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16节柳永
柳永的生平
柳永原名柳三变，字耆卿，建宁(今福建建瓯)人，排行第七，也常自称“柳七”。祖父柳崇
，在五代十国王延政割据福建时期曾受召为沙县丞，柳崇以“老母无人奉养”为由推辞。父
柳宜，原为南唐监察御史，入宋后于太宗雍熙二年(985)登进士第，官至工部侍郎。柳永出
生的时候，正是父亲由南唐入宋的阶段，柳永少年时代是在家乡度过的。赵宋王朝的“重文
”政策和广开科举的影响，渐次深入少年柳永的心灵，他曾写过《劝学文》，认为“学则庶
人之子为公卿，不学则公卿之子为庶人”。通过“学而优则仕”的科举之路展示人生价值，
已经成了他的理想。故乡武夷山风景和道教文化的熏陶，以及自由自在、毫无羁束的少年生
活，构成了影响柳永人生最为本源的内在因素。
20岁前后，柳永来到汴京，开始了长路漫漫的科举之路。当时的汴京城十分繁华，“举目则
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
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面对这个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柳永显然缺乏必要
的思想准备，在科试不第之后，这位充满道侠之气的年轻人开始了漫长的游历生活，从他所
写的词作内容考察，除汴京外，他还游历过浙江、苏州、扬州、江淮、长安、成都、洪都(
今南昌)、鄂州、湖南等地。而支持他漫长游历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为乐工歌妓创调填词
之所得。
柳永的创作
柳永是宋代词人中第一个以词文学创作为生、为词文学创作献身的文学家。
柳词内容有三类：描写城市的繁荣景象和市民的生活风尚，《望海潮》最为有名。这是一首
最早出现的，由文人创作的长调慢词，它形象地描绘出钱塘江的秀美景色和繁华富庶、以及
男女情爱。这类词中有表现下层人民不幸以及作者对他们的深切同情的，如《定风波》；有
写妓女悲苦和她们对轻薄男子怨恨的，如《少年游》，有写妓女渴望自由、渴望真正爱情生
活的，如《迷仙引》。江湖落拓的感慨是他词作的另一重要内容。《雨霖铃》、《八声甘州
》、《夜半乐》是这部分词的代表作。“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八声甘州》)，“今
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雨霖铃》)，道出了居无定处，四海漂泊的乡思愁怀；“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雨霖铃》)，“败荷零落，衰杨掩映”(《夜半乐》)
和“是处红衰翠减，冉冉物华休”(《八声甘州》)中主人公颓唐的心情将秋日景象涂抹上浓
重的阴影。词人的离愁别绪与冷落清秋的景物相互交融，达到了很高的艺术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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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
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
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上阕前三句，寥寥数语点明时间、地点和独特的情景氛围，中间部分，借“兰舟催发”，烘
托出生离死别的“特写”场景。巧妙的对比之中，将男女主人公双方别离伤感的不同特征，
表现得如此细腻，如此充分。下阕起首二句纵横交织，展示出作者独特抒情方式的历史维度
，深刻而厚重；接下来又是一组心理活动的对比描写：先是游子对别后茫然孤旅的揣测，后
是歌女寂寞伤怀、万般惋惜中的自惜与自爱，万般凄恻之中有一种孑然独立的人格显现。此
情此景，正是那些不以真情投入的词人无法表达的。
柳永的艺术成就
他在词史上的贡献有两个方面：
其一，他是长调（慢词）的倡导者。他大量创制慢词，扩大了词体的内容含量和表现空间。
在晚唐至五代的100多年间，文人词的体式一直以小令为主，这种情形一直延续到宋朝初期
。比柳永稍后的晏殊、张先，和再后的欧阳修等作品较多的词人，所写长调不过30余首，而
柳永创作的慢词就多达87种125首。柳永对慢词长调的大量书写，从根本上改变了小令一统
词坛的格局。令词体制短小，少则20～30字，多则50～60字，容量有限，表现力不足；慢词
篇幅增加，少则80～90字，多达100～200字，少数长调还超过200字。篇幅体制的扩大，有
效增加了词的内容涵量，拓展了词的表现空间。宋人所用的800多种词调中，有100多种是柳
永新创或首次使用的，因此前人都认为，词至柳永而“体制始备”。《全宋词》所载柳永词
就有212首，这说明柳永词有一半都是自己创调的作品，足见他在创作上推陈出新的强烈意
识。他的这种精神，为词文学的繁荣和辉煌，从形式体制方面创造了必要的条件，奠定了良
好的基础。
其二是铺叙委婉，以赋为词。柳永把赋体笔法引入到词的创作中，增加了词的叙事因素，将
铺排式的叙事与白描式的写景抒情结合起来，为历代研究者所公认。李云仪说它“铺叙展衍
，备足无余”，刘熙载说它“善于叙事，有过前人”。“柳永雅词用六朝小品文赋作法，层
层铺叙，情景兼融，一笔到底，始终不懈。”周济在《介存斋论词杂著》中指出：“铺叙委
婉，言近旨远，森秀幽淡之趣在骨。”这些评价都恰如其 值厮得髁肆缆噬朴谄绦鸬奶？
点。综观全部柳词，除少数篇章兼用比兴作点染外，无论长篇短制，大都用赋体直说。
柳永在仁宗时相对繁荣安乐的社会环境中，享受汴京的都市生活。除了一部分作品是描写
歌女舞伎的闲愁别恨以外，也写了不少他自己不得意的牢骚，以及羁旅行役之苦。在这些作
品中，描写祖国的如画的江山，真可谓“一洗绮罗香泽之态”。如《满江红》“暮雨初收”
，《望远行》“长空降瑞”，《雨霖铃》“寒蝉凄切”都是一幅幅山水画卷，读之如置身大
自然中。相传金主完颜亮因为读了柳永的《望海潮》而动南侵之念，妄想“立马吴山第一峰
”。柳词《望海潮》称“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
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又称：“重湖叠献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
花。”
关于柳永作品的评价，自宋以来即有分歧。各家评语有一点比较一致的，即认为他引用俗语
，不登大雅之堂，作品主题多与女子有关，不免尘下，但也因此而为广大人民所喜爱。这和
他采用民间俗语入词有关。可是就现有柳词之见于《乐章集》者来看，他的词中用俗语者其
实不多，还不如黄庭坚，大概编集时已经删削。宋人中评柳词较公允者，王灼说他“序事闲
暇，有首有尾，亦间出佳语，又能择声律谐美者用之”（《碧鸡漫志》）。陈振孙说：“其
词格固不高，而音律谐婉，语意妥贴，承平气象，形容曲尽。”（《直斋书录解题》卷二十
一）这是因为柳永用晚唐律赋的笔调铺陈当时京城的承平气象，富丽风光，如《乐章集》第
一首《黄莺儿》：“黄鹂翩翩，乍迁芳树。观露湿缕金衣，叶映如簧语。晓来枝上绵蛮，似
把芳心深意低诉。”用流利酣畅的文字，写出春光明媚的形象气氛。因此，比写凄苦之词如
“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更为不易。他尤其擅长用老百姓日常的生活语言溶化入
词。文人雅士在这方面比不过他，只好承认他的词“极工致”，但又说他的词“多杂以鄙语
，故流俗人尤喜道之”。