车中拉出,他仓惶地望向韶灵,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说什么,冷眼瞧着两名男人将他送回云门。
“七爷不是不想见我吗?”
白天他们不欢而散,晚上这么小的动作,居然惊动他亲自来阻拦,他……可真有心。
“你这不是逼得爷非要来见你不可?”慕容烨轻叱一声,唇畔的笑,有些猖狂,有些傲慢。
她无声地笑。
“何必偷偷摸摸把弟弟送走?”他缓步走近她,手掌覆在她的削瘦肩头之上,在月色之下,俊颜模糊不清。“云门之外,可都是狼虎之地。”
“云门于他而言,就是安全的?”她敛眉轻问,问的满心苦楚。
“只要你在,他就是安全的。”
慕容烨眼底的笑,愈发冷淡,他褪去往日闲散,跋扈凌厉的令人不敢直视。
“比任何地方,更安全。”
他定定地看着她,她的耳畔传来这一句话,不知为何听上去坚定的宛若誓言。
她的心,居然……极轻地动了一动。
“陪爷走走。”
韶灵不曾拒绝慕容烨,两人一同走在夜色昏暗的小径上,他走的不快,有意要跟她并肩同行。
“在大漠,灵药堂的主人是你?”慕容烨挑眉看她,语气平和,不像是试探。
“不过是开了间小药房罢了,营生之用。”韶灵目视前方,眸光一闪,不动声色。
“你试试吧。”
他沉默了许久,才停下脚步,朝着她丢下这一句。
周遭没有哪怕一线光亮,她唯独在那双熠熠闪闪的眼底,找出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